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散之前,陆寒时才收回手,面无表情地从西装口袋抽出一张丝帕。
柳茹笙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咳嗽着,眼角通红,眼泪被呛得汹涌地往下流。
她如今样子实在狼狈,丝毫没有先前宴会上挽着男人时的春风得意,发丝凌乱地挂在额前,脖子上一圈明显的红痕。
那是被男人生生掐出来的,可见用了多大的力。
柳茹笙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刚才被陆寒时掐住脖子的时候,竟然有种他真的会掐死自己的错觉……
“哈……”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感到自己的肺叶渐渐充盈起来。
哪怕呼吸平缓了过来,情绪却久久不能平静,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会是陆寒时。
陆寒时对她这副狼狈又茫然的模样熟视无睹,用丝帕擦着手指,声音平静了许多,“我说过会补偿你,也说过会满足你的要求,但你不该去挑衅她。”
他随手将用完的丝帕扔在女人身上,声线倏然冷了几个度,“你踩线了,笙儿。”
“我……我真的没有去找她!”柳茹笙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知道陆寒时是真的动怒了,刚才的恐惧延续到现在,“我发誓!寒时,你相信我,你可以尽管去调查,我根本没必要主动去惹唐初露!你都已经在我身边了,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柳茹笙害怕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连忙回想自己刚才做错过什么,慌乱解释:“是、是股份的事情吗?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记错了!”
她跪坐在地上,上前几步抓住男人的裤腿,“我只记得你要给我股份,我不知道是不是与露科技的!如果是因为这个让唐初露误会了,我去跟她解释!”
柳茹笙怕他不相信自己,声音有些崩溃,“寒时,我真的没有去找过她!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那她为什么跟我提离婚?”陆寒时冷冷开口。
柳茹笙顿了顿,忽然有些悲凉地笑了,“寒时,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唐初露她就是这么一个嫉妒心强的女人啊……她跟你离婚只是因为她不理解你!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她从来不站在你的角度考虑,只在乎她自己的感受!”
“她不懂你也就算了,可她连你的解释都不听!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也不相信你!你还不明白吗?”
她壮着胆子说出这些话,本来以为陆寒时会大发雷霆。
结果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有寒气冷冽,薄唇抿成一条线,是刀刃的弧度,整个人隐藏在背光的阴影下,连五官都是阴暗的。
他极冷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刮骨放血,然后沉郁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Χiυmъ.cοΜ
柳茹笙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竟然看出了一丝黯然。
她忽然觉得心空空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寒时!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到要逼你离婚!我说过,我只要能呆在你身边就好,不管什么身份都可以,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回答她的只有越行越远的脚步声。
柳茹笙滑落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墙,闭上了眼睛,狠狠握紧了拳头。
繁华之外,街道清冷。
从宴会上离开之后,唐初露就一直沿着这条街在走。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低头看得到路砖上的月光,抬头却看不到天幕的明月。
那这清冷的白光是从何而来?
唐初露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害怕一停下来就会整个人崩溃。
不过二十多年的人生,一段刻骨铭心但惨淡收尾的初恋,一段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的短暂婚姻。
唐初露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不辞辛劳的骆驼,她一直想要的就只有稳妥安全的家庭,永远忠诚的感情。
她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以为自己可以翻越一望无际的干旱沙漠,可负重前行到现在,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肩上。
她真的走不动了。
唐初露在走了十几个街头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在一条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
本来想要掉眼泪的,刚刚酝酿了一点感觉,身旁忽然闪过一道阴影,木椅微微下沉了一下。
唐初露连忙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止住想哭的冲动,扭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愣了一下,诧异道:“……陆医生?”
陆南方闲散地坐在她身边,仰头看着深蓝得近乎于纯黑的天幕,笑容依然和煦,“我们也算得上熟悉了,还是叫我的名字……叫我南方吧。”
“好……”
看唐初露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他的笑容越发温暖,但还是提醒道:“你就这么跑出来,陆寒时他会担心你有没有出事,打个电话给他吧。”
唐初露摇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陆医生,骗人是不道德的。”
有柳茹笙在,陆寒时的担心永远落不到她头上。
她鼻头通红,眼睛里也盈着泪水,却没有往下掉。
陆南方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不是说了叫我南方?怎么还这么见外?”
他语气温柔得像永远不会泛起波澜的死水,唐初露有些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陆南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我只是想逗你笑……要不公平一点,我以后也叫你露露?”
唐初露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好。”
看得出她在敷衍,不想看到她笑比哭还难看的样子,陆南方抿了抿唇,忽然认真地说:“要是很心痛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整个人大学期间,他都默默地关注着她,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唐初露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冷静理性的样子,乐观又坚强,哪怕是在裴朔年面前也不会示弱,不会叫苦。
难过的时候自己随便找个角落,偷偷哭一哭,擦掉眼泪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用笑脸示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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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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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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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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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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