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晚局促又窘迫的左右摆动着脑袋,想要拜托这种让她脸颊发热的状态。
她不知为何看也不敢看余竹杳的脸，于是在不小心扫到时立刻撇开眼神避开，仿佛被放进了一个蒸笼里,热意从面颊翻涌到了全身。
不应该是这样的……迟晚晚有些头脑缺氧的想，她的呼吸仿佛都变得缓慢了不少,那些氧气似乎变得稀薄又或者变得浓稠,让她也开始使不上力来。
“杳杳，我先把碗洗好。”
迟晚晚的声音细如蚊蝇，她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惊了一下，双手贴在了余竹杳的胸膛上想要将她往外推。
“那你先回答我。”
余竹杳似乎非要现在从迟晚晚的口中问出一个合她心意的答案来,视线极具逼迫性的看着迟晚晚,她的手没有动,身体也没有被迟晚晚推动分毫。
迟晚晚嘴唇张了张,没能吐出答案出来。
她也不知道,她也没想好，她总觉得时机一直没到，但什么时候是那个坦白的时机，她也不知道。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余竹杳当然看出来了迟晚晚的窘迫,可是她知道迟晚晚是属乌龟的，总是推一下才动一下,要是不逼一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迟晚晚的嘴里知道她瞒着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说。”
迟晚晚回答利索了很多，她的手里还有着洗洁精的泡沫，滑溜溜的，让她的手也不知道应该往那里靠。
余竹杳再问：“事情重要吗？”
迟晚晚点了点头，算是很重要，起码对她而言是如此,她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狠绝之人，但也没想过重生了就这么算了。
“有关于我？”
余竹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带着点不应该有的期盼的，尽管她知道迟晚晚藏着不说的那件事情应该不是喜欢她，但这个时候那种想法就就是鬼迷心窍般的冒头。
迟晚晚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关于我，但是也关于你。”
她在心里吐了一口气，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或许现在就是坦白的最好时候。
在旧年的最后一天，把那些沉积在她心里的怨愤与委屈宣之于口，让这些情绪就像污秽一样被永远留在旧日。
“杳杳，晚点说，我先把碗洗干净好不好？”
迟晚晚还是觉得她和余竹杳这个姿势有点怪怪的，忍不住想要改变话题。
余竹杳目的得逞，笑眯眯的帮着迟晚晚一起洗碗。
洗完碗之后，迟晚晚给自己和余竹杳涂了护手霜，裹得暖暖的和余竹杳一起在客厅看春晚，顺便一边和好友还有师父聊天。
方颂打了个视频过来，夸了迟晚晚手艺好，还颇有些感慨的说他有幸白捡了个天赋这么好的徒弟，自己没怎么教都已经厉害极了。
“才不是白捡，是因为师父你的分享，我才入这行的。”
迟晚晚可不好意思坦然接受这个夸奖，她现在的厨艺也是当初师父带着手把手教出来的，没有师父就没有她的现在。
“你这小丫头啊就是谦虚又嘴甜，人不大却跟个老头子似的。”
方颂在手机那边哈哈大笑，给迟晚晚发了五千的压岁钱。
“师父，干嘛发这么多。”
迟晚晚咋舌，她还没收过这么大额的压岁钱红包。
“拿着，师父的就是你的，新的一年也好好好学习，你啥时候来卢苏啊，师父熏得那些肉啊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有我和你说我前两天刚得了一块老火腿，那味道绝了……”
两个厨子聊起关于食材做饭的事情，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余竹杳坐在一旁看着迟晚晚活泼的样子，弯了弯眼。
这通视频打了半小时，迟晚晚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提醒放松时刻注意身体，要谨遵医嘱配合治疗，方颂那边连连应是，活像个被女儿念叨的老父亲。
“希望师父能一直好好的。”
迟晚晚靠在了余竹杳身上，长叹着气说。
她想起师父缠绵病榻的样子心里就不好受，好在重来一次，来得及了。
余竹杳宽慰道：“会的。”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逗人发笑的小品，迟晚晚跟着笑了笑，心思思绪起起伏伏的，还是决定开口。
起码在这种氛围里，不会显得很沉重，她其实有些不想说，是因为怕余竹杳生气难受。
但她思忖再三，还是开口了。
“杳杳，你相信时光倒流吗？”
余竹杳一直在等着迟晚晚开口，她太熟悉她，当迟晚晚在酝酿的时候，她的耳朵就已经竖起来等着了。
忽的听到这句话，让余竹杳微愣。
她是个聪明人，不相信迟晚晚会无缘无故说这一句话，她忍不住的把这个假设往迟晚晚身上套，其实这一年多她能感觉到迟晚晚身上的变化，变得更从容逻辑更清晰，从前的她就像是十六七岁的同龄人一样，温柔到有些软弱，老实巴交的，让她又气又心疼。
最开始的异状是她的成绩大幅度下降，虽然之后又追赶了上来，她总是会做噩梦，也变得敢于和家里对抗，学的一手好厨艺，甚至对着千里之外的陌生人有了格外不同的亲昵和信任感。
只是这些余竹杳从没想过往不科学的方向去想，只是觉得迟晚晚是受到了家里的刺激想开了决定改变。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的确惊骇。
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余竹杳百分之九十九不信，但是迟晚晚说的，余竹杳就会信。
余竹杳的思绪百转千回，也没有立刻笃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她按照自己的性格做了回应：“除非科技文明进步到一定程度，不然不可能。”
哪怕科技进步到一定地步，也不太可能视线时间回溯，余竹杳如此想着。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但其实我是从六年后回来的。”
迟晚晚看着余竹杳说，观察着她的表情。
“六年后发生了什么？”
余竹杳敏锐地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进行了询问。
“你不觉得我在开玩笑？”
迟晚晚瞪大了眼，她都做好被取笑的心理准备了，怎么余竹杳看起来就信了？
“你不会随便骗我玩，而且有些事情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反而是真正的答案。”
余竹杳一边说一边把玩着迟晚晚的手指，从指尖到指缝，弄得迟晚晚痒痒的。
“所以六年后发生了什么，让你忽然回来了？”
余竹杳还蛮好奇六年后她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她们都二十三岁了。
她有没有告白呢？想来是没有，不然迟晚晚怎么还会是这个态度，仍然未察觉到她喜欢她。
真笨啊，余竹杳忍不住嘲笑了一下以后的自己。
“对我来说，其实是五年后。”
迟晚晚做了一年的鬼，在被安葬一切结束后，才忽的回到过去。
她的语气有些沉重，让余竹杳也跟着眉目敛了下来。
她忽的从迟晚晚没说出口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不好的气息，仿佛那是她并不想听到的消息。
“也就是我的二十二岁，被人谋害于宿宁，客死异乡。”
饶是迟晚晚再想保持平静，可也忍不住带着颤音。
她恨她临死才想起来过往，在冰冷的土一点点埋住她的口鼻时，她没有为自己的死而痛苦，含恨的是没法再见到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余竹杳的手忽的收紧，她的神情阴沉的骇人，连捏疼了迟晚晚也不自知。
“谁干的？”
余竹杳的声音带着怪异的嘶哑，像是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里在瞬间布满了红血丝，仿佛有一把锤子在重重的敲击着她的太阳穴，所有情绪一同翻涌如针一般扎刺着她，那仿佛如实质的痛苦与缺失将她的心里生生挖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让她连呼吸都似乎要用尽力气。
“你不认识，但你最后替我报仇了的。”
迟晚晚的手腕仿佛要被捏断了，但她不喊疼，眉目舒舒着，手轻轻地安抚着余竹杳的情绪。
她知道她失去她时有多痛苦，她挖着埋葬着她的那片泥土，最后连铲子也顾不上，徒手挖着那些土块，对着她腐烂的尸体无声崩溃。
“如果真的失去了你，就算最后替你报仇了那也没用，那也换不回你。”
余竹杳在心里痛骂着那个自己的无能，居然都保护不好晚晚，时候报仇了又能怎么样，能换回她吗？
“你替我报仇后，也这么说过，我一直在你身边呢，但你看不见我，对不起啊杳杳，是我太笨了，把你忘了让你找不到我，不然也不会这样了。”
迟晚晚擦去余竹杳的眼泪，余竹杳才发现自己落了泪，也发现了自己握着迟晚晚的手，她连忙松了手，对着迟晚晚手腕上的青紫闷不吭声。m.χＩùmЬ.ＣǒＭ
迟晚晚知道她这又是在和自己较劲了，她轻叹了一声，将那些事简要的一一说出，她没展开前边的拐卖事件，说了失忆后关于自己怎么出事的事挑着说了。
也无非是十八岁被拐卖，失忆四年，被人活埋，又做了一年鬼，冗长的五年，现在去看，仿佛是一场清醒的噩梦，好像遥不可及，却又被记忆在某个瞬间赤裸鲜明的提醒。
余竹杳的拳头咯吱作响，她的表情随着迟晚晚的话语越发压抑，像表面冷寂的火山，但熔岩随时会喷薄而出。
迟晚晚毫不怀疑余竹杳随时可能会去拿把刀把巫彤给干掉，而在前世余竹杳也真的这么做了。
巫彤有精神疾病，就算余竹杳找到证据将巫彤告上法庭，也没办法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她用了自己的方式，迟晚晚是怎么被折磨的，余竹杳就怎么折磨回去。
可即使是这样，也未能平她心里的半分苦痛。
余竹杳的朋友觉得她这样太疯狂，为这样的人断送前程不值得，巫彤的父亲巫渊也不停地求她，试图唤起她的良知，放他女儿一条生路。
余竹杳面无表情地听着，在冷风里抽完了一根烟，而后将那根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
“我的良知？”
她看向了一旁的墓，冷冰冰又讥诮地说：“在那呢，早就被人埋了。”
她的面庞瘦削，眼里冷沉的恨意像一把又冷又利的剑。
“每次看见你那样的表情，我心就疼的厉害。”
迟晚晚拥住了余竹杳，被余竹杳抱得更紧。
一个人的苦痛，是足以凌迟在意她的人的。
十二点的钟声在此刻敲响，新日的月亮高悬着，注视着相拥的少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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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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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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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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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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