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信阳公主的马车。
他眉心蹙了蹙,不确定对方是入宫了还是怎么着,如果不是来找他的那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
正这么想着,信阳公主的马车帘子被从里头掀开了。
玉瑾躬身下了马车,朝宣平侯走来。
“侯爷。”玉瑾恭敬地行了一礼,“公主想见您。”
倒是稀奇。
成亲这么多年,信阳公主来找他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基本也不会去找她,自打新婚之夜她提出有名无实的要求后,他便只与她维持着明面上的关系了。
宣平侯略一沉吟,还是上了信阳公主的马车。
宣平侯的马车也是极为奢华的马车,但细节上不如信阳公主的马车讲究,信阳公主的马车一看就是女人的马车,香香的,还格外精致。
若在二十年前,宣平侯只怕找不到地方落脚。
如今他早不是当年那个大老粗了,他也挺讲究,优雅从容,气度儒雅,嗯……至少表面上是。
宣平侯在信阳公主身侧的长凳上坐下,抬眼睨了睨她,道:“有事?”
信阳公主张了张嘴,眉间掠过一丝犹豫。
宣平侯没催她,随手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把玩。
信阳公主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边的龙影卫有问题的?”
“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你回答我。”
“萧庆出事后不久。”宣平侯如实说。
“是查到了什么吗?”
“没有,相反,是什么也没查到,所以才觉得奇怪。你的龙影卫一直在暗处,不过……”
“不过你早就知道了。”
“嗯。”宣平侯没有否认。
从信阳公主嫁入府邸的第一日,他便察觉到暗处有几道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曾经在皇帝身边的龙影卫身上感受到过类似的气息,他于是猜测她身边也有龙影卫。
但真正确定他们的身份是在萧庆出事那晚。
当他发现两个孩子中了毒,立马去寻解药,当时皇帝手中有一颗来自燕国的解毒丹,据说能解百毒。
可惜只有一颗。
萧珩的母亲为了让他能得到解药,不惜将萧庆抓走。
但她在抓萧庆时差点误入了信阳公主的房间,当时便有一名龙影卫现身与她交了手。
“你当时……”信阳公主的声音打断了宣平侯的思绪,但她似乎很踌躇。
宣平侯掂了掂手中的橘子,道:“想问就问,你不必考虑我想不想回答,不想回答我会直接告诉你。”
信阳公主道:“你在确定龙影卫是害死了萧庆的凶手后,有没有想过报仇?”
宣平侯淡淡地扯了扯唇角:“我说没有你信吗?”
信阳公主抿唇:“那你为什么没报仇?”
宣平侯正色道:“首先,他们只是刽子手,真正下达这个命令的是先帝。”
能命令龙影卫的只有两个人,先帝与信阳公主,总不会是信阳公主自己下达了杀害亲生儿子的命令。Χiυmъ.cοΜ
要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要接受这个结论才难。
宣平侯呵呵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报仇,也是去找先帝,何必为难几个听命行事的刽子手?不去找主子,就拿几个手下撒气,懦夫才这么做。”
这嚣张的语气,一听就是宣平侯。
信阳公主道:“就因为这个?”
宣平侯古怪地看向她,唇角一勾:“你在期待什么,秦风晚?期待我告诉你,是因为你还需要他们,所以我忍痛留下了他们?秦风晚,我对你没你想的那么情深。”
“不是就好。”信阳公主略略松了一口气。
宣平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眯了眯眼,忽然倾过身子,一手撑在她身侧,仿佛是将她壁咚在了车壁上:“秦风晚,你看起来很失望?”
信阳公主撇过脸,道:“我没有。”
宣平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带着三分凉薄与讥诮:“失望也晚了,当初是你拒绝本侯的,如今就算你放下身段来求本侯,本侯也不会再对你动心了。”
他说罢,冷冷地坐回了原先的位子上。
“那,你曾经对我动过心吗?”信阳公主问。
宣平侯笑容一僵。
“没有。”他说。
“没有最好。”信阳公主说道,“不要喜欢我,我……不会喜欢你的。”
宣平侯神色一冷:“秦风晚,老子就这么差劲?”
信阳公主垂下眸子,宽袖下的手紧紧地捏住帕子:“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我无法喜欢上任何一个男人。
宣平侯一脸冰冷地下了马车。
一直到他走远,玉瑾才坐上马车。
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与一个男人独处对信阳公主来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哪怕这个人是她成亲多年的丈夫。
她面上掩饰得极好,然而她手中的帕子却早已被她戳破了几个洞来。
“公主,你没事吧?”玉瑾关切地问。
信阳公主的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遮住了她苍白的脸色,不然她早就露馅了。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说。
她嘴上说着没事,身子却开始轻轻颤抖。
玉瑾一直都知道,公主有一个无法言说的毛病––––她无法与男人正常接触,尤其是在十分逼仄的空间里,她最严重时能够窒息。
之所以之前没人发现,主要是因为她是公主,她身份尊贵,她不许人靠近,旁人便无法靠近。
再者,她也很善于伪装,若不是玉瑾亲眼撞见她在马车里晕过去,只怕也不会知道她的这个秘密。
这些年来,除了小侯爷,便只有龙一被允许近待在她身边,就连其余四个龙影卫都不得擅自近她的身。
其实这么多过去,公主的情况已经改善了许多,上一次与宣平侯在一辆马车里就没出现任何不适。
这一次……
难道宣平侯对公主动手动脚了?
碧水胡同,姚氏喜得贵子的好消息很快在胡同里传开了,大家纷纷上门道贺,顾琰与小净空一人拎着一篮子红鸡蛋,挨家挨户去发。
顾侯爷一宿没睡,然后又看了一上午儿子,这会儿也累到不行,直接趴在姚氏的身边睡着了。
姚氏给孩子喂了点奶,也抵制不住身体的虚弱睡了过去。
到底不似年轻那会儿有精力了。
顾瑾瑜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碧水胡同的。
昨晚她被顾娇丢出去,再也没能进院子,她于是先回了侯府。
她一大早听到黄忠递来的消息,姚氏给她生了个弟弟,她亲自煲了汤给姚氏补身子。
她拎着补汤入内。
“娘,我来看你了。”
房嬷嬷正在给小家伙洗澡,闻言她抬起头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夫人歇下了。”
“啊。”顾瑾瑜忙捂住嘴,一脸愧疚。
姚氏的床前拉了屏风,顾瑾瑜将头伸到屏风后望了望,姚氏睡得很安稳,顾侯爷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床沿上,也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她忙收回视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好奇地来到盆边蹲下,看着被房嬷嬷摆弄来摆弄去的小家伙,说道:“他好小。”
房嬷嬷道:“不小了,白白胖胖的。”
会不会说话?
小公子哪里小了?
明明就是个大胖小子!
房嬷嬷给小公子洗完澡,用柔软的巾子擦干,穿上小小衣裳,裹在襁褓中。
整个过程一声也没哭闹。
特别乖。
顾瑾瑜睁大眸子问道:“嬷嬷,我能抱抱弟弟吗?”
“你会抱吗?”房嬷嬷问。
顾瑾瑜点头:“我会的。凌家的小表妹,我抱过许多次了。”
房嬷嬷犹豫了一下,把孩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她的怀中。
顾瑾瑜轻轻地接过孩子,微笑着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
就在此刻,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连洗澡与换尿布都不哭闹的小家伙忽然扯着嗓子,哇的一声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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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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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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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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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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