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帝斯眯着眼睛,单手揽住我的腰,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问道:“又想耍什么花样,宝贝。”
奥古斯停止晃动高脚杯,目光冷冽地望着我们。
渐渐地,周围人都走了过来,有新血族的女伯爵、赫帝斯的旧情.妇、无昼城的司法官……他们均衣冠楚楚,手持高脚杯,面带微笑。时机到了,我立刻嗓音甜蜜地问赫帝斯:“那父亲同意我和G先生在一起吗?”感受到赫帝斯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冷无比,我吞了口唾沫,尽量保持微笑,“我是真的很喜欢G先生呢。”
奥古斯嗤笑一声。赫帝斯盯着我的面庞,没有回答。
只有白袍女人真的认为我是赫帝斯的小女儿,为了讨好公爵和“公爵小姐”,殷勤地加入讨论:“听说G不到五十岁,就已经独立猎杀了六头史诗级魔物,这可是相当了不起的战绩……想想我五十岁在干什么,好像还自以为是小姑娘,和几个男人不清不楚地谈恋爱,如果传闻是真的,G确实是不错的公爵女婿人选。”
我对上赫帝斯的双眼,原以为他会生气,会恼怒,至少应该推开我,走到其他女人的身边,像教训他那些不听话的情人一样,忽视她们,冷落她们。谁知,他很快平静下来,轻描淡写地说:“这么说,我应该把G也请过来。你说呢,宝贝。”
挑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再挑衅下去对我不利。正要服软,却听奥古斯淡淡地说道:“不错的主意。上次我和他决斗输了,这次正好赢回来。”
一个女孩子捂嘴惊呼道:“陛下,你还跟G决斗过?”
奥古斯轻笑着说:“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决斗很正常。”他顿了顿,将高脚杯对准赫帝斯,意有所指地说,“就怕有的人连决斗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想成为他和赫帝斯明争暗斗的牺牲品,瞪了他一眼,准备转移话题,却被赫帝斯重重地按进了怀里。
璀璨水晶吊灯下,他的眸子红宝石般温柔艳丽,声音却阴沉躁戾:“陛下,这里不是无昼城,说话是不是不该这么随性?”
奥古斯抿了一口红酒:“听不懂公爵在说什么。我这人说话一向严谨,从来都是空穴来风。”他微微笑着环顾四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会说假话,公爵对自己的养女抱有龌龊心思,难道敢做不敢认么。”
话音落下,抽气声四起。
我倏地抬头望向奥古斯。
赫帝斯平淡地说道:“有什么不敢认,她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们是血族,不讲究人伦道德。”
“原来如此。”奥古斯点了点头,“公爵一直在外宣传,说我们新血族毫无人性,养人畜,喝人血。到了自己身上,却说血族不讲究人伦,有意思。确实,我们是血族,人类是我们的食物,就像没有狮子遵循羚羊的规则一样,血族确实没必要讲究人性。但是,血族尽管没有人性,却有伦理。公爵大人爱慕自己的养女,可谓突破人与血族的底线……看来旧血族才是与人类最不相似的种族。”
气氛剑拔弩张。我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些,找侍者要了一杯红酒,不想卷入他们的争执。
“说这么多,还不是想得到她。”赫帝斯脱下手套,面无表情地旋转了一下大拇指的黄金戒指,“可惜,只要我活着,你们就没可能在一起。”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会活很久。”奥古斯语气温和地说道,“三百岁,不管对旧血族还是新血族,都已经是高寿。年轻女孩的世界,你显然已经进不去了。”
这句话说完,赫帝斯脸色铁青,摊开手掌朝上,杯中红酒飞速涌出,凝结成一支酒红色的冰箭,箭尖直指奥古斯的胸口。
奥古斯神色淡然:“这才是你邀请我的目的,对么。”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一个瘦削的男人站出来,清了清喉咙:“公爵殿下……陛下,真的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闹得这么难看。”
女人?
他们争夺的,从来不是女人。
对这些上位者而言,女人只是一个符号,代表资源的符号。赫帝斯有句话说得不错,“猎人气质就是男性气质”。以前我总认为这话过于偏颇,像女人当不了猎人似的。现在想想,人类文明从原始部落到现在,社会分工基本没怎么改变过,还是统治者、采撷者和捕猎手。因为男人的体能比女人优越一些,以前都是由男人充当捕猎手,所以一提到男性气质,很多人都会想到狩猎与掠夺。听上去似乎很不公平,但当他们一旦不再能掠夺资源,就会被部落淘汰。
表面上,这两个人是为了我而大动干戈,实际上他们的目的是争一个高低。谁能拿到“我”这个资源,谁就能淘汰对方。
瘦男人这时候劝架,等于找死。果然,他话音刚落,赫帝斯手上的冰箭就刺穿了他的胸口。蓝色血液飙射了一地。他跪倒在地上,捂住胸口的血洞,奄奄一息地爬到了人群的后面。
“不允许其他声音出现,公爵掌管话语权的方式,真令我大开眼界。”奥古斯将水晶杯递给随从,轻轻一抬手,餐车上水晶杯金字塔里的红葡萄酒,立即流向他的手掌,时而化为数百支冰箭,时而化为一头酒红色的翼龙,“这种马戏团小丑都不屑使用的把戏,居然是公爵震慑新血族的手段,我真的很惊讶。”
“我也很惊讶,陛下也许是在无昼城住太久了,竟然不知道井绳也可以成为致命的巨龙。”赫帝斯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应该只是他随口一说,他却没有想到,就在几日前,奥古斯才被埃里克用绳索勒住了脖颈。只见奥古斯脸色一变,悬浮在半空中的红酒猛地劈头浇下,在场的人瞬间变成了酒红色的落汤鸡。
我早就远离了他们,并没有被这场酒雨波及,但好几个想要接近赫帝斯和奥古斯的女孩,头发和裙子都被淋湿了。她们张大嘴巴,面面相觑,似乎不懂这场宴会为什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陛下,”赫帝斯冷冷地看向奥古斯,酒液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落,“你这是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我相信公爵不会跟我计较。”
“只要陛下有分寸,我当然不会计较。”
我忽然想到一句话:狗咬狗,一嘴毛。
可惜,他们的战况并不激烈,虽然在互咬,咬下的却只是浮毛。我想象中满地狗毛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正琢磨着要不要过去煽风点火,一个男仆走到赫帝斯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赫帝斯竟眼神锋利地看了我一眼。
平白无故瞪我干什么,他和奥古斯吵得那么难看,我都没有插嘴,已经非常乖巧了。
下一秒,我知道他为什么瞪我了。他抬起眼,对奥古斯说:“你给G发了请帖?”
只有赫帝斯本人知道他庄园的地址,所以其他人想来他的庄园,必须通
过请帖附带的传送符文。为了方便宾客及其属下或家人过来,请帖会附赠“子请帖”,像奥古斯这种级别的宾客,“子请帖”能有一百多张,一般由心腹或护卫持有。赫帝斯没想到,他会把其中一张“子请帖”寄给埃里克。
“G是克莉丝的情人,他想娶克莉丝,我也想娶克莉丝,当然要给他一张请帖,跟他一起征求一下‘父亲’的意见,到底把克莉丝给谁。”
赫帝斯冷笑了一声:“原本我很相信我的女儿如此受欢迎,听到这里,不禁怀疑,这是否陛下又一个挑拨离间的计谋。”
“相信我,我宁愿放弃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也不愿意增加一个G那样强劲的情敌。”
赫帝斯缓缓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信么,如果你、我和G同时在她面前受伤,她绝不会多看你我一眼,直接去G的身边。”奥古斯轻轻笑着,“你知道,我和她曾有过契约,能感应到她一部分情绪……她讨厌谁,喜欢谁,我都一清二楚。”他深深地望向我,“克莉丝,你希望我跟公爵两败俱伤,然后跟G在一起,我猜得对么。”
契约?感应到我一部分情绪?
真的假的?为什么他以前从未提过?
我顿了顿,说道:“无论有没有G,我都不会喜欢你。奥古斯,你知道我的想法,为什么总喜欢让我重复。”
周围人都倒抽一口气。
本以为说完这句话,这件事就算结束,谁知,赫帝斯直接将我拽到宴厅的角落,居高临下地迫视着我:“你真的喜欢G?”
他的眼神对我而言,始终充满了无法承受的压迫感。我快速地看他一眼,低下头:“不关你的事。”
他将我拽近了一些,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手腕的血管,语气冰冷而危险:“宝贝,所有人都知道G是我最器重的晚辈,对付奥古斯的左右臂膀……而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你跟他搞上,相当于当众打我一巴掌。”
“赫帝斯,你不要这么说话,真的很恶心。”
“恶心?”他突然逼近一步,手臂撑在我的身侧,封锁了我的退路,“从什么时候觉得我恶心的呢,是我收养你的那一天,还是……”他垂着头,用手指轻刮了一下我的眼角,“我跟你表白的那一晚?”
此时此刻,我脑中只剩下一句话: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赫帝斯低声念出一句咒语,布下隔音术。他抬起我的下巴,寒声问道:“回答我,嘉纳特。你明知我对你有欲.望,却仍然对我表明忠心,陪在我的身边,帮我铲除异己,若即若离,将我勾.引得神魂颠倒,连和其他女人睡觉都想着你,现在,却反过来指责我恶心……你作为勾.引养父的贱.货,难道就不恶心么。”琇書蛧
第一次听见如此羞.辱人格的言语,我气得喉咙发紧,浑身发抖。用力推搡着他的臂膀,但他的力量比千钧还要沉重。
实在没办法了,我抬头望向奥古斯,希望他能帮帮我,哪怕只是走近一些,别让我独自面对这个变态也好。他却漠然地转过了头,开始跟其他女人谈笑。他不是说契约能感应到我的情绪吗?难道他现在感应不到我有多绝望?
“原来在你心里,奥古斯比我还要重要……”赫帝斯扳过我的脸,“可惜,他身份低贱,是戴着王冠也上不了台面的奴隶,并没有勇气反抗我。你记住,真正能给你荣耀,能给你幸福,能给你快乐的人,只有我一个。记得你以前说过,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为什么现在不作数了呢。”
我握紧双拳,愤怒、恶心、羞耻、恐惧等尖锐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搅回荡。这是我这辈子最脆弱、最需要拯救的时刻,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我的难过和无助,一个人也没有。
我很少向人求助。
现在却希望能有个人来救救我……
救救我。
就在这时,只听“砰”一声,宴厅大门被踹开。下一刻,赫帝斯冷不丁倒退两步,像是被什么猛地撞开。
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
他穿着灰蓝色的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下颚线凌厉,长靴还沾着幽灵岛的黑泥。
他看向我,朝我伸出手:“莉莉。”
鼻腔一酸,泪水瞬间冲向眼眶,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我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扑进他的怀中,第一次觉得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如此安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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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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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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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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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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