“嗯,好,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康宁了,你一起吗?”
岑故点头。
迟椿喜悦,朝他挥手告别,迈开步子往里走。
“迟椿。”
身后人突然出声,叫停她的脚步。
迟椿笑意明媚地回头:“还有事儿吗?”
岑故沉吟片刻:“回去好好休息。”
总感觉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说出来,让听的人梗在胸口,怎么都顺不了气。
迟椿也不欲多问,点头应下:“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直到院门合上,岑故也不曾离开。
回到别院,她发现自己白日里没收拾好的衣物,已经被整整齐齐摆放完毕,房中还放置了一个木制浴桶,灌满的温水散发着腾腾热气。
看来有人进过她的房间,动了她的东西。
迟椿素来没有不允许别人碰自己东西的习惯,不过何人所为,一清二楚。
她叹了口气,知道是菲莹做的,不过现在还不是原谅的时候,毕竟吃一堑长一智,那丫头还需要多历练历练。
把床上的包裹放到桌旁,更衣沐浴,迟椿上床后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日清晨,迟椿早早起了床,梳妆完毕后,装好行礼,和外祖父一同出发前往康宁。
出沙定城时,苏乐灵还特地到城门口为他们送行。
她和外祖父似乎也认识,苏乐灵甚至还亲自到马车跟前,向余勐行大礼拜别。
看来关系匪浅啊。
见迟椿从马车伸出头张望,外祖父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迟椿走下马车,来到他们跟前。
余勐热情的和迟椿介绍。
“椿儿,这位是沙定的现任知府,苏乐灵,你要唤她一声苏姨。”
“椿儿见过苏姨,”迟椿上前行礼,笑着对余勐道:“外公,昨日灯会我便和苏姨见过面了。”
余勐捋着胡子,好奇的看着苏乐灵:“哦?”
苏乐灵目光亲和,拉过迟椿的手,从头到尾认真打量她。
“老师,这不会是小婉的女儿吧?”
余勐点头。
苏乐灵表情更加亲昵了几分:“一转眼都那么大了!昨晚在同知大人身旁站着,我只道是哪家的姑娘,竟如此标志,今日仔细一看,和年少时的小婉相差无二,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迟椿忙说谬赞。
听苏乐灵唤外祖父老师,还和她娘相识。
迟椿确实听母亲说过,早些年外祖父还未入朝为官时,就是以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闻名康宁的。
且她也未曾在京都见过这位苏姨,如此看来,大概是外祖父在康宁时候的学生吧。
苏乐灵虽诚心夸赞迟椿,余勐却皱眉摆手:“欸,外貌长相人之次要,无需太过看重。”
迟椿心里笑道,自己外孙女和女儿被夸,外公嘴上这样说,心里就偷偷乐吧。
余勐转而向迟椿介绍苏乐灵。
“椿儿,你这位苏姨可不得了!前年菁河发水,去年衢州干旱,都是她去给治的,抬高堤坝、开仓赈灾也是她一手操办,你可得好好向她学习。”
迟椿称是。
苏乐灵连声不敢,道是老师言传身教,令她受益匪浅。
聊了半天,见时候不早了,才和苏乐灵正式告别。
坐上马车后,迟椿好好想了想。
按照外祖父方才所说,苏乐灵早在三年前就参与了赈灾事宜,于民有功,在从政方面颇有天赋,能力超群,此等女子为官也就不足为奇,毕竟当今皇上不就标榜自己任人唯贤不问出身么?
不然也不会有段辰,出身寒门,一朝恩科,官拜工部侍郎。
苏乐灵接替沙定知府的位置,可谓是水到渠成。
自己被山匪劫走,岑故借此灭了山寨,且把有匪不绞、玩忽职守的罪扣在沙定知府头上,密报皇帝,借机将苏乐灵推上这个位置。
外祖父告老还乡,她的学生苏乐灵担任知府。
且沙定距京都最近,是块要地。
迟椿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又恐是自己多虑,烦心事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
这样前行了几日,走走停停,终于在十日后到达了外祖父的老家,康宁。
此地就如它的名字一般,城中生活的百姓看着就身体健康、面色红润,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整座城康健安宁。
的确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终于到了外祖父在康宁的家,门口家丁见余勐从马车上下来,喜上眉梢,马上进去通报,说是老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府中一位年迈老妇人,衣着华丽,簪满珠钗的发髻上布满白丝,一手杵着拐杖,一手由丫鬟搀扶的走出来。
“外祖母!”
迟椿激动的唤了一声,扑进她的怀中。
老妇人稳稳将她接住,慈爱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激动道:“好椿儿,外祖母天天盼着,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椿儿也想外祖母。”
从余老夫人怀中出来,余勐已经看着久别重逢的妻子,红了眼眶。
“夫人。”
“老爷。”
两人双手紧握,心里想说的话太多,反倒久久不能言语。
外祖母是前年开春时从京都回到康宁的,说是老了就念根,想回康宁住上些时日,等今年入秋了就回京都。
没想到和丈夫再见时,已是在康宁了。
几人风尘仆仆的赶到康宁,外祖母邀请进去稍作整顿,并让侍女吟朵给大家看茶。
迟椿给她讲了这一路上遇到事儿,简直惊心动魄,至今想起仍是后怕。
外祖母也听得胆战心惊,一遍遍心疼外孙女,并且责怪余勐没把她照顾好。
这时岑故从座位上起来,拱手向余老夫人请罪。
“老夫人,是晚辈之过,没保护好余大人和迟小姐。”
外祖母将眼前青年打量了一番,容貌俊逸,气度不凡,还和小椿儿年纪相仿,不由的看向余勐:“这位是?”
岑故经常跟在皇帝身边,余家和岑家又不亲近,况且外祖母身在康宁,即便见过,这些年也忘了。
迟椿介绍道:“外祖母,这位是陛下身边的锦衣卫同知,岑故岑大人。”
外祖母将他的名字反复念了两遍。
“岑故,岑……莫不是……”外祖母看向丈夫。
余勐颔首。
“岑松的儿子。”
外祖母叹了口气,招招手让他走近些。
“既然是他的儿子,那就该是小篱的儿子了,眉眼间果然像极了她。”
迟椿只知道岑首辅发妻亡故多年,一直以来也未有续弦,适才祖母口中的小篱,应该就是岑松的妻子,岑故的娘亲吧。
“夫人,”余勐开口,看来是不想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此次回康宁,多亏这孩子一路上照应,还将椿儿从山匪手中救回。”
余老夫人听罢,忙出声道:“那真是多谢同知大人,我夫妻二人定当报答。”
岑故正想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余老夫人却先问出口:“不知同知大人,可有婚配?”
“……”
迟椿扶额,外祖母这是相中他了,而且是帮她相中的。
在外祖母问出“可否中意椿儿”之类的话前,迟椿先拽起岑故的袖子先行告退。
两人一路出了前厅,迟椿才放开岑故的衣袖。
“你拉我出来作甚,余老夫人问话我还没答。”
“你还想答什么?”
迟椿气不打一处来,尽快转移话题:“你不是还要去邳州么,什么时候走?”
岑故靠近一步,沉声问:“你就那么想我走?”
什么鬼,这都什么跟什么。
迟椿尽量温柔且善解人意的说:“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去邳州,我和你一块儿去。”
岑故后退一步,道:“今晚就走。”
“这么急,”迟椿一惊,“从康宁启程多久可以到达?”
“明日清晨。”
“就不能明早再去么?”
“你可以,我不行。”
“......”
结果才来到康宁,都还没住上一夜,又急匆匆的赶往邳州了。
在余府门口,迟椿向两位老人家数次保证,自己只是跟着岑故去邳州游玩一趟,绝对会保护好自己,绝对早日回来,绝对不去战火纷飞的渤港。
老人们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人离开。
望着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夜色中,余老夫人开口:“这孩子真是小篱的?”ωωω.χΙυΜЬ.Cǒm
余勐的脸突然冷了几分,声音也变得严肃:“且不说当初‘那个人’是我和迟兄、岑翌亲眼看着断气的,就说现在岑松对这孩子的态度,若摆脱父子虚称,又哪里有丝毫父子之情?”
余老夫人不住叹息:“早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岑松虽不喜欢小篱,也不能牵连到孩子身上,再说,小篱已身故多年,多大仇恨都该放下了。”
现在轮到余勐摇头叹气,爱恨嗔痴,最是难解,即便多少年过去,也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马车外一片漆黑,迟椿困意袭来,却又不敢入睡。
毕竟这荒郊野岭,又没带上菲莹作陪,有些瘆得慌。
“困就先睡会儿,路还长。”声音自车厢外传来。
岑故和严晁正在赶马车,如果不是要带上她,他们大可骑马,省时不少。
严晁出声对岑故道:“大人,要不你也进车厢,属下独子赶车?”
迟椿心里暗暗说了声好,诺大车厢,一个人坐着也害怕。
“于理不合。”岑故冷声。
迟椿哑然。
行呗,就让他在外边好好吹冷风,自己才不稀罕。
迟椿出声:“那就劳烦大人和严校尉了!”
坐了一天的车,已经筋疲力尽,迟椿合上眼,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到马车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岑故脱下披风,探开车帘为她盖上。
迟椿再一睁眼时,已经躺在温软的大床上,四周明亮,太阳高照。
此时已然身在邳州首府,穗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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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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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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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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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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