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贝尔斯国际音乐节还有不到24个小时的时候,秦键晃晃悠悠的从琴坊食堂走了出来。
今天下午他不打算练琴了,拍了拍肚子,他朝着老哈林的住所走去。
这个时间拜访,应该没问题。
...
秦键的登门拜访让老夫妇二人格外开心,尤其是老哈林夫人。
他一进门老妇人就给他冲了杯咖啡,接着准备了一些水果作为对他的招待。
老哈林作为家中的男主人自然要先问明秦键的来意,他可不相信这个成天刻苦练琴的小子会有时间来专门看望他。
“我想找您聊聊前天下午的问题,关于降b小调奏鸣曲的第二乐章。”
秦键如实交代。
听了秦键的话,老哈林抖动了一下雪白的眉毛,嘴角一撇,一副‘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的’表情。
“来吧小家伙,”
他说着拿起了桌上的烟斗,领着秦键走进了里屋,一个书房一样的地方。
不出秦键所料,这里果然有一架钢琴。
“这?”
就在这时,秦键全部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这台钢琴的琴标上,他第一次见银标的施坦威。
老哈林见秦键这幅表情,有些得意但并无炫耀的口气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和你一样,不过后来我收藏了它,33年的老家伙了,你一会可以试一试,不过要轻点。”
秦键啧啧的吧嗒着嘴,比起了一个大拇指,这琴比他爷爷年龄都大,真算得上是老古董了。
“坐。”
老哈林示意秦键坐下,“关于肖邦的第二号奏鸣曲我可以给你一些别人的经验,因为我本身并不擅长弹钢琴。“
秦键点着头坐了下来,并没有因为对方后面的话而失望,接着一副预备倾听的表情等待了起来。
老哈林想了想,“先说说鲁宾斯坦吧,我在阿图尔旁边可是听过不少次降b小调奏鸣曲。”
秦键眼睛瞬间瞪大!
阿图尔.鲁宾斯坦!
在他旁边听过不少次!
这信息量着实太大了,要知道鲁宾斯坦可是历史上被大众公认演奏最接近肖邦的人。
至于其他的种种荣誉和头衔就不用再说了,老爷子的录音被很多人当作肖邦作品的再现,虽然秦键对此保留意见。
老哈林并不奇怪秦键的反应,接着说道:“阿图尔曾经在私下聊天的时候与我讲过这样一段描述第二钢琴奏鸣曲的话。”
“他说——‘每一次演奏第二钢琴奏鸣曲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很强的使命感,觉得肩负重任,要传达某种精神,希望听众能收到感染,沉浸其中,我希望有人能在听完我的演奏之后能告诉我,他听葬礼进行曲的时候不但听到了死亡,还感受到了重生,这就说明我完成了一次优质的演奏。’
秦键不用过多思索,“很独到的见解。”
但从一个钢琴演奏者的解读来说,鲁宾斯坦这话太难办到了,用一个结构单一的乐章来演奏在死亡中重生的感觉,他相信鲁宾斯坦可以,但是至少目前他还无法理解该怎么去演奏这一感觉,更别提如何操作了。
“是啊,”老哈林叹息着,抖动的目光中充满了难言的追忆感,“他看似每一次的演奏都很随意,但是大多数人都不了解他。”
“他是那个时代最富有冒险精神的钢琴家。”
顿了顿,“你应该听过他1962年在莫斯科专场的音乐会吧。”
秦键摇头,1962年对于他太过于久远,他不知道有这么一场音乐会。
老哈林摆了摆手,“回去听一听,随处都可以找到音响资料,去听听在那场音乐会上鲁宾斯坦是如何演奏肖邦奏鸣曲的四个乐章,年轻人,奏鸣曲必须要相互建立联系,这是巴赫时期就定下的条律,別试图去破坏什么。”
秦键点头,且先不论老哈林后面的话,他今天回去一定会找到这场音乐会感受一下,后面的话,他先保持合理质疑。
不过,“您和鲁宾斯坦?”秦键想先搞清楚一个私人的小疑惑。
老哈林一笑,“按照现在年轻人的说法,我应该是某一时期他的‘私人’调琴师,不过这里的私人仅限于他与施坦威公司的合约之中,你知道的,每一个施坦威钢琴艺术家都会有一个私人的调琴师。”www.xiumb.com
“您,真的好牛逼。”
纯纯的中文,纯纯的称赞。
秦键目光中的震惊足以说明他此刻的心情。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是坐在一段钢琴的辉煌历史面前。
鲁宾斯坦曾经的私人调律师,仅凭这一个头衔,老哈林都算得上是这个世界现存钢琴调律届的活化石存在了。
由此不难得到另一个线索,他之前只知道老哈林来自汉堡,不过现在可以确定老哈林在施坦威公司工作了很久,估计老酒保也应该在施坦威工作过。
还有廖林君,沈清辞说过廖林君出国第一年就进施坦威实习过。
将这一串信息整理一下,秦键大概对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种猜测,三人应该在钢琴调率这一块存在着某种师徒关系。
“好了,说说波利尼的第二号奏鸣曲吧。”
有了前面的鲁宾斯坦,波利尼这三个字的出现秦键已经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了,不过作为他最喜欢的肖邦演奏者,他很想听听老哈林怎么评价波利尼的演奏。
老哈林:“我第一次听他的现场是在1960年。”
秦键这次敏感的把握住了年代,插话道:“您是说第六届肖邦大赛?”
老哈林咳笑了两声:“没错,1960年的肖邦大赛鲁宾斯坦作为当时评委团的荣誉主席需要在开幕式上演奏勃拉姆斯的第二钢琴协奏曲,那一次我随他一起去了华沙,负责在他上台前检查他的钢琴,同时也观看了那一年的肖邦大赛。”
“那一年的波利尼在第三轮弹了第二号奏鸣曲,我很佩服这个意大利人,你肯定很清楚这一届他拿了金奖,作为第一个拿到这个奖项的非斯拉夫人,他太懂得节制了。”
“他近乎于苛刻着自己手指下的每一个音符去完成了第二奏鸣曲。”
“他的演奏中你不会听到任何一个多余的音符,他可以控制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音乐中最需要的地方。”
秦键赞同这种说法,确实老哈林所说,波利尼的肖邦在这一方面有着高超的造诣。
老哈林接着说道:“听他的奏鸣曲,你几乎在第一乐章进行十小节之后就能感觉到他接下来的整曲要做什么。”
秦键嘶的吸了口气,老哈林睿智的目光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一幕,他引导般的口气笑道:“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秦键得说是。
“这就是波利尼无法被人复刻的地方。”
老哈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想成为一个优秀的钢琴家不仅需要动脑,还要学会如何动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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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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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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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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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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