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
一只体型娇小的绿皮蛙,从他嘴里蹦出来。身体不受控制跌入泥潭里,向四周溅起三千泥点,钱二的浑身上下也包揽了不少。
不过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泥人看不出本来样貌,这下再泼洒到身上来的泥点子,倒只是毛毛雨了。
这并不妨碍他定立在当场,面色愈发浓郁似老黄菜梆子,难看。
偏淡酱紫的厚唇没合拢,滴落下来好几许黑泥浆,拉出极度富有弹力的丝线。
圆圆的脸颊气鼓鼓地,等青玉几人走出去老远,才回过神来。
愤恨地,嘴里连忙呸呸呸,将嘴里的泥倒吐个干净。继而怒骂府上的侍卫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十多余人在这,都不能拦住顾西里。
侍卫们只身下来捞他上岸,他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不停,问候了别人祖上十多代。口中用词之粗鄙,教在场与他交好的学子,纷纷变了脸色。
众人心想:果真只是个乡野外室之子,被户部尚书寻回宗室亲身教养了四五年,还是难登堂大雅。
继而不待钱二上岸告别,相互间结伴扬长而去。
钱二不仅怪罪侍卫,还怨恨青玉。
自从三年前春时,先帝赐婚给他和云阳郡主林青玉,之后他听从父亲的话,对她好得很。
常常丢下功课,搜罗奇花珍宝,只为博美人一笑。
就算知晓东西前脚送出去,后脚便被她处理,心底是不舒畅,但当着她的面,依旧是不敢表露出一点真实想法。
他是真想过,努力进学下考场,待金榜题名时娶她过门。
这么多年,就算是捂块石头,也能捂热了罢?
方才,她居然头也不回,就这么跟顾西里走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行事过于随心。
三年了,青玉都没有想过与他解除婚约,自然是认真想过跟他接触一番,或许,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钱二今儿突然拦她,想必是先她一步知晓了顾西里要回京的消息。
三年前,先帝失踪,晋王和前废后在京都暗中殊死搏斗,弄得朝堂野外动荡跌幅。不少朝臣被先废后暗地里,偷偷绑住关押,另外换了人顶替。
这番动乱,以晋王一脉全诛,先废后身死,先废后唯一的子嗣:宜阳公主失踪为结局。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后出来坐镇,代理国事。
朝中为下一任皇帝立谁,吵翻了天。
前不久,总算是有了结果。大部分人均同意,立秦王。
这也是为何,阿娘要到京郊散心的原因之一。
秦王不愿意当皇帝,不管以前如何想,现在的他是很想拥护长公主的。甚至以此立了个目标,三年来做好准备拿终身来奋斗。
他一心只惦记着,回封地去,寻找脑海里,一直闹得他头疼不能安歇的那抹影子。
青玉略知一二。
但阿娘和表哥,总是要做一个选择的话,毫无疑问,站阿娘这边。
所以历时三年的选皇帝能落下完美帷幕,她也是众多功臣中渺小的之一呢。
皇太后那,她添油加醋了不少。
不待思绪飘逸,再想太多,他们已经到了京郊庄子门外。
大老远跑来四匹骏马,庄头想注意不到都难。他召集庄上的佣户,分别站在道路两边迎接主子。
“吁~”
突然扯住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崛起,又用力砸下。
青玉难免的,背后碰到了一点点顾西里的前胸。
她眉眼一撇,故意往前挪一挪。
毕竟,她是有未婚夫的人。哪里可以跟一个外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呢。
很微妙地举动,除了顾西里,谁也没有发觉。
下了马,庄头上前来,说一些好听的场面话。
他道:“郡主一路劳苦,长公主和顾大娘子去了小汤山秋猎。小的们已经将汤水备上,郡主不妨先歇息一番,再去与长公主汇合。”
青玉淡然颔首,温和的与庄头道了句幸苦。再故意趁这个时候,左右手各自挽起鹿娅和顾翩翩,头也不回地先行步入庄子。
将某个人抛在身后。
说想起小时,怀恋那时的人是他。前一日说着要跟她一起进宫找皇太后,废除先帝将她跟钱二的赐婚,将军府小厮找上门来,他笑着归家,让她等等。
之后等到夜半三更,甚至这三年也没有再见到一面,或者有一封音讯。
这般作为,也是他。
当时等得过晚,第二日起身着了凉,咳嗽地脸红唇青。
这才从前来探望的顾翩翩口里,知晓他已经在昨儿,一身漂亮的铠甲加身,挂着重剑,手提红缨□□,就这么孤身一人奔赴西疆。
西疆阮人知晓大齐皇帝下落不明,趁这个时机,集齐十几万族人,大举进攻。
原著里,顾西里正是从这场战役后,开始失父没母,渐渐成了个孤家寡人。
顾大将军早就和顾二、顾四奔赴了战场。顾将军再次消失于战场,他一声不吭收拾包袱去了西疆,一是尊从顾氏组训,没有官衔在身的白丁要弃笔从戎参战为国,二者寻找父亲。
三年,不是三天。她能理解顾西里为人子的迫切心理,亦有荣与焉,她的意中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但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子,委实也会气不过,他不留一言溜了,还一封书信都没有。
一回来,便将一向好脾气的钱二推倒到泥潭里,后来更是过分,当众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他的马匹上跑了。
也不知钱二,现下如何了,有没有被这个粗人给伤到。
她轻微蹩眉,显然心思重重的模样,左右的鹿娅和顾翩翩,跟她是好几年的交情,又怎么会发觉不了呢。
特别顾翩翩,两人打小相识。
纵然跟在身后眼巴巴跟着的,是自家哥哥,但她是青玉这方的人。
一去三年,换做是与她定下亲事的谢大表哥如此做派,她早就将人敢出去了好伐,哪里让他有机会在身后愁眉苦脸卖惨。
不回头看过去还好,这一看,发现哥哥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铠甲,露出的领子显现暗红。
一向注重形象的他,胡子拉碴拉眉怂眼,确实蛮可怜的。
同情心,莫名在心底泛滥成灾。加之顾西里又殷切期盼的望着她,漂亮的桃花眼铺满了红血丝。琇書蛧
心软得一塌糊涂。
随即,拉了一下青玉,头颅轻点身后,示意有人跟着进来了。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再怎么心疼哥哥,也不可能明知他做的那些事后,将人往天上夸。此举,堵的是,青玉还会不会对哥哥心软。
青玉下意识跟着扭头过去,再目光快要接触到身后人前一点,咻地一下收回。
极为迅速。
之后放开双手挽着的鹿娅和顾翩翩,往里屋小跑进去。
顾西里以为青玉会回头,聚精会神,紧紧盯着前方的人儿,不敢眨一下眼皮。
直到青玉裙角在前方院子消失,他才失落的垂下头颅。
鹿娅和顾翩翩叹了一口气,随即跟了上去。
长公主虽然身处小汤山,但也是知晓这件事的。
她坐小溪边歇息,问一旁的顾阿兰:“顾西里回来了,阿兰,你怎么不帮自家侄儿说两句?”
“小玉儿犹如我亲子,阿西是我哥哥的亲子。到底谁更亲,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何况这本就是他们年轻小辈的事,我一个快要老去的女人,有这时间好好享受大好山河不好吗?非得要掺和进去他们的事,”顾阿兰坦然道。
“你倒是坦然。那鹿娅呢?她与青玉同年,还大上几个月。如今,也是十四快要及笄的小女郎了。”
“谢太傅你应当知晓罢?他的弟弟,前儿亲自提了重礼来别院,教我考虑将鹿娅许给她。当时我未表态亦没有发怒赶人出去,想来,谢家老太爷,已经在来京都的路上了。”
“哦?”康平笑着道:“他家的话,倒是一桩极好的婚事。他是家中二子,文学渊博。上头大哥年轻有为支撑门楣,谢太傅又是定的翩翩为谢氏宗妇,怎么也不会教小鹿娅被人欺负。”
顾阿兰连连点头,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不好当场一口答应,教别人把女儿看轻了。
过了好几日,她还在琢磨鹿娅和谢家儿子的婚事,越想越觉得,是一桩万里挑一的好婚事。
毕竟,还是谢二公子,亲自上门来卑躬屈膝恳求的。
没想到悠闲的日子没有几天,天使携带圣旨和禁军,面容严肃地赶来庄子上。
衣裳上的灰尘都来不及弹掉,非要让长公主先跟他们走。
一行人几天下来,玩得正流连忘返,虽有些蒙头,不得不跟天使走了。
这一去,才知秦王在昨儿夜幕时分,偷偷收拾细软,携带几个贴身随从跑回封地去了。
只留了一封书信。
道这个皇位,他承受不起,换天资聪慧的姑姑—康平长公主来更为合适。
将士将西疆边境外的阮人,打得落花流水,不日阮人使臣便要上京都来,用重金赎回此次战役中,他们被俘虏的王。
大齐还没有皇帝,到时不就会被阮人给看扁了去。将士一番辛苦,不是白忙活一场啦?
这是皇太后的想法。
以为可以移权给秦王,被想到被这个小子溜了。如今,她只能抓住女儿,这般絮絮叨叨一番啦。
多年早起垂帘听政,她一个没了丈夫的寡妇,为风雨飘摇的大齐付出太多。每日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奏折,生生催人老。
她只是想安享晚年,可有错?
母女俩必须有一人要被这些奏折霍霍,她选择出卖女儿。
如此一哭二诉苦,康平头大之余,不得不答应她。挑了个黄道吉日登基,沿用旧称号,改国号为康平。
封女儿青玉云阳公主,并将旧日府邸和封地,留给女儿。其他宗室,挑几个有贤才的,大加封赏备用。
远在江北封地的秦王,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封了个亲王。
这倒是愁倒了秦遗人。
太后对他俩一起的态度,一直是不流露赞同或反对的沉默。这几年他为了能光明正大站在康平身侧,不教氏族说堂堂长公主包养个老白脸,经年努力之后,终于成了大齐首富。
眼下康平成了女皇,朝臣虎视眈眈,一直不断为其献上年轻鲜艳的少年选后,说要照古例延续皇室血脉。
虽然康平是拒绝了,但她身处深宫,他在宫外,也不可能就这么放松就是了。
打起女儿主意,想让青玉进宫去,帮他盯梢。他也另有准备,换个身份重新科考。
顾翩翩从青玉这儿知晓了,急忙忙回家欲告知兄长顾西里。
没想到在半道上,将人给碰上了。
顾西里一身窄袖银红胡服,在一处狭义的地方拦着一个人揍。拳拳打脸,顾翩翩认不出是哪位在挨揍。
身形看来,有一点熟悉就是了。
“哥哥,云阳府情况有变。”她高高地吊着嗓子喊了一声。
顾西里顿了下身形,听见了。似气不过,如此还是再将人又揍了一拳,这才小跑到顾翩翩马车旁边。
他道:“怎的了,青玉没事罢?”
眉目面容里,都是焦急。
顾翩翩让他上马车来,才肯说。
毕竟大街上人多嘴杂,顾西里理解,利落地跳跃上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顾翩翩不禁掀开马车帘子,往小巷里看去。觉得被兄长打的人,很像户部尚书府上的钱二公子。
顾西里坐稳后,便催促:“这下你快些说罢。”
钱二与她非亲非故,顾翩翩这般想着收了目光,一五一十将自己在云阳府知晓的事情告知兄长。
青玉要进宫。
这对于顾西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此行回来这么多天,无论他跟在青玉身后如何作为,都没能让她原谅他当初的不告而别。
三年来一封书信都没有到青玉手里,他也是回京都后方才知晓的。
眼下还不是追踪这些信件下落的时候。
他一急,便直径掀了帘子翻身下马车,脚尖轻点,上了墙头往云阳公主府赶去。
等马车往朱雀大街这么去转一圈,还不如他的腿脚快。
“哥哥,你慢点。”顾翩翩惶然道。
这会马车在街上急速行驶,好危险的。
话音刚落,已经看不见顾西里的人影。她道的话,注定没有回音。
顾西里赶来云阳公主府,又一次吃了闭门羹。在一旁等了良久,才将秦遗人等了出来。
他此次,本来就没有抱希望,能见到青玉。见秦遗人出来,眼眸瞬间亮了三分。
秦遗人也早看见了他,少年一身红衣,器宇轩昂,遗传了标准的顾家人的眉眼,长得周正。
对于漂亮的人,秦遗人向来会多给与一分好脾气。只是他到底惹了女儿不开心,这一分好脾气,就此胎死腹中。
顾西里恭恭敬敬上前来,与秦遗人见礼。他从姑姑口中得知,此人才是青玉的生父。脑海里将这点反复思量多遍,愈发小心翼翼。
随即,他将自个的想法,告知给秦遗人。
“伯父既然因为陛下苦恼,何不直接正大光明,去挣后位,永绝其他人的心思呢?”
哼,要能如此简单,他又为何会躲躲藏藏这么多年,在筱筱身侧都没有个正当名分。这少年,莫不是追求不到自己女儿,便来拿自个撒气顽?
他白了脸,显然气结心中,欲拂袖走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辈这里有落下秦氏和千年大族谢氏的名帖,还请伯父端详端详看。”
哦?名帖。秦遗人顿时来了兴致,从顾西里手中接过名帖。
上头各自写着秦氏嫡脉长房秦遗人,谢氏第一千二百代偏房嫡脉幼子谢遗人。
这两个人,秦遗人暗地里行走朝野多年,知晓是不存在的。
这是,为他篡改族谱,编出了一个身份。
落下秦氏,他想回早认祖归宗了。以前因为一些事不能回,如今是不想。
毕竟老秦王可以为了能再见他阿娘一面,将相国寺卖给先废后,青玉差一点死在那里。如今他们跟着宜阳,一起消失。
他清秀的指尖,捻起谢氏这张名帖。
顾西里松了口气。
第二日,京都再度流传起有关云阳公主的流言。上次如此热闹,还是左相在位时,他家大公子鼻青脸肿的,依然也要站出来跟还是郡主的青玉退婚。
道她克夫,自从定亲后,一天舒坦日子都没有轮上过。
这一次,便是户部尚书府上的钱二公子。
依旧是鼻青脸肿,比当年的左相家大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充分肯定了前一任说的话,还跑到御前闹腾着,一定要退掉这门亲事。
教京都百姓,连着谈论了足足半个月。
康平也是气得很,但她也不好多说甚的。你不愿意娶,她还不愿嫁女儿给钱二呢。
解除婚事将人打发出宫,随即下了道圣旨,天下俊才英杰,皆可以前往公主府,参与云阳郡主选驸马一事。
先前发生的事,顾西里有感要发生。他当初打钱二,便是在路边听到了钱二对青玉出口成章,眉眼间都是恶意。
一时手痒没忍住。
如今顾不得,青玉不肯见他,直接□□硬闯了进去。公主府他来过,也不至于迷路。
只是没想到,青玉和顾翩翩、鹿娅在花厅旁的小凉亭吃茶,眉目含笑,一点也不忧伤。
青玉淡淡道:“嘁,他钱二算我看走眼了,竟然是跟前一个绿帽差不多的人。不过无妨,如今陛下是我阿娘,还怕寻不到如意郎君嘛!”
惊得顾西里,愈发觉得前路艰难。
顾翩翩也掺和进来添油加醋:“就是就是。”
过了许久,青玉才小声询问顾翩翩:“你哥走没走?”
顾翩翩无奈点头。
“你们俩人这是要做什么,让我在这两头扮细作。”
“不刺激他一下,永远都不知道主动一点。钱二不要名声也要成全他,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青玉不岔道。
“子兰,明儿就将我半月后在府中报名比武招亲的事,宣扬出去,传得愈广愈好。”
“诺。”一旁子兰得了吩咐,随即告身退出凉亭。
往日是柒歌姐姐掌管府上一众大小事,如今柒歌姐姐随陛下入宫,换了她顶替其旧日职责。
羡煞了不少往日‘姐妹’。
很快,京都附近几个州的人几乎都知晓,陛下唯一的血脉云阳公主,在京都比武招亲。
一时京都租房难,客栈更是人满为患。
到了比武招亲报名这日,天边刚亮起鱼肚白的时候,青玉便起身了。
早早吩咐下人,开正门在前厅接待所有前来的人。
守门的小厮开门后不敢置信,扔下门闩慌慌张张往里跑,给管事报备正门前的情景。
子兰笑意盈盈进来,先给青玉道了声喜。
青玉轻佻眉梢,大概猜到门外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慢慢地细心梳妆,待一切妥帖后,才慢悠悠去了正门。
绕过影壁,正门大开。心心念念的红衣少年,手持木棍屹立在门外,脚下躺了乌泱泱地一片好儿郎。不远处,不少男子哆嗦着不敢上前,交头接耳嗡嗡作响,在讨论这个红衣少年何许人也。
“你们,谁还敢上前来战?”
他的声音不复沙哑,低沉得响亮动耳,直破九霄。
躺着的有一个人颤巍巍伸出手,咬牙道:“我,还是不服。”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又念了一遍不服。
顾西里待他站稳,才又将人打趴下。
“你,你作弊。现在只是报名,还没有到比武环节。”那人如此说道。
顾西里轻轻笑出声:“是又如何?你们今儿想报名,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众人无奈,不少人还是认识顾西里的。他在西疆与阮人厮杀三年,其大名早就跟随他的战绩,传遍大齐。
只是不知为何,陛下连他重伤在身的阿爹及两个兄长都有封赏,唯独遗漏了他。
有些便猜测,不会陛下是想将女儿赐给他罢,不少人当即麻溜走人。
如此被顾西里一通作乱,最后能报名的,只有他一人。
青玉淡淡扫了他一眼,收了他眼中溢满的高兴与得意,回了自个的院子。
顾西里提脚跟上来,被子兰拦在影壁前。
她道:“顾五郎请留步。”
还是不愿意见他,顾西里失落的敛下眼睑。
灵光一闪,想起他足智多谋的大堂哥。大堂哥前头几日才迎娶了刘表妹,如今新婚燕尔,日日皆在府上,人好找得很。
寻觅到人,他陈恳地向心目中万能的大堂哥请教,眼下这种困境,要如何才能使青玉回心转意。
他不知晓,向来足智多谋的大堂哥,也为难着呢,不知哪里得罪了屋中娇妻,他单方面被迫承受冷战。
不过,他一直信奉,对于喜欢的人,将她想要的东西都抢到手,这人,不就自然跟着上门来了。
他又一次坚定地给顾西里,详细指导这套功法如何使用。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惊动了路过的顾大将军顾徐檐。
顾西里见了阿爹,不复往日会有一丝惧怕,如今眼中只有满满的仰慕之情,随即也给自个阿爹说了此事。
这套功法,还是顾徐檐教导给顾东笙的。眼下儿子再询问,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你阿娘当年也是这样子,才答应进顾府门的。
完全忘记了,他跟自个夫人,与儿子跟青玉,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对夫人而言,有救命之恩。但是,青玉对于儿子,才是有救命之恩那人。
顾西里在两人的帮助下,成功惹得青玉避不见他。
遑论是谁,逛街或是郊游正高兴,兴致冲冲欲买珍宝首饰、稀奇洋玩或郊外的奇花异草,被人给强行截胡走了,都不会太高兴。
先时她还能安慰自个,也许是顾西里故意如此,想拿这些物什来送她。只是这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眼见顾翩翩都要嫁给谢太傅,顾西里还乐此不彼地与她争抢所有看上的东西。
这,就很有问题了。
特别是,当两人在西市争抢买一个女奴的时候。
她也是一时赶着出城,路过此处。见这个女奴长得有几分肖似宜阳,被人打得皮开肉绽可惨了,就动了侧影之心。
没想到,顾西里连这个也要抢。
这一幕被京都闲的发慌之人,传遍全都上下,不久连久居深宫的康平和太后也有所耳闻。
所有人都说,这镇南将军府上的五公子,应该是与云阳公主有旧怨,所以才一直跟她过不去。
待所有人都相信时,顾府几个大老爷们自然也知晓了。
顾徐檐琢磨当今陛下的作风,只怕是要给青玉另外换一门亲事了。何况,三月前的比武招亲,陛下并没有为两个小儿下圣旨赐婚。
当即拉上儿子,就往宫里跑,正好将康平赐婚女儿与现在新上任的右相旨意,拦截下来。
顾徐檐让儿子守在外头,独自进去豁出去老脸,朝康平身旁的秦遗人撒泼打闹。
两人也是从小过命的交情,谁还不了解谁。康平疑虑顾西里是为了皇权才肯再次提娶女儿,他也有此疑虑。
但老顾家的人,向来在娶妻前,不都干出好几件非常驴人的事情吗?几次接触,他心底对于顾西里的心性,也有了几分肯定。
再说,人家帮助他,成功登上后位。
他便向康平提议,让青玉进宫,听听女儿的想法。
青玉自然也不是真想另外找个不熟悉的嫁人,若真要如此,还不如就嫁给钱二算了。
好歹也有三年情分在。
见了阿爹阿娘,知晓两人想做甚,不由暗地里给阿爹点一个赞。阿娘被这个时代腐蚀得严重些,已经学会不经过她同意,给她婚配啦。
顾西里跟着她进大殿来,如今很紧张地盯着她。暗地里掐着手心,生怕她出言不要自个。
她回禀道:“女儿尚小,阿娘,不妨过两年再议?”这幅身子才十四呢,阿娘真是入乡随俗的好榜样。
秦遗人在边上轻轻碰了康平手肘一下,她似才醒悟过来,赞同了女儿的说法。
三人同行出宫,顾徐檐脚步加快,将两人远远地甩在身后,先行一步走了。
顾西里明白阿爹是想,让他与青玉多多单独相处。掐指一算,他们快有四年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
这般想来,心绪愁得如心头压了几座云霞山,十分沉重。
出宫后,他还孜孜不倦跟在青玉身后。不知为何,青玉也没有上马车,两人一前一后,往一处偏僻的地方走去。
顾西里在其后,可怜兮兮地哀求:“阿玉,别不理我好不好。之前你喜欢的,我特地修了一处院子,好生地存放着,就等你过门送给你呢。为了买这些东西,这三年我攒的银钱,全花光了,还欠着大堂哥不少债款。”
青玉顿住身形,深吸了好几口气。她不生气,不生气,生出毛病算谁的。
还是忍不住回头,恶声恶气道:“当年为何一句话不说便走了,还一封书信都吝啬写给我?既然无意,一拍两散便是。大齐地广物丰,我再找一个比你出色的少年才俊,容易得很。”
“不是,当初是我阿爹遇险失去踪迹,我对西疆最为熟悉,这才急忙忙去了。但我一直有给你写信,先时三日一封,之后七日,找到阿爹后,一日一封没有遗漏的时候。信都是投了官驿的,为何就没了踪迹呢?”顾西里红着眼解释。
“我说,你俩够了。”
一旁枝繁叶茂的榆树上,突然钻出来一个人道。
青玉听声音略微有些耳熟,转头一看,果然是户部尚书府上的钱二。
他红着脸,衣衫不整……。只看见这么一点,被顾西里急忙忙上前来捂住了眼。
“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能如此有伤风化?”顾西里气急败坏道。
钱二嘿嘿一笑,显然醉酒了。
他道:“这算什么,你三年寄回来的信件,都被我从中拦截了去。可是又如何呢,只要你一出现,青玉皎洁的眸光,还是跟着你走。既然如此,不如彻底了解。没有了希望,就不会再品尝绝望。”
原来如此。
青玉心底的郁结,才算开解。
她轻声道:“钱二,谢谢,你本大可不必说出来。”
他耷拉着眼,昏昏欲睡。
“别谢,我只是在梦中与你们二人道明,梦中事,出了梦风一吹便没了。哦,那些信件,我给埋在西边郊外了,没有带回来,现在去挖,也许还在呢。”
话音一落,头一偏,似在树上彻底睡着了。远处传来,户部尚书府上小厮寻找钱二的声音。
钱二才又道:“你们静悄悄走去,别管。”
二人按照钱二指的地方,当真挖出被牛批油纸包裹的书信。还好里面放了香料防虫,这些书信,没有损坏。
青玉拿到书信,提回府上去一封封看完,随即连夜进宫向阿娘,请旨赐两人的婚事。
康平很无奈,这才多久,女儿的心就变了。
不过,顾西里她以前看好,是因为其父手上的兵力,现在依旧如此。不是她想吞顾氏兵权,而是她担心自己有个万一去了,小玉儿没了依仗被人随意欺负。
纵然顾氏兵权再广,也要他们肯真心相护才行。正是因为见到了真心,所以她很放心地,给两人下了赐婚旨意。
定在青玉及笄这年,两人成婚。
是有些焦急,但她实在是太担心自个身体,有个万一了。特别是,如今经常做噩梦,梦到她死了,小玉儿独自一人坐在高处,被那些老狐狸欺负。
当时唯一肯护她的人,便是顾西里。
听女儿讲过,知道这些是原著情节,但谁不害怕意外降临呢。
这桩亲事终于定下,将军府最高兴的人,不是顾西里,反倒是顾夫人。她眉开眼笑,当即大赏全府上下,连带债台高住的顾西里,能喘息不少。
顾西里不是不高兴,而是当初傻了。深夜回过神来,才独自抱着青玉喜欢的珍珠头面傻乐。
要是青玉见了,绝对跌破眼眶。
这人,哪里还有原著中的端庄自若,风度翩翩,淡然勾唇便能引得京都众女郎叫破喉咙的风采。
活脱脱的又白又纯地傻绵羊一只。
第二日天方亮,一夜未睡的顾西里,将他珍藏多年的宝贝全都归拢出来。今儿正是黄道吉日,适合提亲。
这些最终,用两百多个箱笼才装好。
教顾夫人气结不已,她也准备了许多呢,如今竟然没有地方放。
顾大将军听了,拿出库房堆放私库的箱笼。这些箱笼,是他在战场上收拢战利品所用,只有两个特点。
结实,够大。
如此,勉勉强强将妻儿备的聘礼装下,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每个箱笼,非得要六个人才能抬起。
镇南将军府上云阳公主府提亲这一幕,足够让京都百姓谈论许久,再过十年二十年,也有人提及。
与之相匹配的,便是两人成亲的排场了。
康平自个在宫中,勤俭度日,到女儿成亲当日,她虽没有大赦天下,但但凡大齐疆土,富裕的地方一年赋税免去三分之一,贫困的地方则是两年免去二分之一。
大婚当天,亦是热热闹闹。太后和陛下皇后等人从宫中赶往青玉的公主府,她从公主府发嫁。
将军府和公主府相隔比较近,但迎亲队伍是要绕城走一圈的。前头的嫁妆送进了将军府,公主府这厢还有许多箱笼还没有抬出去呢。
不过此将军府,非镇南将军府。而是陛下以顾西里的战功,封的从二品威武将军。
事先有通过气,然后再才在成亲当日一早宣了这道圣旨,算是头彩双喜临门。
这边属于顾西里的将军府,里头一应喜庆布置,康平早早吩咐人安置了,也不算突然会乱阵脚。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青玉紧紧攥着手上的青羽了却扇,在抄手游廊上转角,眸光不经意斜着看到了身旁人,不由心意相通,同时会心一笑。
他们,会一起度过余生。
阿娘虽然不幸已经发生,但她和阿爹都好好的,原著里发生在顾西里身上的那些惨剧,都没了。
天蓝,风轻,云淡,花香,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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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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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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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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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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