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就读商科,两个人隔着时差煲电话粥。
“遇到心仪的帅哥了吗?”楚妍说出她的开场白,“要不要考虑一下外国人?”
“也许吧,我重视心意相通。”叶亦心没把话说死,“有合得来的我会跟进的。”
“那有吗?”楚妍追问道。
“能做恋人的目前没有。小组合作简直是照妖镜,绝了一个个的戏精爱作妖,强大如我都得硬着头皮被恶心。”按叶亦心的标准,周围的适龄男性人品不行的直接淘汰,长相筛过一轮,情史跌宕起伏的又筛一轮,生活习惯奇葩的再筛一轮,大浪淘沙快淘了个精光。
“别说了,我拳头硬了。”同病相怜,深受其扰的楚妍刚手撕完混子,在家痛骂事儿精。
“我发现有的男生有女朋友异地,还想勾搭同校的妹子,前两天……”叶亦心讲八卦来分散楚妍的郁闷,“圈子内传遍了。”
“太常见了,上午我这边也有。”楚妍简述事情经过,附上感言,“恋恋,你要擦亮眼,别被狗男人骗。”
“我会小心的。”叶亦心说。
她和异性保持朋友间的交往,处在得体的分寸,有些人不适合交往,但做朋友绝对够意思。女生们相处起来则舒适得多,两三个月间,她拓展了众多人脉。
“对了恋恋,新生舞会你准备得怎么样啦,要我提供硬件支援吗?”争奇斗艳的场合,楚妍想让叶亦心大出风头。
“我的舞伴Louis说会借我一套珠宝撑场面。oldmoney太豪横了,不说衣服,光首饰就是几个亿的传家宝。”叶亦心叹道,“他说我没有太‘像样’的首饰,拜托,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哎,我的珠宝是我靠作品挣的,哪来老牌资本主义的悠久历史。”
“你不会拒绝了吧?”楚妍追问道。
“我没能抵御传家宝的诱惑。”有高奢品牌想要赞助,叶亦心两相比对,它们统统落败,“它太美,我很难不爱上。”
“他是靠它打动你的?”楚妍又问。
“没,我挑了最帅的。”叶亦心如实相告,“珠宝是意外之喜。”
“那……”楚妍拐弯抹角问叶亦心问题,“你的审美中,他大概……”
叶亦心猜到楚妍的疑问,她说:“和韩麒同等水平吧。”
楚妍想哄哄叶亦心,见无从起头,只说道:“帅就行。”
叶亦心和楚妍聊起她游览博物馆的经历,直聊到睡前。
她很好地适应了英国的环境,有她的手艺在,胃从不吃亏。想家了她就和父母妹妹视频,宠物托运旅途难捱,她没带招财来,它住在国内的家,有张姨精心照料。
架不住韩麒贼心不死,某天叶亦心下课后接到电话,张姨说韩麒跟着回了一趟家带走招财,他手被招财挠出两道,拎着航空箱走后,去打狂犬疫苗了。
叶亦心一言以蔽之:该!
主宅那边,半年间橘猫发财与布偶小布和平共处,怕招财回归风云再起,韩麒带招财回他家养,天天在微博晒猫。
父母将庞大的公司交到他手上,他借初上位之机革除积弊,弹压野心者,自上而下进行整饬,在稳中进取。
大刀阔斧的改革广受好评背后,是他百余天忙得连轴转,空中飞人般到各处工地考察,加班成为常态,最先到,最后走。
好累。父母说他正年轻,劝他别透支精力去拼,可他除了工作之外能做什么?闲暇去陪谁?
洗掉应酬过后的酒气,韩麒放任自己砸在床上,刷新ins。xǐυmь.℃òm
叶亦心在今天早上发了舞会的照片,韩麒点开每一张,头饰的钻石似星星落在她发上,而灯光下的她绽放出夺目光辉,胜过整场的珠光宝气。
她的舞伴是位风度翩翩的英俊绅士,照片上牵着她的手,韩麒从叶亦心的@点进去,搜了下舞伴的资料。
哦,公爵的长子。
他顺便查了她戴的那枚彩钻,它叫“天鹅之心”,是公爵所在家族的传家宝之一,在收藏数百年后,首次由非家族成员佩戴,价值连城。
有媒体捕风捉影,猜测古老的家族会迎来一位聪慧灵动的东方新娘,新闻中记者问叶亦心在中国是否有过未婚夫,被她否认并当众辟谣。
“前任未婚夫”韩麒关闭网页,手机丢在一旁。
三个月,他是叶亦心千百万粉丝中不起眼的一名,他每天关注她的动向,看她的下午茶看她的新画作,看她徜徉在泰晤士河畔,看她漫步在海德公园。
没了他,她笑意盈然,课业和日常井井有条,毫不犹豫撇清与他的牵扯,而他迷失在工作中,出路难寻。
他能确定,叶亦心真的不喜欢他了,没留恋,没牵挂,她在春节离家时就说过,他当时不信,而现在,由不得他不信。
叶亦心过得挺好的,她越来越好,不好的是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长达数个月的高频应酬下,韩麒在梦里现身酒会。
他低声道:“烦死了。”
黑白的世界亮起一抹金光,叶亦心一袭淡金色礼裙来到他身边,小声问:“韩麒,你是不是累了?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会吧。”
韩麒一张嘴便是无情讥讽:“你倒是不累,如鱼得水的,削尖脑袋想往名利场钻,就这么想当我这个未来总裁的夫人。”
“我……我是想,夫人总得社交的嘛,我抓住机会多学习,将来宴会上好给你长脸。”叶亦心双颊绯红,低头继续道,“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这,想为你分担些辛苦,除了画家之外,夫人的身份我也能……”
“傻逼,你哪有半点艺术家的风骨,一身的铜臭味,不像你爸妈那样耐得住寂寞。”韩麒大步走向一边的座位,“别跟来,我嫌你烦,离我远点。”
刚睡下半小时,韩麒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梦境真实发生过,韩麒试着拼凑起当晚脑中残存的画面,叶亦心回到房间后大哭了一场,三天后他烤了蛋糕示好,两人和好如初,她再未提过此事。
万籁俱寂,卧室内只余韩麒沉重的呼吸声。
叶亦心因为喜欢他,陪他一次次出席宴会,去熟悉他要经营的人脉,掌握尽是话术的社交辞令。一个艺术家甘愿为他放下身段,参与代表金钱与世俗的商务应酬,这让他沾沾自喜,在隐藏不住喜悦时,他还会和好友分享,在他们的夸赞和吹捧中飘飘然。
叶亦心为他做过的那些事,满足了韩麒从少年起就极度膨胀的虚荣心,她是他向同龄人炫耀的资本,证明他不光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富,还拥有一位美丽少女最纯粹美好的爱,一往情深,至死不渝,世人一生所羡慕所追求的,是他唾手可得的。
韩麒可以自信地说,世间若有上帝,那他一定是上帝的宠儿。
只他有时会忘了,叶亦心人生的前七年是在西北的小镇上度过,自由自在如闲云野鹤。被接回来后她总和他说,他爸妈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来回报,是应该的。
她学习各项礼仪,融入所谓的上流社会,宴会上的她八面玲珑,一举一动优雅得体,连他都挑不出错来。他呢,拿她的软肋来攻击他、伤害她,说她满身铜臭,殊不知,这一身的铜臭味就是从他这儿沾染上的。
月满则亏,韩麒拉开窗帘望着月亮,心中空落落的,那片空缺越发扩张。
老爸没说错,他韩麒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混账,叶亦心在世上的亲人只剩下他们,多少夜晚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想念她早已去世的亲生父母,暗自垂泪,又默默咽下伤感,白天仍是他们的小太阳。
可他骂她搅家精,骂她是家里让父母不省心的女儿,骂她给他们添堵,在春节阖家团圆的日子赶她走。
是他错了,长久以来的错,大错特错的错,错得离谱的错。他仗着叶亦心爱他,做过很多不值得原谅的事,她选择原谅,他却不珍惜,少女易碎的爱恋被他打破,再无法弥补。
一边嘲讽叶亦心脸皮厚总缠他,一边为她的痴心而窃喜,他这是人性本贱。韩麒在脑海里描摹叶亦心望着他的眼神,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干净澄澈,饱含痴迷和爱慕——在他伤害她之前。
为什么他要在叶亦心走后懂得她的好,他们说好做兄妹的,他们在她走时盖章过的。韩麒,停止想她吧,停下吧。
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不准停下。
傍晚时分,外面下起中雨,叶亦心打了个喷嚏,去关好窗户。她低估了英国人对吃瓜的热爱,上午买冰淇淋时被小报记者逮个正着。
记者们绝非等闲之辈,更有甚者扒到她国内的新闻,问她:“Lynn,你和在中国的未婚夫韩解除婚约了吗,我们听说你们自幼感情甚笃……”
叶亦心说韩麒是她兄长般的存在,Louis则是新结交的朋友,说完携冰淇淋跑路,她走得急,冰淇淋球差点掉地上。
可能是她和Louis的国籍差异构成了戏剧性吧,不然她想不出媒体来采访的原因。
舞会于叶亦心而言并不陌生,此前的舞会上,她的固定舞伴是韩麒。他每次都说,不找她的话爸妈知道又要说他,就只好找她凑合,他们凑合一次又一次,凑合到她不想认为他们是在凑合。
韩麒却说她想多了。
叶亦心不会去傻傻分析他的动机,九个月足以让她淡忘他带给她的,好的和不好的回忆。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注)。那个患得患失的她满是负能量,面目可憎,而当她抛除执念,不钻牛角尖,外面的世界鸟语花香,绿树成荫,单纯的美好。
韩麒在她心里的分量变少,或是她内心能装下的变多,她对和他在一起的执着消退,欲望淡化是超脱的标志,她要超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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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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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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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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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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