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开始的第一天,天空飘了絮絮的雪,像漫天冰凉的杨花。
迟晚晚低头整理着棉靴,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变成白雾,她搓了搓冰冷的手,望着灰灰天空下照着黄色灯的移动小摊。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迟大厨也不怎么早起做早饭了,拉着余竹杳一起吃学校门口的小摊。
这是专属于学生时代的限定记忆,让迟晚晚有种真切感。
距离她看见那个男人的图片已经过去这一周了,这一周里她时不时做梦,迟晚晚觉得自己早应该忘了,可那些阴影和憎恨藏在潜意识里,总在她睡着之后冒头出来作乱。
她时常会在睡醒的时候轻叹,她向来认知到自己只是个软弱平庸的普通人,哪怕是重生,也没有什么果断狠绝的本事,只不过是断绝了很多对于家庭关系的妄想和对一些事物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对于迟晚晚来说,这就够了,她不是什么有远大抱负的人,没有冒险的精神,只喜欢偏居一隅,住在自己精心装扮的房间里和喜欢的人住在一起,围绕着心爱的烹饪和余竹杳,或许可以养一只猫或狗又或者是别的可爱动物。
当意识到自己在心里偷偷的把余竹杳和喜欢的人挂上等号后,迟晚晚又惊又恼,对自己的头脑发热表示了谴责。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一直和余竹杳待在一起,但是她又清楚的知道余竹杳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总有一天她们会分开各自生活,就像从前那样,而余竹杳也会遇见很多人。
她们是不会变质的最好的朋友,迟晚晚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可以将这份关系变得病态畸形。
“妹妹,你的粉好了。”
摊主的声音让迟晚晚回神,她连忙伸手接了食物,分给旁边的余竹杳一份,坐在了摊主支起的桌椅上开吃。
迟晚晚最近喜欢上了吃这家小摊的通心粉,她特意要煮的软烂入味的,带着一点酸辣的感觉,热乎乎的,在冬天格外舒服。
雪花时不时会被风吹进大伞里,沾在人的衣服上,像白色的沙粒。
余竹杳吃东西向来比较快,或者说她干什么事情都很快很有效率,吃完后她就拿着纸巾等着迟晚晚吃好。
迟晚晚看见余竹杳吃晚了立刻加速,热意将她的嘴唇熏染的通红,余竹杳盯着她瓷白的面庞和异常红艳的唇,喉咙动了动,动作有些粗暴的给迟晚晚擦了嘴唇。
迟晚晚被擦得一脸懵,然后纸巾就被按在了她唇上,余竹杳带着些催促地说:“快点,等会来不及了。”
迟晚晚噢噢的应了一声,给自己擦了擦嘴唇,背着书包跟着余竹杳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余竹杳的性子是越来越急了,居然都直接给她上手擦嘴了。
可走到班上的时候,迟晚晚发现她们居然还比平常要早了两分钟,迟晚晚没多想,拿起书继续看考点。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下午,班里开始了大扫除,道别时互相说着明年见。
“时间真的好快啊,有一个学期过去了,侄儿们,下学期见了。”
宋姝姝带着些感慨地说,毫不心虚的占了一群人的便宜。
“老婆,我们下学期还要在一个班啊。”
宋姝姝抱着钟笑的腰肉麻兮兮地说,钟笑表情嫌恶的用两个手指捏住了宋姝姝的衣领喊她爬,眼里的笑意却不减。
迟晚晚知道她们下学期肯定还是会在一个班的,回忆了一下从前,想到她和余竹杳一直都是一个班的放了心。
“明年见啦。”
迟晚晚对着宋姝姝和钟笑摆手,余竹杳在旁边一起摆了摆手。
天上的雪花飘飘摇摇,不算厚,迟晚晚撑起了伞,和余竹杳并肩走。
那把伞不一会儿就从迟晚晚的手上到了余竹杳的手上,毕竟身高受限,迟晚晚要踮着脚尖才能勉强碰到余竹杳的额头。
这就让迟晚晚气愤了,难道身高是恒定的吗,明明这么久了,她和余竹杳同吃同住,有时候还比余竹杳多喝牛奶,但是她还是一米五几的身高,在又抽条了将近一米七的余竹杳面前十分娇小。
这也不是重生的不可更改呀,迟晚晚晚下意识低头,在心里忍不住叹气,这可比上辈子多了一个cup了,弄得她育课跑步都很不舒服。wWW.ΧìǔΜЬ.CǒΜ
想到育课,迟晚晚又想到余竹杳上次生气的样子。
青春期的男孩子难免对女生有些过分的关注,迟晚晚育课跑步的时候,哪怕她穿着比较好的内衣仍然会有晃动,有些男生就会起哄或者吹口哨。
放在迟晚晚的十七岁,她肯定会羞窘烦恼,但现在不会,这种就是自然的身征,越坦然越无所谓,但显然余竹杳不那么想。
那几个男同学被余竹杳发怒的姿态弄得落荒而逃,再也没敢做这种没品的事情。
迟晚晚想起余竹杳护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
回家之后,迟晚晚开了家里的空调,脱掉了裹的厚厚的棉袄,去了厨房准备煮饭。
一旁放着的食材是昨天买好的,迟晚晚动作利落的切着菜,在等待焯水炖煮的空档里,和正在洗菜清理案板的余竹杳聊天。
“离过年不远了,我们要提前准备年货哦,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余竹杳的动作一顿,转头有些诧异地问:“你不回去吗?”
迟晚晚摇头:“不回去,我陪你过年。”
余竹杳喜上眉梢,想了想说:“我回头查一下,然后列个清单。”
“好。”
迟晚晚知道迟天鹏一定会打电话叫她回家过年的,但是她不打算回去。她要陪着余竹杳,余竹杳今年是一个人过年,而且对她来说余竹杳就是她的亲人,这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不回家过年并不是一件轻飘飘的事情,起码比她当初搬离家里要麻烦一些,她知道这一定会让她和迟天鹏爆发争吵,但是她不在乎,她有了自己坚定的选择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么那些曾经让过去的她害怕的父权和习俗,她也可以抛之脑后。
小年那天,迟天鹏打了电话来。
“这都几号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不回去。”
“你说什么?迟晚晚,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边的迟天鹏怀疑自己听错了,反问了一次。
迟晚晚耐心地重复:“我说我不回去。”
“你他妈疯了心是不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迟天鹏一声爆喝,呼吸因为生气而变得粗重。
迟晚晚想解释自己不是在闹脾气甚至想和迟天鹏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但她知道不可能,只有极少数的父母会和孩子平等自由的对话,这其中绝不包括迟天鹏。
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想怎么沟通,在迟天鹏眼里都是不听话的闹脾气或者是抗拒,长久以来的父权和社会宗族理念决定了二者之间的不平等和难以调和,更何况现在迟晚晚还没成年,也没有所谓的站得住脚的理由。
所以迟晚晚什么也没说,只是听着迟天鹏暴怒的话语。
“让你出去住还不够满足你,看来你就是不想在这个家连我这个爸也不想要了是吧,你翅膀硬了以为自己可以了?你以为你很能耐吗,我以前觉得你挺懂事的,但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自己收拾好东西,我等会接你,三十号回乡下,叔叔他们都去,你要是不回去别人怎么看我们怎么说我们,说我迟天鹏连自己女儿都管教不好,大过年的赖在别人家你要不要脸啊,以为别人很欢迎你吗,别人看了只会说你没教养!”
迟晚晚本不打算争辩的,可忍了又忍,听见最后几句话她还是忍不住。
“她比任何人都要欢迎我!”
那是在命悬一线听见别人说她死了,都要撑着一口气从病床上爬起来继续找她的余竹杳啊。
“我和陈含巧从来就不是一家人,你别急着打断我的话为你的好老婆说话,你又不是我,别替我自作主张的谅解,也别急着给我扣不孝的帽子。“
“你们是一家人就好好过你们的,别总是要拉着我让我强行去满足你的设想行吗,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女儿,你就放过我。”
迟晚晚声音有些疲惫,她懒得再听迟天鹏说什么了,直接挂了他电话,无所谓迟天鹏是什么态度,反正她的决定不会更改。
迟晚晚出神的想到唐安前些天给她发来的消息,说暂时还没找到那个男人是谁,目前只能盯着那家美容店,因为快过年陈含巧出门的频率也大大降低,暂时没什么收获。
这不让迟晚晚惊讶,那个人真的是个拐卖老手的话,肯定会比较谨慎的,如果她能拿到一点证据就可以举报给警方让他们介入了。
“你爸刚刚打电话了?”
余竹杳在书房听见了声音,探出了个脑袋。
“嗯,估计一通电话打发不了,等会还要再见一面。”
不出迟晚晚所料,十几分钟后迟天鹏就来拍门了。
“就在家里说,别出去,我在里面,有事叫我。”
余竹杳指了指书房的门,迟晚晚对着她点了点头,看着余竹杳进书房才走向了门口,那点笑意已经消弭与无,神色平静的开了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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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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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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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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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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