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予:……
顾淮予:“廖叔,打个商量。您敲门成吗?”
门口正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姓廖,明明是将近五十岁的年龄,可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添上一层年长之人特有的、沧桑的魅力。
一看见顾淮予开门,他就往里面瞧,结果除了两个仰着脸瞧他的小豆丁,其余人等一概没有。
顾淮予见状好心提醒一句:“昨天走的。”
说完看见眼前的人立刻僵住,又补一刀:“人在的时候不过来,走了才来。看什么呢?看我家空空荡荡的客厅吗?”
姓廖的帅大叔被他噎死了,烦躁地瞪他一眼:“就你长嘴了?”
“不仅长嘴了还会说话呢。”顾淮予回手关上门,催促着两个小孩,“跟爷爷说再见。”
两个小孩齐齐拉着长声道:“爷爷——再见——”
廖晟:……
顾淮予按下电梯,回身插最后一刀:“他实习就一个月,别到时候眼巴巴瞅半天,一句话都没说上人就要回去了。”
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怼回去的点,廖晟扬眉吐气道:“你和俩崽儿都在这儿,他舍得走?”
顾淮予歪头想了想:“总得先毕业吧?”
又一次无言以对。
顾媛媛还抗议了:“我俩不是崽儿——”
电梯门合上,顾思阳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幼儿园只教了十以内加减法,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几遍也没算出来一个月过没过去,忍不住仰头问道:“夕夕爸爸不回来了吗?”
“回来。”顾淮予说,说完了想想,又多余问一句,“你希望他回来吗?”
顾思阳立刻点点头。
顾淮予揉揉他的脑袋,笑了一声说:“真乖。”
虽然小孩希望还是不希望根本没有什么用,但不得不说,顾淮予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不需要在让冷夕接受俩小孩和让俩小孩接受冷夕这两块头疼了。
*
刚把两个小孩送进幼儿园,手机就响了,顾淮予以为是冷夕,迅速掏出来后发现是秦冉。xǐυmь.℃òm
自从上次秦冉跟他挑明心意表白过后,他们还没再联系过,此刻秦冉忽然联系他,顾淮予一时间摸不准秦冉是什么意思。
电话接通,秦冉先是沉默一会儿,而后才轻叫一声:“淮予。”
“嗯,师兄。”顾淮予也轻声说,双方不约而同地把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巧妙揭过了,谁都没再提。
下一句,秦冉就说出了打电话过来的原因:“淮予,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舞台,我已经联系好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呃……”顾淮予犹豫道,“不用了师兄,我已经在找了。”
“淮予,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秦冉的声音有些沉,“这个场地算我帮你找的,但是租金乐器什么的都你自己来付钱,你就别再拒绝我了。”
顾淮予沉默一会儿,思索半晌还是答应下来:“那行,我现在去找你,你在哪?”
秦冉挂掉电话发过来一个地址,顾淮予看着这个地址微微一顿,而后拦了辆出租车过去。
看场地看了一整天,看完后顾淮予带着俩小孩回家,正好是晚上五点半。
果不其然,又看见了蹲在门口的人。
顾淮予又一次贱嗖嗖地好心提醒一句:“冷夕明天回来。”
廖晟抬头瞥他一眼:“我找你是说正事的。”
顾淮予:“下午三点到。”
廖晟:……
廖晟:“真的是正事。”
顾淮予抱着臂看他。
眼看着廖晟憋了半天,终于挑出一句刺儿:“实习!你是不是好歹得象征性的来两次吧?”
他越说越找到感觉了:“一次都不来算怎么回事?我公司里可禁止裙带关系。”
“你倒是想裙带。”顾淮予嗤笑一声,转身就要回屋,“工作我都做完了,新的demo发你邮箱了。不过多嘴问一句,明儿个还我家门口蹲点儿呗?”
廖晟怒道:“我明儿搬家!”
*
顾淮予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冷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冷夕那边的声音很低,很吵。
不等他先说话,顾媛媛蹬蹬蹬跑过来,探一个脑袋:“夕夕爸爸,你想不想我?”
冷夕含糊地说了一句:“想你。”
“夕夕爸爸,那你快点回来。”顾媛媛疯狂眨眼睛,“回来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冷夕温柔又温柔:“嗯,好。”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话,顾淮予把小孩一个挨着一个撵回屋子里,察觉出冷夕情绪不对,随口便问:“怎么了?”
“有点难过,”冷夕闷声说,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哭腔,“我一腔真心喂了狗,我还打人了我……呜……”
顾淮予闷声笑,笑够了之后才说:“过来抱抱。”
冷夕顿时哭腔更重:“抱不到。”
“回来一起补给你。”顾淮予心尖跟着一起痒痒,直到挂了电话都还一阵砰砰直跳。
夜幕降临,躺在床上的下一秒便是一堆混乱的、掺杂着过往记忆的梦境。
顾淮予从小时候梦到长大,从遇到冷夕梦到给两个小孩讲故事,现实生活中的短短半个小时仿佛走完了他之前所经历过的全部人生。
每一段梦境的最后都是那片同样的夕阳。
夕阳带着霞光,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那一抹夕阳下、仰着脸冲他笑的冷夕更为美好、纯粹的事物了。
这是他前半段人生的休止符。
混乱的梦境戛然而止,顾淮予猛然被人从睡梦中摇醒,脑子里一瞬间有一种混淆了时空的梦幻感。
看到冷夕的一瞬间,他竟分不清这是又一个梦还是现实。
冷夕改签了一班飞机回金湾,又一刻都不歇地赶回家,屋内一片寂静,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团成一团,仿佛把他的心也一起团了进去。
冷夕快步走过去:“哥,我回……”
然而不等冷夕把这句我回来了说完,顾淮予便忽然一声呜咽搂住他,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脖子,脑袋乱蹭着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用力吸气。
“我想你了。”
顾淮予声音有些哑,视线朦胧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全部顺着冷夕的脖子流到他心尖里。
烫得冷夕混身都在抖。
顾淮予语气里巨大的思念与哀伤如大坝决堤一般,向他汹涌而激烈的扑了过来。
砸得冷夕一瞬间竟然有点懵:“……老大?”
“夕夕,”顾淮予哽咽着,“我错了,你别离开我,我求你了。”
冷夕用力握住他的腰,指间都在发颤,喉咙处仿佛被塞了一口棉花,堵在那里不上不下。
于是冷夕只能选择狠狠地吻住人,直接用行动来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我在这里。”
“是我错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
耳边的声音如此之清晰,顾淮予这才怔愣着发现这好像不是梦,皮肤上的触觉如此真实,眼前无数次想要紧紧拥抱再也不要放手的人正牢牢的拥着他,热的,真的。
他们紧紧相拥。
冷夕除掉衣服,钻进被子里搂着人,越搂越紧,直到很久后他才轻声说:“哥,你放点信息素出来。”
顾淮予听话地放了,然后便感觉冷夕原本一直精神着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
冷夕蹭着他的头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谁家的小学生受了委屈找老师告状,声音又低又沉。
他说:“老大,我睡不好,这几年我一直睡不好,我总是梦到你。”
“我把身份改过来了,我现在是Alpha了,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跟你在一起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告诉叔叔阿姨我们是一起的。”
“我走到哪都有好多人喜欢我,但是我好难受,他们每个人都让我想到你。”
“我闻不了茉莉花,但是我又好想你。”
……
他们轻声细语地说话,仿佛有恨不得十年那么长的话要说。
直到二人均鼻尖通红地相依在一起睡过去的时候,天光甚至已经微亮,晨曦的金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钻进来。
微风习习,从此都是好时光。
从那一天开始,三口之家便变成了四口。直到接近九月底的时候,国庆将至。
冷夕早上揉着眼睛吃早饭一边问顾淮予:“国庆回家吗?机票定了?”
顾淮予闻言思索一番,按理来说是要回家的,毕竟萧南隔一天一打电话催他们早点回去。
但是这个国庆和以前四年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于是他想了想说:“先回一趟银城吧。”
冷夕:?
“你带媛媛和阳阳回家给你妈认认脸,阿姨还没见过。顺便有个事想找同哥帮下忙。”顾淮予仔细想了想,问冷夕,“你跟他们还有联系吗?”
他们指的自然是夏微雨叶陌陌还有吴同三人,五人乐队自解散当天就再也没凑齐过,后面顾淮予直接杳无音信,也不止是冷夕一个人在找。
只不过都没有结果罢了。
“嗯,好。”冷夕眼眶又要发热,“回银城。”
临走前,顾淮予跟秦冉把毕业音乐会的场地彻底定了,这天冷夕回来,恰好遇到秦冉出门。
冷夕顿时一脸警惕,瞪着他像是要吃人。
秦冉看他一眼,目不斜视地出了门,连多一句问候都没有,但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痛惜,仿佛顾淮予选择了冷夕就是天底下第一大委屈事儿。
冷夕目送他出门,还不忘撇撇嘴,这个叫秦冉的怎么就这么烦人!
“哥,你在哪实习的?”冷夕只好自己给自己转移话题,转移愤怒。
“嗯?实习?”顾淮予闻言一顿,视线无意识地往门外瞅了一眼,而后有点犹豫着说,“就,普通的音乐公司。”
说着他拉住冷夕:“夕夕,我想改天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而冷夕不等回答,冷不丁一侧眼,余光却瞄见了门口的一片阴影,忍不住皱着眉微微低头凑近顾淮予,追着他的鼻息厮磨在咫尺,一个动作就止住了顾淮予接下来铺垫的话。
顾淮予被他追的来回躲,最后实在躲不及,推他一把:“你要干什么。”
冷夕将人压在墙上,用手臂牢牢圈住,他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唇,微微眯着眼睛,眼神动作传达出的意思不言而喻。
顾淮予看着冷夕歪着头带着笑,本来没想动,但看着冷夕一直眼神带钩子似的盯着他,大有一种你不亲我我就要跟你耗死在这儿的气场,无奈乖乖伸出手勾勾他的下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原本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却被冷夕压着按住,重重地吻回去。
门口的阴影消失了,冷夕笑得像一只阴谋得逞偷到了小鱼干的花猫,舔舔嘴角,又美了。
他美完才想起来顾淮予之前说的话,心情颇好地回道:“嗯?你说介绍我认识谁?”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提前祝大家牛年快乐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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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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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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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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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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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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