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谁跟着谁便跟着,不要了,随意说一句什么,让人走就是。”郑和宜躲着她扔出一句话来。
这分明有弦外之音。奈何谢从安此时满脑的官司,无心细究。
“好哥哥,可是晋王今日惹了你不痛快,你且等我一等,让我将这里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再去寻他与你出气可好?”琇書網
郑和宜忽然淡淡瞧着她,脱口一句:“与晋王无关。”说罢脸色微微变了,又侧过脸去。
谢从安一脸惊讶,“那就是与我有关了?”
见他又不说话,她索性将人拖进了屏风后,大胆凑近了悄声道:“宜哥哥不许生气。不然我就只有拿出杀手锏了。”
这般模样,只惹得郑和宜更记起方才所见她与颜子骞的亲密,丢下一句“不知所谓。”转身要走。
谢从安实在是一头雾水,心里默念着美人要哄,不管不顾扑了上去,结果脚下一滑,扑进他怀里,结结实实一口啃在了他面颊。
她伸手捂着碰疼了的嘴唇,想给他蹭蹭脸上的口水,又觉得尴尬。
郑和宜面上烟霞蒸腾,氤氲的眼角微红,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竟将谢从安看呆了。
待人走了她方才回过神来,忙从屏风后追出,示意哑小子追上。
“宜哥哥不要与我计较。现下事多,从安忙完便去寻你。”
说罢即刻换了脸色,转对角落里站着的颜子骞道:“你那般笃定良王不会去争皇位,不如老实跟我将想法缘由都说清楚了。否则今天别想走。”
颜子骞哑然。
“你我为人臣子,怎能说这些大不敬的话。”他被谢从安瞪的不自在,索性低头喝茶。
谢从安反问,“近些时候的交往,你也算知我几分。要如何才能信我?”
他放下手中茶盏,几次欲言又止。
诚然早先听过关于谢家小姐的许多胡闹,但相识以来,亦觉得她与传言之中判若两人。再想她素日秉性,今日必然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
颜子骞无奈开口:“如你所说,前番诸事,家中长辈自然明了。良王生母的身份我确实没有撒谎。他母亲未有什么出身。入了宫的,但凡与哪一家一族有任何牵扯,不可能无人知晓。”
“是这个道理。他娘亲没有家世背景,便是真的得宠。”谢从安说罢看他一眼,点明重心。“但如果当真是所爱之人,良王又怎会独自在宫中吃了那么多苦?如果不是心爱之人,皇上又怎么会格外看重良王呢?”
颜子骞沉默片刻,“良王的母妃容貌极佳,得宠也不是难事……良王总归是圣上亲生,被看重又有什么奇怪。”
“此处先撂下不说。”谢从安摇头,“太子殿下排行居二,据说他母亲的出身是岭南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也不比良王好多少。”
“庚子之乱后,每届秀女都是抹了身份送上去的。虽说咱们各家都有自己寻来的路子,留了她们的出身,但是……”
“不要但是。”谢从安忽的凑了过来,杏眼托腮,笑的可爱,“那个出身,能不能给我瞧瞧。”
“你看那个做什么?”
颜子骞面色严肃起来。“你究竟在查问何事,竟然牵扯的这么重?”
他四周看了看,不自觉压低了嗓音。
“这些都是私下的手脚。圣上对于士族的防范之意如此明显,虽说各家都有准备,毕竟见不得光。若被抓到便是窥探天家私事,这是杀头都担不得的罪名。拿出去实在危险。”说完见谢从安眉眼肃穆不似玩笑,无奈道:“你若真想知道什么,我去帮你查就是。”
谢从安这才满意。“我其实就想弄明白,良王究竟是卧薪尝胆,还是真想做个逍遥散王。”
颜子骞似有几分生气,“如今这局势看来,两者也不过一念之间,你要从何辨起?”
“关系到一国皇位所属,怎会是一念之间?”谢从安眉眼灼灼,忽然生出一笑。
“就算是一念之间,这一念必然也在他心里存了许久。若有空去查他生平行事,必然有许多痕迹可循。不过我人小势微,不得要领罢了。有心人必然早已寻得方向,只可惜我如今想到此处也已晚了。影卫们统统候在山下,什么也做不了。”
颜子骞皱眉不语。谢从安独自叹道:“只能坐等了。”
“谢家究竟牵扯进了何事,你竟担忧至此?况且就算要查,也非一日之工,不必急于一时。”
谢从安侧头将颜子骞瞧了几瞧,凑近低声说了几句,对方大惊失色。“不可乱说。”
谢从安轻轻扯了扯嘴角,“不过是个推测。”
太子本就不是个儒雅规矩的良善之辈。这些年皇帝年迈体弱,他一昧低调行事,只会更招来皇帝的猜忌。七、九两位皇子迟迟没有封王,后宫中菁妃蔑视皇后与淑妃一派,企图只手遮天,只可惜晋王无用,连累她将手都伸到了前朝还没个模样,且再这样扰乱朝政,怕是离触犯众怒不远了。
若皇帝属意的继承人仍是太子殿下,又为何要放任菁妃扶持晋王?
若要说继承人选是晋王。这时候都不见他的布局攻略,一昧依靠自己的母妃出手,前朝那些性烈的老臣们恐怕都不会选这般无用之人。
其实这些大臣们的态度虽说暧昧却也好辩。支持右相与太子的占一部分,少数几个端水的各怀心思,剩下大多数沉默不语。太子与晋王相对之下,良王竟难得无人提及。究竟是他做事圆滑、进退可守,还是早已被两位默认为眼中之钉,阻于朝堂之外,不得而知。
又或许,皇帝太过喜爱晋王,知道此子无用,又招惹了太子妒忌,必然会有杀身之祸,基于父子之情,也要想办法给他留条后路,所以安排了良王回来解决此事。皇帝想要他们顾惜手足之情,能留晋王一命。可是菁妃更明白皇家人不可能心慈手软,便想要的更多,试图反转现状,让晋王成为皇位继承。
可是不论怎样推测,她总有种菁妃与晋王是炮灰,良王是个大尾巴狼的感觉。从最初查探韩子束与秋贵妃之死,这位三殿下进入视线开始,她便觉得此人身上迷雾重重。
据王曦说,当年良王在秋贵妃之事中牵扯甚深,惹得皇帝动了大怒。封王后自觉的辞别长安去了恒河府。一走多年,为何却在这个时候回来。
若当真是个逍遥王爷,这种敏感时候,避犹不及。这跑回来的行为实在耐人寻味。
能做出庚子之乱的弑兄夺位,皇帝即便年迈糊涂,也不会是慈悲无脑的老人。这其中的危险对于一心山水的良王来说得不偿失。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一定要让良王回来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人生呢?
这些时候她看似不务正业。其实一直在纠结究竟该抱哪个大腿,试图在皇位换人坐的时候能保全谢氏一族。
日子悠哉之间过去,冷不防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次的猎场说不好便会有篡权某位之事发生。
在和平年代空活了二十多年,放在这个世界里,还是个没有危险嗅觉的傻白甜。
只可惜眼下被困局中,只能等待命运左右。
爷爷虽然已用尽心力,却苦于族中某些人欲壑难填。谢氏仍一步步将自己送上死路。
就算她动用谢家早先布下的势力,暗中动作不少,效果却着实有限。且长安城中,皇子脚下,王家的那几番势力都分别渗入了谢侯府。其他趁机想要来分一杯羹的不提也罢。
这样的谢府,日日都岌岌可危。她手中剩下那些势力,虽说用了法子牵制,但这些年谢家败落的名声在外,怎会毫无影响。
届时若真有事发生,安排下的补救之举也必然会有机率失败。不论她与爷爷如何挣扎,谢家这个新帝登基的垫脚石的身份是跑不了了。
先前她还抱有梦想,谋划着若能未卜先知,押对了继承人,提前去讨好着些,表明忠心与退休的立场,关键时候交出产业换条命回来,总能落得个自在还乡。
如今黄粱一梦完结在即,睁开眼才警觉箭已逼至额心,除了向天祈祷也无甚可做了。
谢从安凝神深思,光影细碎落在眼底,写满了复杂心绪。
颜子骞知她必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道:“你其实不必这么辛苦。”
说完一晒,又见她毫无反应,知道是她在事里想的深了。想想方才她提到围猎生变时自己的心惊,才惊觉这般暑热的天气里自己却手脚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看着眼前这个娇俏姑娘,虽说平日里行事总是古灵精怪,但出身贵族,有些脾气亦是寻常。若非她自己开口,谁又能想到她每日琢磨竟都是这些。
转念记起方才她跟着郑和宜从屏风后出来,满脸羞怯又得意的样子,颜子骞忍不住猜屏风之后发生了何事。冷不防谢从安忽的凑进,狐疑的望着他,“你脸红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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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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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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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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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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