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过两日送完那三百钩蕈,我就带上家伙去村里干上一票。”
程岳闻言,眼中精光一现,“三百钩蕈研制出来了?”
“是啊,不过阿石那小子要求我们派些人帮他把钩蕈运出山外的峡谷。前日我就此事飞鸽传书给二皇子,尚未收到回信。”
程钦眉头紧锁,叹气道:“但这可是三百钩蕈的生意啊,有了那些银子,就算朝廷来犯,我们莲山也有能力一战。所以我想了想,觉得生意还是做,就是得行事谨慎些。”
“你给了他多少人?”
“小怪物监管的那山头的人几乎都去了。”程钦察觉他语气有变,猛地一震,神色忽紧,小心翼翼地问道,“难不成其中有诈?”
程岳摇了摇头,淡漠扫视一眼,“没有,也许是我多虑了。”
“呼,吓我一跳。”
阿九始终望向前方,目光停驻在干尸上面,浑身紧绷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另一边谈话仍在继续,这头儿他心中已如搅乱麻,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使他的脑壳一片空白。
他并非惧怕,只是不知为何人性能扭曲至此。他似乎、从中悟出些影子来,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临居于一切之上,语调冷漠,面目可憎的自己。
如此,悲凉。
程岳谈完,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从袖口拿出一帕子,细心擦拭手掌,抹去所有污渍,神情高傲如皇宫贵胄,目空一切。
他用罢,随手将帕子丢在了程钦身上,又挥袖指向干尸,漠然道:“我享用完了,余下的都是你的了。”
程钦一听,顿时欣喜若狂,点头如捣蒜,连声道,“谢谢老大,谢谢老大!咱们兄弟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
他抖动一身肥肉跑上前,二话不说地就伸手入棺中,心急火燎地将三具干尸搬拽了出来,动作粗暴。
阿九原本还有些纳闷,但接下来的一幕实在太过惊人,他登时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整个人呆住了。
程钦把那些干尸掠到软榻上,趴在她们身上反复舔舐,状似牲畜,不知节制。他揉捏了许久,不解意,还窸窸窣窣地把裤子衣裳脱了,光溜溜地与干尸纠缠在一起。
阿九看了一会,瞧着程钦愉悦的表情,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苦,几欲呕吐,嫌恶地移开目光。
程岳站在一旁安静观望,极具赏玩的目光兜游在他四周,突然出声道:“阿钦,日后不要去找白阙子的麻烦,往事就随风去,勿再提。”
程钦并不停歇,粗喘着气,点头应下,“老大,我知道了,只是看不过眼,找过几次茬而已。”
程岳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他和夫人相处得好,也不必再做叨扰了。毕竟是我的儿子,之前念着若是白阙子和他的夫人处得不好,就随便找个理由把那女人处理掉。如今一看,倒免去了此举。”
程岳头一次说这么多话,虽还是波澜无惊的语气,但字里行间,恳恳亲切,不像虚情假意。
阿九讶然一惊,顿时心中了然,白阙子和淮儿的那出戏,原来是故意演给程岳看的。父子之情尚且如此凉薄,互相防备猜忌,更毋需提血脓甚淡的手足情谊了。
“驱逐白阙子三年,也算作惩罚他当初欠下的命债,往后我会让他多做弥补。允弟,不会白死。”
程钦抽身出来,气喘吁吁道,“有您这句话,我是放心啦,先前一直担忧您会如以往宠惯那小兔崽子。”
他稍顿片刻,又道:“老大,不是我说,做人好歹痛快点!您表面对他弃之如敝履,万般厌恶以待,就算背后如何为他着想,他也是不会知道的。”
“何须知晓,知晓反倒不快。”
此言一出,程钦觉得吃了瘪,怕他生气就急忙捂住嘴,匆匆起身清理身体。两厢陷入沉默。
“按常理,每天这个时候玉蝶都会过来。”程岳想起数年前蹲在山门口的小萝卜头,忽而仰头,眼中星火闪烁,“不说了,适时放松一下筋骨。”
“玉蝶以前还是我引上这条道的,他也有媚人的天赋…”
阿九细细听来,垂落双眸。他还未思虑过多,身上骤然一紧。回头一看,竟是程岳在摆弄研究绳尾,忽拉忽扯,在他身上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程岳的语音极为清冷,“你待在这里,听了不少。”
阿九启唇又合上,最后还是选择不言不语。隔了一会儿,程岳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冷漠如深幽湖水,现在却双眸泛红,万分骇人。
不仅面容,就连气场也全然改变。他不禁暗想,玉蝶平常是如何侍奉程岳的?这种毫无人性的屠夫,常人处来只余惊恐。
程岳端详了几眼,俯身与他四目相对,冷言:“痛不痛?怎么不叫?玉蝶每次都会叫。”遂而又命令道:“叫!”
阿九一震,微阖双眸,掩住眸中怒火,叫了一声,“啊。”
“不是这样叫。”
他唇瓣轻扬,秉着不怕死的勇气道,“我叫得不好听。不如大当家教教奴,该如何叫?”
程岳听言,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他站立了许久,遽然回眸与程钦交换了一个视线,转身走到角落,从犄角旮旯处翻出了一把钳子。
他走来,举着钳子在阿九面前张扬地晃了晃,“这是什么?”
“钳子。”
程岳面无表情,声音略带严厉,“对啊。是钳子。当初白阙子认为秦月移情,也是用这把钳子结束了她的性命。我一直妥善收藏着这件宝贝呢。”xǐυmь.℃òm
阿九不明所以。下一秒,手中传来剖心剧痛。程岳一钳夹在了他右手的小指上,力道之大,活生生将他的指头拧断。
一切发生太突然,十指连心,比拶子之刑更加惨烈,那是钻心的疼。阿九脸颊涨得血红,扭动身躯发出几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啊啊啊!”
手指一片血肉模糊,断裂处可见阴森的白骨,血色在青灰的地砖上蔓延,俄顷染尽绯红。
程岳一瞅,挑唇轻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血淋淋的断指,“诺,这不是叫的挺好听的吗?”
他将指头递到阿九嘴边,“张嘴,吃下去。”
阿九浑身颤如寒蝉,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尤为沉重,他眼底通红地别开了头,瞳仁因惊恐急剧紧缩。
又是一钳,夹在他的手臂上。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啊啊啊啊!”
手指,没了。
好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
“骂我?太爽了,你再多骂几声,你舒服我也舒服。”
程岳凑近,将断指强势地按压在他嘴唇上,但磨蹭很久都被抵在外头,进不了牙齿,“怎么可以不吃呢!是你自己说要代替玉蝶的,十分之一尚承受不住,往后可如何是好。”
阿九脸色惨白,嘴唇翻起些青白的死皮,已无力气说话,哀嚎声逐渐减弱,丝丝的透着凉气。
“不吃就算了,你再也别吃东西了。”程岳一甩手,把断指丢给程钦,示意他吃下去,后者嚼食着阿九的手指,还故意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
程岳左右四顾,又找来了一些钢丝铁链,上前层层套在了阿九的身上,手脚捆在一处,过后把他悬挂在了房梁上。
阿九几乎奄奄一息,脑袋已经停止了思考,仿若一团粘稠浆糊。苦楚的呻.吟声破碎,心中只有一个感觉,痛,很痛!
铁链上不知抹了什么浆膏,黏黏糊糊的,一触肌肤便粘住了,挪不动分毫。他被挂在房梁,铁链有重量,往下一坠,简直就是硬生生剥下他的一层皮肉。
“老大,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安排一下后日运钩蕈之事。”
“去吧。”
程钦走后,偌大的房屋内只剩阿九和程岳。程岳拿来一根细长的铁丝,正欲做些什么,忽然有人敲门,一奴隶模样的人跪着爬了进来。
“大当家,少爷和夫人想见您。”
程岳脸上的表情在一刹那间消失了,他沉沉‘嗯’了一声,深不见底的眸瞳再度望向阿九,“算你好运。”
“是你非要代替玉蝶的,怨不得旁人。”
程岳临走前将阿九关进了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面很黑,一望无物,墙壁窗柩皆为黑色。室内角落里坐有被下了药的数十位和尚,神志不清地敲着木鱼,口里不停念着佛经。
嗡嗡作响。
阿九被铁链高高吊在房梁上,各色声音都清晰的传到他的耳中。脑袋轰隆一声,嘈杂纷乱,堪堪催人疯癫。
一天一夜过去,程岳没再来。
阿九的意识渐渐散焕,血结成痂,吸引蚊虫前来叮咬。他又痛又痒,不由苦笑两声,阿石那家伙说什么‘会有人相助’,结果还不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世人欺我枉我,至死不值怜惜。
但我有什么错?我可有杀人全家、奸.淫掳掠、助桀为虐、草菅人命?
又可有心术不正、与邪魔为道,危害苍生?
罢了,怎样都好。
但是…
但是啊…
好黑,好压抑…
阿石,你快出来。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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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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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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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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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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