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这才想起,苏老太连饭都没有吃。
赶忙将饭菜端进屋子。
苏老爷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躺在病床上,嘴眼歪斜。
但是其实,还有更严重的,苏老太的后背,包括臀部,长了很多的红疮,其实就是褥疮。
这和苏老太长期躺在床上,不翻身有关,另外她浑身的肌肉,也有些萎缩,身体开始逐渐趋向于软绵。
苏老爷子不是郎中,不懂其中的道理,一直以为,苏老太身上那疮,是没注意的时候,给蚊子咬的。
他舀了一口鸡汤,放在嘴边轻轻吹凉,“这是老三媳妇熬得鸡汤,可香了,你吃上几口,补充体力。”
这么久的时间,鸡汤早就不烫了。
苏老太饿的厉害,鸡汤一被送到嘴边,她就狼吞虎咽着,想将鸡汤一口气喝下去。
可吞咽还是有些困难,加上太急躁,差点没将自己呛死。
苏老爷子只好将碗放到一边,拿了块干净的布,给苏老太擦。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屋外的苏大成没忍住,问道:“爹,需不需要我帮忙?”
苏老爷子原本是想拒绝的。
毕竟,现在的苏老太是真的狼狈。、
可转念一想,他又改变了主意。
“进来吧,老三,你娘喝汤呛到了,你整好帮我扶着她!”
苏老爷子是存了心思的,他日日这般照顾苏老太,心力交瘁。
若是让老三瞧见,他这般辛苦,兴许回去之后,就会帮着劝晚丫头。
若是能够将人治好,苏老爷子也不用这般的辛苦了。
苏大成进了屋。
这屋从前就是苏老爷子和苏老太的,屋子很大,除了一张床,家具什么的,应有尽有。
从前苏大成进这屋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
但是苏老太病了太久了,苏老爷子又是个男人。
屋子里笼罩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不说,苏老太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还有一大片,大一片的尿迹,没有洗干净。
苏大成突然就觉得心疼的厉害。
眼前这两个,到底还是他爹娘。
即便过去对他不好,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娘,受这等苦。
“爹,我……”
苏老爷子:“先给你娘喂饭。”
苏大成帮忙扶着苏老太,苏老爷子就负责喂鸡汤,再是时不时的喂一勺饭。
苏老太现在吃饭,也嚼不了几下,就吞了下去。
加上止不住口水,正常场面,其实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是苏老爷子还是细心的帮忙喂饭,擦拭。
苏老爷子从前是苏家的爷们儿,洗衣做饭,洒扫这些活儿,根本不需要他做,就是家里扫帚倒了,也不用他扶着。
可是现在……
他不仅要做家里的活儿,还得顾着外头的活儿,甚至还要养着一个大郎。
这日子,该如何过得下去。
苏大成情绪正低落着,苏老爷子突然抓住苏大成的手,“老三,当初让晚丫头代替香丫头嫁人的事情,是我们的错,我是真的后悔,知道自己错了。
晚丫头恨我,那是应该得。你娘也有错,从未将她,将她娘,放在眼底过,可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老三,你就看着你爹我这么辛苦,你娘这么痛苦的份儿上,求求你,去找晚丫头,求求她,让她救救你娘。她让我做啥,我都做,就是跪在地上,给她道歉,我都愿意,只要她能够治好你娘的病。”
“爹……”苏大成心里难受的紧,红着眼眶点头,“我再去和晚儿说说。”
听到这个承诺,苏老爷子也是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紧紧抓着苏大成的手,嘴里一遍遍的说着谢谢。
他是恨惨了从前的自己。、
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作死。
放着好日子不喜欢,非要喜欢老大那个畜生。
如今,好好的家散了。
他更是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
还害的晚丫头嫁的那么委屈。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苏老爷子一定不会让老三一家子吃亏。
更加不会让晚丫头嫁的那么仓促。
苏老爷子哭的厉害的时候,发现苏老太一直拽着自己的衣袖,嘴里还在喃喃说着话,“讲……讲……”
她是在问苏老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说给自己听。
苏老爷子告诉她,“老婆子,晚丫头可能能够治好你的病,但是咱们从前伤她,伤的太厉害了,现在只能求她帮忙救你。”
苏老太听到自己还有救,拽着苏老爷子的衣服,更加的用力了。
“救……救……”短短几个字,又是口水往外流。
苏老爷子拿干净的帕子,给她擦干净嘴边的口水,“我知道的,我一定会让晚丫头去救你。”
苏老太:“好……好……”
短短几个字,苏老太说的艰难。
等苏老爷子将她哄睡之后,苏大成并不急着离开。
两个闺女今晚都不回去,苏大成还有时间。
但是他娘这屋子,他得帮着打扫一下。
“爹,咱给我娘换个被褥和床单吧,换下来的被褥,我拿去洗。这屋子,也得通风,娘总是这么躺着,门窗不能紧闭着。”
苏老爷子知道儿子话里的意思,老脸一红。
“我去开窗通风。”
打开窗户,屋里散散味,相信会好很多。
至于床单被褥,拆卸下来,苏大成拿到后院去洗。
他和苏老爷子不一样,不是家里做甩手掌柜的老爷们,洗衣做饭,样样都行。
不忙的时候,他压根不让林氏动手。
但是林氏很多时候心疼他,要在外头干活儿,也十分的贤惠。
也正因为如此,苏大成的日子,才不会过成大房和三房那样。
苏大成弄了老些皂角,捣碎了,用汁液浸泡衣物。
之后,再一片片,一片片的将污渍洗的干干净净的。
冲洗上三到五回,干净的床单和被褥,就晾晒在院子里。
上头的污渍,全被苏大成洗的干干净净的。
苏老爷子走过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欣赏。
“老三,看不出,你这农活儿干的不赖,洗衣服的活儿,也挺好!”
苏老爷子走了一圈,不见一点点污渍。
“其实也听见的,洗之前,用皂角汁液浸泡一下,再洗!对了爹,你还有没有换洗的衣服要我洗的?反正已经动手了,不在乎再多洗几件了。”
苏老爷子不好意思,只说自己洗。
苏大成:“爹,我是您儿子,您有啥不好意思的,您去拿,我在这儿等着您!您之前洗过的,也可以拿过来。”
苏老爷子过了一会儿,提了两大桶衣服过来。
有洗过的,没洗过的。
苏大成也不气,苏老爷子和苏老太的衣服,分好类,用了两个木盆。
这一洗,就是一下午。
苏大成要回去了,看着满后院晒着的衣服,他自己也挺有成就感的。
“爹,这些衣服,一时半会儿是干不了了,您也别管,明儿一早,再晒一会儿太阳,就收进去。”
苏老爷子连连点头。
苏大成回去了,他这鸡汤,送了足足一下午,也是够久的。
回去正好赶上晚饭,他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
又听见萧长河说明儿去附近的上山打猎。
萧长河问苏大成要不要一起去。
苏大成直接摇头,“我就不去了!马上就是秋收了,村里有人请了我去帮忙,这几日,估摸着得帮着搓草绳。”
苏清晚倒是想起来了,她今年只让苏大成和林氏两个,种了西瓜。
本来是大规模种菜的,但是由于她那会儿刚好出去寻萧长锦了,耽误了时节,菜也没有种。
苏清晚:“上回春种,家里菜没种上,这回怎么也要种些菜,这样一来,就不用买人家的菜了!”
“好,那我上午搓麻绳,下午就垦菜地!”苏大成道。
“吃饭,都赶紧吃饭!干活儿的事儿,吃完饭再讨论!”
林氏招呼大家。
也是正吃着饭,苏大成突然就将目光落在了苏清晚身上。
“晚儿,有件事……”
苏清晚:“不干!”
苏大成老脸一红,“我还没说是啥事。”
苏清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虽然我说不救,但事实是,没办法救!要是真这么简单,也不至于没人治得好不好不是?”
苏清晚吃饭的步调,一点没停。
加上还有萧长河时不时给她夹菜。
她根本不担心,菜不够吃。
苏大成已经开了口了,就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半途而废,“晚儿,我知道,你奶过去对你不好,还……还害你嫁的难么仓促,可她现在真的很惨,不仅吃饭要人喂,那屋子里,也是臭烘烘的,身上盖得被子,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身上还被蚊子叮的到处都是包,你就当可怜、可怜她,或者……就当爹求求你了,行不行?”
苏大成将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
没曾想,苏清晚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苏大成面子上挂不住,转而看向萧长河,“长河,你帮我说说好话。”
萧长河:“晚晚说难,那就是难,爹,你与其在这里为难她,倒不如将老太太送去镇上看看病。”
萧长河压根就不可能站在老丈人这边。
他不是个傻的。
为什么要为了外人,让在家媳妇为难呢?
“月儿……”
“爹,您就别掺和这事儿了,我奶要是当初对我姐姐好,至于会这样吗?您忘记了,我没忘记,奶从前是怎么欺负我们的。”
苏清月和苏清晚待了这么久。
早就得了她的真传。
即便不是铁石心肠,但也绝对不会站在苏清晚的对立面。
苏沫就更不用说了。
这回她连苏大成和林氏都不怎么亲近,更别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苏老太。
苏大成有些绝望。
也有些难受。
他不再不说,端着碗,默默的吃完了碗里的饭菜,然后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苏大成没有回房间,而是在走出厨房之后,径直去了院子外面。
没人知道他干啥去了。
林氏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
也不知道苏清香和刘氏使了什么手段,总之村长出面,说当初苏清香被冤枉,没有未婚先孕,也没有珠胎暗结。
她清清白白。
往后谁要是再污蔑苏清香,就赶他出村子。
这变故出现的如此之快,就是苏清晚,都觉得瞠目结舌。
她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是被收买了,还是被收买了?”
苏家村的村长,也不是什么仁义之士。
顶多就还算过得去。
被苏清月收买,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样一来,老苏家,可就真真正正的热闹起来了。
苏清香和刘氏高调回来。
不仅从姜氏那儿,抢回了屋子,还说要送苏大郎继续考科举。
就算是用钱砸,也要将苏大郎砸出一个状元郎。
苏家热闹起来了,苏老太的处境,没有任何的变化。
还是苏老爷子负责吃喝拉撒。
刘氏和苏清香去看了一次,一个两个都表现出一副嫌弃的不行的样子。
苏老太好几次想爬起来,撕烂这两个贱人,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后只能被活生生气的差点吐血。
“奶,你就甭挣扎了,我都打听过了,你这病,一辈子都得瘫着!啧啧啧,一想到你过去耀武扬威的样子,再看看你现在,我这心里高兴啊!”
刘氏也是苦媳妇熬出了头。
“老太婆,你当初不是横吗?倒是横一个给我瞧瞧啊?往后这么多时间,我想怎么折磨你,就这么折磨你!”
说还不够,还上去,对着苏老太的手,一个用力拧。
疼的苏老太哀嚎不止,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娘,我也要,我也要!”苏清香学着林氏的样子,使劲儿掐苏老太。
越掐越起劲儿。
苏老太喊得越厉害,她们越是高兴。m.xiumb.com
整个就是一个变态。
“娘,咱们当初吃了多少苦,现在就讨回来多少,甭和这老太婆客气!”苏清香狰狞着脸,看向身边的妇人。
林氏也不客气,顺手还给苏老太几个耳光。
苏老太恶婆婆做了大半辈子,怎么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被人按着她。
她哭,她喊,都无济于事。
还是会被打,还是被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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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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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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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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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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