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还得从金坪郡一位普通的秀才说起。这个秀才姓王,十多年前上京赶考途中,见识了一场道人斗法之后,转而迷上了求仙问道。之后也不念书了,每天就抱着各种怪谈奇书,研究这个鬼,那个怪,这个术,那个符的,但他毕竟没有天赋,蹉跎许多年仍然没有什么结果。
后来,那秀才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个孩子,说这个孩子是天生的招灵体,将来必成大器,于是就当亲儿子养在了身边。这孩子,便是如今的王念息了。
只可惜,王念息才刚懂事没多久,那个王秀才就因病去世了。隐匿决,就是王秀才离世前传授给王念息唯一的术法。
王念息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沐挽风也悄悄试探过,王念息在没有经历过正统修炼的情况下,甚至自己凝出了灵源,所以他才能看得到常人看不到的魂魄。只可惜修为不足,看不见鬼罢了。
因为回派的“行李”增加了不少,超出了御剑的负荷。众人在经过商榷之后,决定让苏元朗一个人坐马车回九野山,其余三人则按照惯例御剑回天洪。
到达华阳峰之后,沐挽风将王念息交给了钟长卿,自己便回了沉日峰。
洛青雨从头到尾一直跟在沐挽风身后,直到二人走到了沐挽风的寝舍之前,洛青雨才终于忍不住跟沐挽风说话。
“师父。”洛青雨低着头,似有委屈的唤了一声。
沐挽风顿了一下脚步,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师父……”洛青雨往前靠近一步,“我,师父,是不是因为,我……”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师父不需要我了,所以才想收一个新的弟子。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洛青雨的心里,可他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若沐挽风回答“是”,他该怎么办?若沐挽风真的不需要他了,他又该怎么办?他害怕,害怕知道答案,所以不敢问。
沐挽风逆着秋风站了一会儿,听着洛青雨说了几句之后,才应声问道:“你知错了吗?”
洛青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沐挽风是在问他贾府婴灵的事。
“知错了吗?”沐挽风回头又问了一遍。
洛青雨握剑的手不自觉捏紧了一些,头也埋得更低了。但始终沉默不语。
沐挽风从洛青雨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他的无声抗议。一直压抑在内心的火气再次被这不知所谓的沉默点燃。
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无论他沐挽风说什么,问什么,洛青雨给他的只有沉默。他猜不透这个徒弟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到死,他都不知道洛青雨竟会那样的恨着自己。
他猛一甩袖,对着洛青雨大声叱喝:“若不知错,就给为师继续跪着!不足三日,不准离开!”
说完,沐挽风回身进了寝房。嘭的一声,寝舍的木门也被他摔上了。
*
钟长卿过来送晚食的时候,洛青雨已经在小院内跪足了两个个时辰。他站在小院前与洛青雨对望两眼之后,便叩门进了沐挽风的房间。
彼时,沐挽风正侧身躺在屏风后的床榻上,身上盖着半截薄毯,枕着手臂望着床内侧的墙壁发呆。
“师叔。”钟长卿唤了一声,对着屏风向沐挽风行了一个礼,“该用晚膳了。”
“嗯。”屏风后的沐挽风轻哼了一声,半晌后才缓缓补充,“先放桌上吧。”
钟长卿依照吩咐,将送来的二菜一汤端放在寝舍中央的矮桌上,提着空食盒正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回身叫了一声沐挽风:“挽风师叔。”
“何事。”沐挽风闭着眼睛随口应到。
钟长卿长吸一口气:“青雨年纪还小,不善言辞,若是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师叔应该好好指点他,而不是这样责罚他。”
沐挽风沉默。
钟长卿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师叔你接了任务离开天洪,没有告知青雨,青雨一个人在九野山内寻了整整一夜没有寻到,急得不行了才来问我。知道师叔去了金坪郡之后,他借了我离山的通行木牌当晚就走了,他身上的伤明明——”
“够了。”沐挽风打断了他,“长卿你离开吧,此事我自有分寸。”
钟长卿一直很敬重自己这位师叔,该说的说了,沐挽风既然回答他自有定夺,钟长卿也不好再说什么,拎着食盒推开了寝舍的门。跨出门槛那一刻,他才听到沐挽风略有深意的叹息:“有的事,怎是一句对与错,可以区分得清的。”xǐυmь.℃òm
钟长卿离开后,沐挽风又在床榻上躺了许久。经历贾府一事,他身体其实很乏了,但却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安稳入睡。门外跪着的洛青雨,就像一块硌在他心口的石头,让他在意,令他心烦。
沐挽风起身批上了外衫,拉了一个圆凳坐到了窗边。借着木窗的缝隙,他仔细端量着跪在小院之中的洛青雨。
洛青雨平日里穿的都是内门弟子统一的白色弟子服,就连束发用的银簪和帛带,都是门派发放的常款。白色的衣衫下,能够看到一些凸起,有的地方还渗出了红色的血点。应当是之前对抗女鬼所受的伤势还未彻底痊愈,衣服下面还缠裹着止血布条。
他面色平静,微微泛白的唇色,能够看得出他有些虚弱。
沐挽风盯了许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或许是洛青雨满怀怒意的眼神,或许是敷衍不堪的跪姿。但洛青雨都没有,他一直望着沐挽风寝舍的木门,眼睛的眨动都很少。姿势也十分端正,腰板挺直,双膝并跪。看不出有丝毫的不愿或是不甘。
洛青雨越是这幅顺从模样,沐挽风越发觉得怒气难消。
直到半夜,沐挽风才终于从寝舍里面走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洛青雨,开口问道的还是那一句话:“知错了吗?”
跪了大半日,洛青雨抬头的时候,眼神都已经有些飘忽了。唇色的惨白已经蔓延到了整张脸,为了看清沐挽风的脸,他还不停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可在看清之后,他又将头低下了。
不说话,还是不说话。
沐挽风能够猜测到洛青雨的想法,可是自己猜的有什么用?他要听的是洛青雨亲口说出的话。
耗费数日,不停地试探,纠结,终于是磨掉了沐挽风的耐心。他累了,乏了,他不想好不容易获得的重生,全部都浪费在一个仇敌手中。
最终他还是舍不得,他知道自己无法下手杀了洛青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保全自己。
“你走吧。”沐挽风语气轻柔,暗含了几分无奈,“离山也好,另择师门也罢。我教不了你,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沐挽风的徒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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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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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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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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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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