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很安静,偶尔会有什么东西轻轻扣击的声音传入,“哒”“哒”的,一下又一下,没有规律的轻响着。
这里……是哪?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昏沉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清明。
破碎的记忆片段在脑中盘旋交错,最后经过梳理串联在了一起,让我终于对自己此刻的状况有所了解。
我是一个灵。
一个没有来历的灵——虽然有人说我应该是新生的神灵;一个被通灵师麻仓叶王缔结了友谊契约,并且起名为“幻”的灵;一个……失去了主人,决定回最初出现之地继续沉睡的灵。
叶王、玥、太郎、十二神将、晴明……
于是我现在,就是在我的初始之地么?可是既然是在沉睡,那我又为什么会醒?
茫然环视着周围,绿与白|带着淡淡的光晕柔和交错流转的环境给人一种安心感,但是我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属于这里。
“哒”“哒”
一下又一下,那没有规律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
抬起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我发现和周围那柔和的色泽完全不一样,在我头顶上方的那一方空间,是如血般的殷|红——带着淡淡的,属于叶王的气息。
忍不住抬起手向那片殷|红碰|触去,随后从那片殷|红中传来了一股巨大地吸力,将没能反应过来的我给直接吸扯了出去……
“嗳?”
等从那股吸扯的力道中恢复平衡后,我才有余力去注意周围的情况。
然后,我就因为映入眼中的某个人的身影而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长长的,在有些耀眼的阳光下泛着淡淡蓝色光泽的黑色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细挑的弯眉下,一双黑曜石般的星瞳深邃却又清澈,带着些许的惊讶与兴|奋。微微上扬的唇角勾着礼貌的优雅弧度。穿着带有淡红色纹样的白色宽袖狩衣,合身而飘逸,那温婉浅笑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一位的样貌,有着不小的重叠。
“叶王……”
有些失神的呢喃出声,不过下一个瞬间我就反应了过来,“不、你不是他……”
因为萦绕在他身|体周围的,并不是叶王那种漂亮到让人屏息的烈焰的金红色灵光,而是一种清幽内敛的浅紫色灵光。
虽然在外貌上很相似,可是他并不是叶王。
“你是谁?”
他看着我,神色中带着兴|奋与难以压抑的激动,“难不成是住在笛子中的精灵?”
笛子?精灵?
我有些纳闷的瞅着他,不过心中的疑问在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那只玉笛时,立刻就有了答|案。
被他握在手中的,是一只白色的玉笛,三四缕丝状的碧绿色玉线均匀地交织在笛孔周围,而在唇孔处,则是有几滴胭脂泪般的红斑——我之前所感受到的叶王的气息,就来自于此。
这块玉石我记得在叶王大婚的时候看到过,而那之后我就被|封印在了其中。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晴明记得我曾经和他说过的事情,用了那块玉做出了这只笛子。
虽然有些奇怪我明明应该是在白山比竎神社中沉睡,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这只笛子中。不过,眼下那些都不重要。
“你是谁?”
我看着眼前这个和叶王容貌相似的男子,开口询问。
正因为相似,所以虽然知道他并不是叶王,却依旧怀念。
“我?我是佐为,藤原家的支系棋待诏藤原佐为。”
那个男子看着我温和的笑了笑,“你呢?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幻……”
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我沉默了很久后才开口,“你可以叫我……幻。”
“幻?挺好听的。”
他笑眯了眼,“送我这只笛子的人说过,寄宿在这只笛中的精灵只有有缘人才能见到。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没想到……看来我的运气真的挺不错的。”
“只有有缘人才能见到的笛中精灵?”
因为这种不管怎么听都像是糊弄人的玩笑话,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种说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不过换一种说法的话,能看到我就代|表本身具备某种能力,的确也能称得上是“有缘人”也说不定。
只不过我很清楚,有的时候,拥有能力反而是一种悲哀。
叶王,甚至玥都是前车之鉴。
眼前这个佐为……第一眼看到就能明白,他是一个干净质朴,甚至能说是单纯如孩童的人。
至少我对他并不反感。
“不明白……”
佐为挠了挠头,鼓了鼓嘴,看起来意外的像包子,“幻能说的明白点么?”
“你不需要明白。”
我忍不住移开了视线——虽然知道他和叶王不是同一个人,可是看到酷似叶王的面孔做出现在这种只能用“可爱”来形容的表情……这种违和感,天见可怜我是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当场笑出声。
“不需要我明白?”
他又挠了挠头,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就不管了。对了幻,你会下棋么?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看着他那一提到下棋就闪闪发亮的眼睛,我莫名的有种熟悉感……不过一如既往的,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真是受够了这种记忆缺失的苍白无力感——偏偏我对此又无|能为力。
“下棋?我多少懂一些。”
毕竟当年不管是叶王|还是晴明那边,藏书都能算得上丰富,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加上记忆力是属于过目不忘的类型,所以各种类型的书我都看过。加上有的时候陪玥还有太郎消磨时间,所以类似于茶道、插花、绘画还有棋艺以及器乐——尤其是笛子——我都有所涉猎,程度至少也能达到精通的等级。
顺带提一句,叶王和玥的棋艺相当,虽然对外没什么名气,但至少都达到了国手那个级别的。有的时候看他们两人一对弈就是一整天的时间都不觉得累,我也只能写个“服”字给他们。
还记得当初我要学下棋的时候,没耐心的叶王直接把5本厚得足以砸死人的棋谱砸了过来。围棋的规则和注意事项之类什么的都是玥耐心教我的……
“真的?!”
佐为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只有我一个人对着棋谱打本,很单调的。幻来当我的对手吧!”
“佐为很喜欢下棋?”
“当然。”
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过佐为在说完话后下一秒的举动就让我忍不住黑|线——他竟然直接转身从自己的行囊中翻出了棋盘还有棋子盒,直接在院子中的石凳石桌上摆开,然后对着我招了招手:“来来来,我们来下一局如何?”
……这家伙都不注意周围的情况么?
环视了一下四周,我发现此刻我和佐为的位置明显是处于一个位置比较偏远,看上去已经半废弃了的庭院。
再看看现在正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对周围的环境浑不在意的佐为,我默默的扶额。
该说这个家伙神|经粗还是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可以完全无视周围环境的程度?
在这种地方下围棋?!也真亏他能说得出来这种话……
想想自己以前和玥在环境优美的庭院还有温暖的和式中下棋的场面,我只能说——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
不过……
看着一脸兴|奋叠声催促我快点过去的作为,我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必须要承认,和佐为这样单纯的人相处,感觉并不坏。
或许这一次的苏醒,并非什么坏事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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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就在那个叫佐为的人身边呆下去了?”
太郎放下了手中用来清洁的御币,转头看向我。
“是啊,毕竟眼下我也没地方可去。”
支着下巴飘在空中,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说起来,那只笛子是怎么回事?”
“因为叶王和我提到过的你最初是想要一支玉笛的,所以我当初在将封印着你的玉石交给晴明的时候,和他说过这么一句。”
眯起了金色的眼睛似乎回忆了一下后,太郎给我的答|案,“后来你回去竹林沉睡之后,那块玉石放在我这里也没用,就直接让晴明带走了。听说后来他将一支玉笛赠给了他的友人……似乎是叫‘源博雅’吧?应该就是用那块玉石做出来的,再往后我就不清楚了。因为自昌浩死后,泰继来我这的次数也并不算多。”
“难为你一口气解释这么多了。”
我笑眯眯的看着停下来略有些不自在的太郎,然后赶在他恼|羞|成|怒之前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刚刚提到的昌浩……还有那个泰继是谁?”
开玩笑,太郎那性子偶尔逗一下也就算了,真要惹急了我还真不够他砍的——这位的本体可是刀刃为五尺三寸(约160cm)的大太刀。
“幻。”
太郎拧了拧眉,脸上带上了一丝无奈,“算了,我猜这种情况下的你应该也不记得。昌浩是晴明的孙|子,而泰继……算是一种利|用阴|核和阴阳术制|造出来的类人。”
“晴明研究出来的?”
我挑了挑眉,并不意外听到晴明的死讯——事实上自从我苏醒后问了下佐为现在的年代后,对此多少也有了心里准备。
不过多少对于太郎的那句“我猜这种情况下的你应该也不记得”还是有些在意的,不过看太郎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多说,所以我也没有多问。
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这点我还是能分清楚的。
太郎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只要他别玩脱了就没问题。”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类人这个题材……当年我曾经和他讨论过,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这个想法给付诸行动了。”
总觉得会是一场悲剧。
“应该不会。”
太郎摇了摇头,显然觉得我是多虑了,“百年|前龙神神子降临净化了整个平安京,当时晴明制|作出来的类人泰明就是龙神神子的八叶之一,最后也变成了人,不过因为自身的缺失所以寿命并不长久,早早的就故去了。泰继使用的是和泰明一样的核心还有方式,甚至也有加以后续的完善,所以不会有问……呃,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太郎……该说很久不见,你变了很多么?”
我是真的被太郎给吓到了——真心很难得见到这个家伙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以前都不知道你竟然会关注这种事情。”
这完全都能算得上是人物八卦了吧?!太郎也会关注这种事情?
“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
对于我的话,太郎直接丢|了这句话后,就甩了我个后脑勺,摆明了短时间内不想搭理我了。
啊啦,该说一段时间不见,太郎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么?
好现象。
本来跑来白山的比竎神社就是为了找太郎消磨时间,此刻太郎摆明了态度,我也不想碰一鼻子的灰,于是转身先去竹林消磨消磨时间。
比竎神社的规模其实并不能算大,不过作为供奉白山神菊理媛与伊邪那岐尊和伊弉冉尊的神社,也还是有不少在这里侍奉的人的。我和太郎所呆的地方虽然的确也能算是神社内部,不过却是借由鸟居隔离开来的“里世”,和外面的普通人所进入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可以说,能进入内部的人,只有知道这里并且被允许进入其中的那些少数存在罢了。或许有些人知道这里,但是没有特别的办法也是无法进入的。
我之前所说的竹林,在这间神社中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块罢了,周围基本上全是高大的树木。不过或许是因为诞生之初就在这里的关系,我的确很喜欢这里。
对于自己的身世,我一直都不是很清楚。
叶王和太郎都说我是新生的神明,原因是那除我之外尚无人能够操作掌握的净灵炎——那可是号称灵类克星,和业火、圣(冥)焱平齐的火焰。但我自己却不是这么认为,可惜对此我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过来到竹林的时候,我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只有成年猫般大小的幼生期虎崽,此刻它身上的毛完全被暗褐色的块状物给糊住了,看不出本来的毛色。蜷缩于竹林阴影处的它身|体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唯一有精神的,只有那双圆溜溜的黑蓝色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看着我?
这只幼虎能看到我么?
啊,不对,虽然我的确是出了神社在溜达,但是这范围依旧还处于“里世”之中,这只明显受了伤的小虎崽是怎么跑进来的?!
试探着对着这只小虎崽伸出手左右摇晃了一下,我发现它的双眼正警觉的盯着我摆|动的手,喉|咙中发出了“呜呜”的低咆,身上本来因为泥水的关系很脏的皮毛,此刻更是全部都像刺猬一样的炸了起来。
看的出来这只小虎崽拥有灵性——或者说是灵力,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它会一身伤痕的出现在这里了——虽然阴阳通灵之术已不再是主流,可对于一些古老的世家来说,收集拥有灵性的动物的灵魂做成式神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里世”从来都不会拒绝有灵性的动物的出入。
只不过……现在的灵性动物已经短缺成这样了么?
虽然这只小虎崽是拥有灵性不假,但尚处于幼年期的它,就算制|作成了式神也绝对强不到什么地方去。至少在我看来,等它成年后再动手,也比用现在的它做成式神然后放着等它慢慢成长要来的节约时间。
“我觉得你似乎需要帮助。”
在小虎崽的面前半蹲了下来,我平静的和它圆睁的双眼对视,“你应该能感觉的出来,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小虎崽的耳朵竖了竖,不过很快又重新伏了下来,只有用那双墨蓝色的大眼睛紧盯着我,喉|咙中的细微咆哮声,似乎在警告我不要随意接近它。
我对此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拥有灵性,但毕竟它还只是一只无法熟练运用自己能力的幼虎,对于处于灵|体虚化状态的我来说,任何物理性质的攻击都不会起作用。这小家伙也不想想,如果我真要伤害它,它还能活到现在么?
又和我对视了良久,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我对它的无害,小虎崽圆睁的眼终于半眯了起来,放松了对我戒备。
而我则是快速检|查了一下小虎崽的身|体状况,松了一口气的发现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不过都只是一些皮外伤,最多不过就是精神透支,只要休养得当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只不过……
皱了皱眉,我伸手半抬起了小虎崽的前肢,看着它位于前肢之间的胸口上,那让我感觉熟悉无比的枫叶型印记有些发呆。
这是……麻仓家的印记?!
不过上面流转的灵力并非是记忆中属于叶王的那种如同燃|烧烈焰一样的金红色灵力,而是一种黯淡的好象渗透了什么杂质般的暗褐色。
这种感觉……污|秽?虽然这样的确能得到更为强大的力量,但是终究是不洁,一旦反噬后果可是会相当的严重。
没有任何的犹豫,我直接操作起了一小团净灵炎,小心靠近了小虎崽胸口的那块印记。
伴随着“噼啪”如同什么东西碎裂般的声音,那个印记中所附带的全部暗褐色力量被我的净灵炎彻底的烧灼消灭干净了——至于对这只小虎崽施加了咒术的那个人,会因为术被破|解而被力量反噬得生不如死什么的,那就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了。
毕竟会选择力量的强大而放弃力量本身的纯净,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了,区别只在于早晚罢了。
实体化了身|体后,我小心抱起了已经合上眼睛陷入了沉睡的小虎崽,重新走回神社中去找太郎——毕竟白山这里距离佐为的家还是挺远的,我总不能带着这只小虎崽回去吧?
虽然外表看起来很严肃,不过我一直都知道太郎是个很容易心软并且责任感很重的人,所以只要厚着脸皮多缠缠他,就算他再讨厌麻烦也是会答应我照顾这只小虎崽到它能自|由行动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好男怕缠女”吧?(天音: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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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我来说过得相当平淡安静。
在佐为的住宅中,我每天除了看书晒太阳发呆外,就是陪佐为一起下棋聊天,而佐为似乎是为了磨练棋艺,有的时候会在清晨的时候和我打声招呼就离开家,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慢慢走回来。
甚至偶尔还会有人登门造访与作为切磋棋艺。
每次有人登门的时候,都可以看到佐为那黑曜石一样的漂亮眼睛中闪现出毫不掩饰的兴|奋光彩。而那个时候,我通常都是找个地方睡觉或者直接在屋顶晒太阳——毕竟我是灵|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佐为那样可以“看见”的。
实在无聊的时候,我也会凭借这个优势,飘出去看佐为和访客相互切磋棋艺——虽然在我听起来,他们的一些观点实在有点落伍……
当然了,在和佐为闲聊的时候,佐为对此一点也不同意,为此还和我各执一词的针锋相对,为了说服他我可是为此而废了不少的脑筋。
说起来的话,相处了这么久,我觉得佐为对围棋一直都有一种特殊的执着,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围棋而生的。
“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
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关于围棋的理论,“或虚设预置,以自卫护,盖象庖牺网罟之制。堤防周起,障塞漏决,有似夏后治水之势。一孔有阙,坏颓不振,有似瓠子泛滥之败。”
也幸好我的急性不错,隔了那么久还能记得曾经看过的书的内容——话说回来该说那个时候叶王的地位果然很高么?
“嗯嗯嗯……幻,接下来呢?接下来是什么?”
我的面前,正在握笔疯狂记录着的佐为听我停下来后,立刻开口询问接下来的内容。
“先这么多好了。”
我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身边放着的已经记满一本的手册,偏过头看向正在整理笔记的佐为,“说起来佐为,这么多东西你能记得住么?”
“就是因为记不住,所以才要记下来啊。”
心满意足的翻阅着自己记录下来的笔记,佐为看着我笑了笑,“所以说,我很羡慕幻你的好记性呢……背棋谱什么的,果然还是要记性好才行。”
“记性好不一定是好事。”
我呼出了一口气,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没错,对于长生种来说,记性好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遗忘。
但是可想而知,那些想要遗忘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易遗忘的?
只要闭上眼,我依旧可以很清晰的在脑海中勾勒出往昔的轮廓……叶王、玥、十二神将还有晴明……明知道我所珍惜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却还是忍不住去回忆。
确切来说,我喜欢回忆。
坐在屋顶向阳的地方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回忆着以前和叶王、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每次不小心闯了祸后叶王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神情,玥带着温和微笑替我求情的样子;想起每次窝在他们的怀里听他们海阔天空地聊天下棋对弈插花吹笛时的惬意;想起三人相处的时候,那不用语言说明就能相互理解的温馨;想起和十二神将以及太郎相处时候的愉快;想起他们对我的照顾还有帮我背锅的仗义;想起和晴明之间愉快的讨论还有让人灵思泉|涌的想法碰撞……
就算明知道每次回忆都会让自己的心口泛起了难以忍受的酸涩,我还是忍不住如此的自虐。
因为,我不想遗忘。
“幻?”
佐为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嗯?”
抬头看向了佐为,我挑了挑眉表示疑惑,“有事?”
“不用想太多,要是无聊就来陪我下棋吧。”
一提到下棋,佐为的双眼就闪闪发光,“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
对着他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我半天愣是没能吭出个“不”字来,最后妥协的点了点头,“好吧,就陪你下一场棋,还是老规矩?”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佐为执黑先行,不算贴目——事实上就算是这样,目前来说和佐为的对弈中,我赢得概率还是很大。
佐为很快就拿来了棋盘放好,然后将棋子摆放就位。
而我则是在他的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颗白子敲了敲棋盘的边角,等待佐为的先手。
佐为思索了一下,随后在角上星位落了一子,而我则是立刻紧挨着白子放了颗黑子。
“哎?”
佐为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而我则是笑眯眯的回望他。
我很能明白佐为的呆愣,毕竟开局就靠得这么紧的棋真不多见。这可是代|表着接下来是要短兵相接了——不过没办法,谁让我此刻因为想到了叶王的遭遇而一肚子的火气呢?
很显然佐为此刻并不想和我对上,选择在另一角落了一子。而我则是在微笑了一下后,紧挨该子从另外一个方向靠了一子。
很快的,佐为在四个角落的星位都放了黑子。而我则是在黑子旁边都靠了颗白子,只是每个角落白子的位置各有不同罢了。
“幻?”
佐为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心情不好么?”
“嗯,有点……”
低头看了眼棋局,我承认自己的这盘棋杀伐之意太重,不过对此我并不以为意——下棋什么的,果然和下棋者的心境有关系,“要不我先去”
“没关系!”
佐为微笑着看着我,眼中全是兴|奋,“还没试过和这样的幻交过手呢!你要是现在就放弃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继续!”
看着佐为执着而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愉快的勾了勾唇角——正是因为佐为是这样认真而直率的性格,所以才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说起来每次对弈之后的下一次对弈,都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佐为的进步,过不了多久或许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也说不定。他就像是为了围棋而生的一样的纯粹,以后,在棋坛上他会成为一颗相当耀眼的新星吧?
虽然我在这边思想开小差,不过手下落子却是没有任何的含糊,白色与黑色的棋交织在一起,每个角落都扭杀得难分难解,战斗逐渐向棋盘中腹延伸。
我不假思索的落子如飞,而佐为则是越下越慢,每一手考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过从盘面看起来我和他的白子与黑子倒是厮杀的难分高下。
又下了一会儿,棋盘上八块棋地竟然没有一块活净。在我下完一子之后,时间缓慢的过去,可佐为半天却没有落下一子,而是皱着眉头在那边思索着。
此刻的棋局上,数块黑子大棋被攻击得四处逃窜,但是有三块在中腹逐渐接近,眼看要串联成一片,脱离目前的苦局了。
落下了应子的佐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显然觉得是胜券在握了。
“天真。”
看了一眼棋盘,发现此刻落子的情况一如预计后,我直接落下了白子,和先前的一着并联,将三块棋前进的路线同时挡住。三块黑色孤棋眼睁睁相望却不能连在一起,陷入了困龙绝杀的窘境。
从东方大|陆传来的“珍珑”棋局可绝对不是很轻易就能解决的。当年叶王和玥对这个棋局考虑了很久最后也只能宣告放弃。
“可恶!”
低咒了一声,佐为直接拿过了边上的树枝在脚边的沙地上开始划拉,显然是在思索解决这个死局的方法,我对此也没出声,由着他去思考。
佐为一遇到和围棋有关的东西就能变得废寝忘食,之前我可没少见识过他的这种专注力。
看着佐为此刻冥思苦想的样子,我也没打扰他,而是悄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现在先让他去思考好了,我正好去趟白山看看太郎还有那只小虎崽怎么样了。
至于佐为会不会担心我就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了,毕竟这种情况过去已经出现好几次了,他从一开始的担心到现在都已经习以为常我三|不五时的失踪了。
反正我最后总是会回来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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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白山的比竎神社的时候,我发现这里多了一位对于我来说很陌生的访客。
“您好。”
看到我进入神社的“里世”,正待在神社中似乎正在观察小虎崽的人站起身看向了我,然后微微颔首致意。
那是一个有着翡翠绿色的头发容貌精致神性纤细的美男子,皮肤白|皙,右眼是琥珀色而左眼则是和他的发色一样的翡翠绿。穿着一身有着太极图案的阴阳法袍,身上还带着符链,从身上的力量波动来看,很明显是一名阴阳师。
只不过他身上的灵光看上去好奇怪……虽然的确拥有淡黄|色的灵光,但却显得异常的单薄。
“你好。”
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我对他多少有些好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的样子,我总觉得似乎有些眼熟,“请问你是?”www.xiumb.com
“我是安倍家的阴阳师,安倍泰继。”
对方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看向我,“您是前来找太郎太刀阁下的么?他此刻正在后面沐浴净身。需要您稍等一会。”
“我知道了。”
我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因为对方报出的名字而愣了一下——安倍泰继……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太郎说过他是使用了阴|核与阴阳术制|作出来的类人吧?难怪灵光会稀薄成这样……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酷,但即使外表再像人,类人也始终不是人类。
因为不知道太郎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沐浴,所以我很干脆的就在庭院中看着泰继给小白|虎的伤口换药包扎。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看起来应该是泰继在照顾小虎崽——说起来我到现在才发现,这只小虎崽竟然是一只有着浅淡黑色斑纹的白|虎——看的出来小虎崽至少对他是没有戒心的样子。
微风吹过,有只白色的粉蝶摇摇晃晃的飞进了神社内部,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停留在庭院的石碑上歇脚。
而我扫了那只粉蝶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随后手一抬,净灵炎随即卷出,将那只白色的粉蝶给圈卷到了手上。
麻仓家专用的搜索式神?这群家伙竟然到现在还没死心么?
在这只白色的粉蝶到了手上后我才发现,似乎是因为沾染了污|秽的关系,这只粉蝶并不是全然的白色,而是透着淡淡的灰色不详气息。
“可怜的小家伙,身不由己挺痛苦的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善意,这只粉蝶式神安静的停留在我的指尖,用式神特有的灵力波动向我表述着什么。
“好吧,既然碰到了就帮你一把,不过你要忍着点。”
我手一翻,再次燃起了一小簇的净灵炎,而粉蝶则是毫不犹豫的直接投身于净灵炎中,在火光闪烁中直接燃|烧成了灰,然后从灰烬中重新飞出了一只漂亮的紫色凤蝶。
“恭喜你了。”
我微笑着晃动了手指,让凤蝶直接飞了起来,“自己找个地方好好呆着吧,不要再被捉了。”
凤蝶扑扇了下翅膀,最后竟然直接停在了我的肩上不再动弹。
我微微愣了一下:“你要跟着我?”
作为回应,凤蝶头顶的触须轻轻摆|动着,不过身|体完全没有移动。
“这样么?随便你了……”
碰了碰凤蝶摇晃的触角,我勾了勾唇角,“那么以后……我叫你小蝶好了。”
正说着,那只小白|虎似乎也包扎完毕,从泰明那边直接跑到了我的脚下,然后扒了扒我的腿似乎想要我抱抱它——这算是在向我撒娇么?
从善如流的抱起了小白|虎,我顺了顺它被打理的很漂亮的皮毛,然后转头看向了泰继:“你很喜欢小动物?”
不然没可能照顾的这么用心的。
“并非……”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泰继却是摇了摇头,“只是太郎太刀阁下委托我照顾它,所以我必须要完成这件事情。”
“好奇怪的说法……只要拜托你的事情你都会完成么?”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泰继。
“力所能及的事情答应了自然要完成,这是常识。”
泰继说得非常理所当然,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我反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幻,你找我有事?”
就在我想要继续和泰继说话的时候,太郎的声音传了过来,于是我理所当然的收回了话头,转头看了过去:“太郎,你终于出来了啊。”
“泰继的性子很认真,你别逗他。”
太郎看了我一眼,最后视线落在我怀里的小白|虎上,“这只幼崽如果可以你就带回去养吧,别总放在我这里。”
“就是因为带回去不方便所以我才放在太郎你这里的啊。”
抱着小白|虎飘到了太郎的面前,我笑眯眯道,“你不会这么狠心让还这么小的家伙流落在外吧?玩意又被哪个家族抓去那可就白费了我救它的心血了。”
“我不会饲养动物……所以你还是摆脱泰继吧。”
太郎将视线转向了正安静的看着我们的泰继,“如果没有记错,泰继是住在北山的安倍外宅那边,位置比较偏僻,所以应该比较适合。”
“你这是在帮别人揽活么?”
我对此感觉有些惊讶。
“毕竟是故人之后。泰继身上的问题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对于我的问题,太郎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开门见山的开口,“你能解决么?”
“只能缓解。”
对此我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若是晴明还在的话,和他讨论讨论没准还真可能折腾出解决的办法,但是现在……我不认为有谁的阴阳术能达到晴明的那个水平。”
当年就是因为确认了晴明的实力可以算是当|世顶尖,我才会将召唤十二神将的办法告诉晴明的。而眼下……虽然没见过太郎提到的那个叫做“昌浩”的晴明孙|子,不过我并不认为他的天赋能够超过晴明。
毕竟,当年的晴明可是白狐之|子。
“也是……”
太郎点了点头,“能够缓解也是好的,泰继你过来吧。”
“太郎太刀阁下。”
泰继闻声走了过来,就像是完全没听见我之前和太郎的对话一样,“请问有什么事?”
“帮我照顾一下这只小老虎,偶尔带来白山这里放放风。”
我将怀里的小白|虎塞到了泰继的怀里,点了点一脸无辜的它的鼻子,然后直接将一小团净灵炎融入了泰继的胸口,“这算是报酬。”
泰继的问题是体|内的阴气积蓄过多,虽然因为阴阳术的关系还能保持阴阳平衡,但是总体来说还是阴气大于阳气。我给他的净灵炎算是阳属,能够一定程度的净化他体|内积蓄过多的阴气,不过毕竟净灵炎是外来的无根之火,所以也是会有消耗的。等到我给他的这团净灵炎消耗完毕后,泰继又要重新面对阴气过多的问题了——当然了,按照我给他的量来算,就算有损耗,再撑上个十年左右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我才和太郎说“只能缓解”,而太郎显然也很清楚这个问题。
“谢谢大人。”
抱着小白|虎,泰继摸了摸|胸口,似乎感受到了体|内的变化,于是对着我弯身行了一礼。
不过我对他的称呼却有些挑眉:“为什么你会称呼我为大人?”
要知道,就算是对拥有灵格的太郎太刀,泰继的称呼也只是“阁下”。而我不认为泰继能像叶王|还有晴明那样看出来我那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真正身份。
“作为净世的龙神,称呼您为大人是很正常的。”
泰继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
我是真的被惊到了——为什么泰继这家伙会说我是龙神?我完全不觉得我能有任何地方和“龙”扯得上关系的啊?!
“你这么说她根本就不会明白。”
太郎直接插口颇为失礼的打断了泰继的话,“她会变成这样应该是因为净世的代价,那些她已经不记得的事情,就算你说了也没用。”
“哈?”
眨了眨眼睛,我有些疑惑的看着神色笃定的太郎还有一脸恍然大悟神色的泰继,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没用?”
“不记得也是一件好事。”
太郎突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薄唇微微勾了个细小的弧度,“你还是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会比较好。”
“不要总把我当小孩!”
我气鼓鼓的拍掉了太郎的手,扭头缩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按照泰继的说法我不是那什么“龙神”么?为什么不管是叶王也好,玥也好,晴明也好,太郎也好……对我都像是在对待小孩子?!
简直太欺负人了!短时间内我都不要理他了!
“幻,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不过太郎天外飞来的这句让我当即就扭过头冲到了他的面前:“你说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不对,你可以离开神社?!谁这么大胆敢把你的本体带走啊?!”
咳咳……我刚刚有说过短时间内不要理太郎么?有么?没有吧?!肯定没有!
“次郎一直都没有消息,我很担心他。”
再次安抚性质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而最近我一直隐约感觉到有呼唤我的声音,冥冥之中我有种感觉,只要回应那个呼唤,我就可以找到次郎。”
“你也要走了么?”
要说不失落那是骗人的,毕竟从我拥有记忆开始到现在,只有太郎一直都在,但是此刻……对着一心想要找到作为他兄弟的次郎太刀的太郎,我也说不出要他留下来不要走这种任性的话。
“找到次郎我就会回来的。”
似乎明白我的失落,太郎再次勾了勾唇角,描绘着朱|红眼线的双眼微微眯起,“这里会一直对你开放。没准你哪天过来这里坐坐的时候就会发现我回到这里也说不定。”
“那你什么时候走?”
“等感应到下一次召唤的时候,时间我也不是很确定。”
“切!”
我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早点滚蛋也好,我才没有舍不得你,哼!”
好吧,我要承认至少太郎没有选择不告而别——说真的,他要是真敢不告而别,我就敢直接拆了这座神社,才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作为白山化身的菊理媛神呢!
、
因为太郎的这个决定,我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在比竎神社呆下去了,把小白|虎托付给泰继让他带回北山放养之后,我就带着小蝶回去了佐为那边。
而回到佐为的那座偏僻的住宅的时候,我差点被他给吓到……
“我说佐为……你几天没洗澡了?!”
因为现在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夏季,温度还算比较高,但是隔了老远就能闻到佐为身上一股子汗馊味还是让我黑|线当场就下来了。
看他周围被划得横七竖八的地面,散落的果皮还有果核,以及几个被吃空的果盘,我已经可以确定从我走了后佐为大概就没挪过窝了。
要不要这么废寝忘食啊?!
“啊……”
结果两眼盯着棋盘的佐为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手还拿着黑棋在棋盘上比划着,“我很好的……让我再想想……”
“……”好吧,这是我的锅……
多少有些后悔不应该为了迁怒而直接给佐为上“珍珑”棋局,我凑了过去,“不想英年早逝就赶紧给我洗澡后去睡觉!”
“等一下,我觉得我快要解|开来了。”
佐为还是执拗的在棋盘边上不肯离开——哪怕他眼睛下面已经有了浓重的黑眼圈。
“等什么?!还想以后跟我下棋就去好好休息!”
我直接发飙了,上前拽着佐为的手就想把他拉离棋盘。
“幻!”
似乎是因为被打扰了思路,佐为直接提高了声音,手“啪”的一下落在了棋盘上,而他手上的黑子也正好落在了棋盘上,直接堵死了一小片黑棋的“活眼”。
“行了行了,棋局在这边又不会跑,倒是你再不去休息就真要出问题了。”
我直接将那一小片黑棋给提了起来,同时催促
“等等!等一下幻!这局我解|开了!”
而佐为此刻则是盯着棋盘两眼放光,手上又飞快的落下了一子,“原来如此!解这个局需要自填一眼……虽然自填活眼有些说不通,但是理论上还是能行得通的!这真是一个新的思路!我要记下来!我一定要记……唔……
“不管你现在记不记下来,先给我洗洗睡觉!”
捏着鼻子挥了挥手,我直接用灵力浮起了被我一记手刀劈晕的佐为,把他丢去了屋子中,然后拖了床薄被给他盖上——我这么做已经很仁至义尽,总不能让我帮佐为去洗澡吧?!
等把佐为安顿好后,我重新回到了院子中,用净灵炎把地上的果皮果核什么的都烧干净了——话说回来,要是让叶王晴明知道我这么使用净灵炎大概会哭的——之后,就对着那块已经被清出了一片空白的棋盘发呆。
毕竟我也算是精通棋礼,自然能看出来在自填一子之后,整个棋局是真的被盘活了。
自我牺牲么?
看着棋盘,我有些迷惘,不自觉的想到了叶王|还有玥他们身上——如果他们知道珍珑棋局竟然能有这种奇特解法,一定会很高兴吧?
棋如人生,人生若棋。
既然是这样,那么,为什么不在可以掌握的范围内,放手去做呢?
只是,我的这盘棋局,不知道是谁来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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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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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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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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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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