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得知叶亦心和韩麒在尝试交往,说会支持他们的一切决定。
叶亦心也在享受着,和他共处的时光。她说上句,他就能秒接她想的下句;她看一眼冰箱里的蔬菜水果,他就知道她想了何种搭配,做好端上桌;她粗略一扫整排货架,他就会找出她中意的商品,哪怕她只多看一瞬。
和别人培养不来的,精妙的配合。
她稍稍敞开心扉,他就走得更近,倾颓的信心由一角渐渐补起修复。
大英博物馆要举办主题展览,叶亦心又收到朋友艺术展的邀请,她订好行程,即将前往伦敦。
临行前一天晚上,叶亦心收拾好衣物和出行必备品,衣服配饰她交给韩麒来选,他的选择正中她红心,全是她喜欢的款式。
“我会早点回来的。”她对韩麒说。
博物馆展为期十天,她早个四五天回国也无妨。
“为了我吗?”韩麒喜不自胜。
“国内还好,在国外隔着时差聊天,总归很麻烦……”十天够叶亦心看个遍了,要做的她能做完。
“其实你没必要迁就我的。你首先是画家叶亦心,其次才是我的恋人。”韩麒摸了摸叶亦心的头,满是亲昵,“做你想做的吧,和朋友们多待几天。”
他不想她舍弃原有的步调,去适应会束缚她的牢笼,他惧怕婚姻会蚕食她的灵感,消磨她的灵气。
“那,我在午休打给你?”叶亦心问,在一天内他们最惬意的时段。
“好啊。”韩麒适度引出铺垫,“恋恋,你怎么不问我,在事业和你之间我的排位顺序?”
“你事业垮了,我花谁的钱去?你可要好好工作呀。”叶亦心没正面答韩麒的提问,她想,既然是两个人谈恋爱,那彼此的让步必不可少,让步不是其中一人退无可退的妥协与牺牲,不应被妖魔化。
“好。”十点了,韩麒走出叶亦心的卧室,“早些睡,晚安。”
“晚安。”和韩麒说了晚安,叶亦心拉上旅行箱,立在墙边。
箱子上的贴纸出自韩麒之手,他画了印出送她,蒸汽朋克风的图案严谨而浪漫,因他喜爱,她有所了解,也对它产生了欣赏。
她的回礼是一套印有她手绘鲜花的贴纸,那些花他们用来插过花,或种在花园里,或摆满那辆红色巴士,承载他们共同的记忆。
写有“那时头角峥嵘际,搅海翻江上九天”的那张,也被她一并贴上,起初她说这句诗写的是少年意气,不符合二十四岁的她,韩麒说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一鸣惊人的少年天才,有着不变的赤子之心,它正是她最真实的写照,她就留了它。
这个人啊,也会对她说肯定的话啊,他说他本就该做好,做到最好。
感觉不错,她且信他说的,不为很小的事受宠若惊。
第二天一早,韩麒开车送叶亦心到机场。
“我走了。”她说完,韩麒抱住她,箍得她快透不过气,到他依依不舍松开,叶亦心背着包,拉着箱子向他告别,“再见。”
“再见。”叶亦心的身影隐没在尽头,韩麒狂奔到机场外,那里停着一辆车,在等他。
阮泽和范一繁从车上搬行李,递到韩麒手中。
“我说,你慢点跑啊。”阮泽拿过韩麒的车钥匙,“停你公司就行?”
“对,谢了啊哥们,我先撤了。”韩麒将他的形象抛到脑后,光速去办登机手续。
他买了叶亦心同一班的机票,要与她同行,这些天来都在瞒着她。
钻进洗手间换衣服,出来时韩麒一身标准男大学生装扮,T恤牛仔裤帆布鞋,头发微乱,充满运动的活力,饶是叶亦心见了,也认不出是刚刚还西装革履的他。
“我登机了,先关机啦。”发完语音,叶亦心系好安全带,等韩麒回了她“好”,她关掉手机,戴好眼罩,闭目养神。
飞机起飞后两三个小时,叶亦心自梦中悠悠转醒,找空姐帮拿了杯橙汁,空姐递她橙汁时,顺带传给她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了两个字——回头。
叶亦心靠着座椅边,她一回头,韩麒在他座位上对她招手:“恋恋。”
他跟着她上了飞机,她以为他不会来的。面临突如其来的惊喜,叶亦心夹杂着隐隐的担忧,他来陪着她,那他的工作呢,半个月都要副总他们代劳吗?
思虑间,韩麒已出现在她面前,他坐在她对面,拿出一份文件:“我有安排,来英国谈一笔生意,不多不好,刚好半个月。”
翻了遍文件,叶亦心安下心来:“这一趟你是有任务在身喽?”
“我有空陪你的。”韩麒剥开一根坚果巧克力棒,喂给叶亦心,“如果你想我陪,我就定好任务跟你来,反正世界太大,随处有我和公司能拓展的区域。如果你临时起意想走,那我就不来,行吗?”
“我想为你做些改变,爱情是双方的付出,不是吗?”叶亦心在从头做准备,迎接名为“家庭”的责任。
“不要改变。你是自由的艺术家,不是我私有的金丝雀。”韩麒纵有眷恋,也不愿看叶亦心的机锋和天真,在相夫教子柴米油盐下磨灭,化成一滩平庸的死水。
“你真好。”叶亦心陷入迷茫之中,她想要幸福的家庭,可她若有绝对的自由,这样的家庭真能幸福吗?别的母亲陪伴子女时,她也许会在其他城市其他国家,孩子会懂她的远行吗,会不会和同学朋友对比而介意,认为她常年在外是不要他们父子/父女了?
“事业和你,你排在事业之前,更排在我之前。”韩麒握着叶亦心的手,分享他的看法给她,“能让女朋友在二者间为难的,算什么好男人啊。”
未来的留给未来解决吧,她想过好当下,叶亦心清空顾虑,咬下另外半截巧克力棒:“唔唔唔唔唔唔。”
“你问我困不困?你吃完我就回座位休息。”韩麒戳着叶亦心塞得鼓鼓的两颊,“像个小松鼠。”
叶亦心调皮地眨眨眼睛。
“行了。”给叶亦心掖好毯子,韩麒起立回座位。
叶亦心目送韩麒走向他的座位,想收回目光,他回过身,双手比了颗心:“睡吧。”
她点头:“好。”
航班抵达伦敦,两人携行李下机,韩麒变魔术般掏出一只羊毛毡小松鼠:“飞机上戳的,可爱吗?”
“没扎到手吧?”相比可爱与否,叶亦心在意韩麒手受没受伤——他学雕刻时手上布满细小的伤疤,触感很明显,她能摸到。
“没。”韩麒捏着小松鼠,放到叶亦心的背包口袋,脸上略带困惑。
“嗯?”叶亦心小声问韩麒,“怎么啦?”
“我没地儿住。”名下在伦敦没房子,又没订酒店,韩麒厚着脸皮请求道,“能去你那吗?”
“唉。”见韩麒拿了手机要打电话,叶亦心一只手挡住屏幕,“答应你了。回去放好行李,我们去吃饭。”
“好。”韩麒承包叶亦心的箱子,“我请。”
在餐厅,叶亦心看韩麒点完菜,每道菜加上酒水,都是她的最爱。他们可以直接跳过情侣互相探寻对方喜恶的步骤,快进到最贴心的相处。
从她说给他机会起,她接收到的喜悦要大于难过,甚至这阶段,她没有丝毫的悲伤难过,再久些,会抚平她的创伤吧。
她要的,是和她合拍的人,能理解她,心灵相通,回想提供给楚妍的“择偶标准”,性转版的她是他,就在她身旁。
喜欢他她累过,然而如今他给的轻松,一点点覆盖她的疲累。她想给青春写下结局,躲进他搭建的掩体,原想待够就走,却发现这“掩体”前所未有的舒适自在。
像桃花源,想多流连。
她反感的习惯与嗜好,他都不曾沾染,他们的交友圈重叠,朋友们诚实可靠值得信任,而他本人,学会了尊重她的事业、她的想法,在逐一改掉不足,脱胎换骨,和最初伤她的他有天壤之别。
补过眠的叶亦心精力充沛,韩麒问道:“饭后要去散步吗?”
“去海德公园走走吧。”叶亦心向往她课后闲暇的打卡地。
“恋恋。”坐上车,韩麒忐忑地将一本相册交到叶亦心手上,“我们的照片,你留在家的,我拼好了。”
她一片片剪碎的,他拼好了?叶亦心翻开相册,它们复归原处,碎裂的景象拼合,相册每排能放四张照片,每张双人合照旁,有韩麒故地重游的单人照,其余两张空着。
“我花了一年多拼完的,其余照片上的,我都去过了。”韩麒翻到相册的末尾,“海德公园是最后一站,也是……你和我的第一站。”
“我知道覆水难收,就算我拼完,碎了的痕迹也无法融合,就像你心上的伤痕无法愈合。”他轻轻揽着叶亦心的腰,望着她璀璨的双眸,“我想怀着我最热烈的爱,拿千倍万倍于拼照片的耐心过好我们的日子,拿我的爱意占满你的心。现在是起点,我将坚持不懈向美好的终点进发,请你期待路上的我。”
“那一年我认识了很多异性,他们个个对我说,说能取代你。”叶亦心感受着相纸上纵横交错的撕痕,说是覆水难收,若是有心去收,拿成事之心去做应做的,那想必不是无用功。
她又说:“他们说得不对,你的确是,没人能取代,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我和你并非将就,你所去改变的,你说你在起点,已经是有些人的终点了。
他们当中不乏世俗眼光中的成功者,而在跟我交流观点时,他们浅薄,无知,或把女人当成点缀附属品,是用钱堆成的玩物,或视婚姻里忠贞的要素为无物。
筛掉观念不合的,剩下与我志趣相投的少之又少,和他们,我哪怕全程聊着天,也感到格格不入,无趣又孤寂。”
“人和人之间,能享有内心的亲近太难了,认识越多人,我就越能意识到你的可贵,在你身边,我不是什么画家,不是什么主理人,我是我自己,我能任意做想做的自己,只有你,是我精神上的伴侣。”叶亦心双手交握,对韩麒郑重道,“你是,和我最为契合的、一致的,我的灵魂伴侣。”
骤然收获她最高的认可,韩麒颤抖着,一遍遍追问道:“我是吗?真的吗?你认可我了,觉得我有资格当你的灵魂伴侣了,对不对?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或许,一直都是,中间有过迷雾遮蔽,我们挥去了迷雾,更清晰看到彼此。”微凉的风里,叶亦心坦陈她的心声,“韩麒是叶亦心的灵魂伴侣。”
“小松鼠,听到没?你来给我们做见证。”韩麒掏出羊毛毡小松鼠,“她说我是她的灵魂伴侣!”wWW.ΧìǔΜЬ.CǒΜ
“恋恋,它在看呢,今天你……能给我个名分吗?”气氛正好,他大胆“逼宫”,“你似乎还没私下对我说,说我是你男朋友。”
通稿早发了,官博也早发了,再不给他名分,他好委屈啊。
“好,男朋友。”叶亦心伸出手,她设计的那套珠宝,项链、手链和胸针她都戴过,戒指呢,他会在今天为她戴上吗?
会意,韩麒拉开手提包拉链,他拿着一个小巧的戒指盒,打开,一枚戒指躺在盒子里,低调而美丽。
“来,女朋友。”他要单膝下跪,被她拦住。
“不是求婚哎,就别跪了。”叶亦心手伸到韩麒的无名指,看向他甜甜的笑,“你这枚,也换个手指戴,怎么样?”
“好。”韩麒为叶亦心戴好戒指,看她把他的戒指挪到中指,昔日的自我感动,最终被她认证——他们是,灵魂伴侣。
“那你要吻我吗?”叶亦心视线狡黠游移一番,才迎上韩麒的双眼。
“我今天穿了风衣。”韩麒解开风衣扣子,一把拉叶亦心入怀,“很宽松,别担心。”
在伦敦的深秋,来场同样深切的亲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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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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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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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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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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