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炒河粉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南絮心满意足,美滋滋地回屋睡觉了。
可夏君岱却没着急睡。他拿着手机去了书房,把语音电话拨给了南柳,“南柳姐,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是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电话那头南柳福灵心至地问:“是和许许有关吧?”
“嗯。”
“问吧。”
“今天晚上你和南絮回老宅吃饭都发生了什么?”
南柳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了?
她说:“没发生什么呀!都挺和谐的,夏院为什么会这么问?”
夏君岱:“都有哪些人去了?”
“都是我们家里人呀!”
“没别人了?”
“哦对了,还有许许爸爸的一个朋友。”
“谁?”
“原来a大的教授王中天,也是许许的老师。”
“行,我知道了,打扰了。”
南柳越发觉得奇怪了,这人大晚上给她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些?
她意识到不对劲儿,忙追问:“许许她怎么了?”
夏君岱言简意赅,“她很好,就是我有些不放心才问一下。”
南柳:“夏院怕家里人让许许相亲啊?你放心没有这事儿!”
夏君岱:“……”
这位大南律师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发散了?
和南柳通完电话,夏君岱往老板椅上一瘫,翘起二郎腿,一个人在静静的沉思。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思考,思绪清明,不会受到任何人打扰。
南絮两次情绪失控都是因为王中天,王中天又是南絮和詹雨霏的老师,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想到这里夏君岱又赶紧把电话打给了好友余初尘,询问调查进展。
余初尘:“时间有点紧,王中天那边目前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还在继续查。不过南律师那边倒是有点事。”
听到南絮,夏君岱的心不由狠狠一提,赶忙追问:“她怎么了?”
余初尘:“我的人查到南律师长期在一家心理诊所看病。”
他呼吸一滞,隔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哪家诊所?”
余初尘:“东霆心理咨询诊所。”
十一月底,满城秋霜。
道路两旁的合欢树早已黄透了,枯枝败叶落了一地,入目皆是萧瑟。
四季里南絮最喜欢秋天,清凉又不失温柔。
早起是个阴天,灰雾蒙蒙。
她洗漱完,餐桌上就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夏院长不会下厨,不过每天都会提前起床出门为她买早餐。
两人坐在一起安静地吃东西。
斑斑童孩安静地坐在南絮腿上,毛茸茸的小脑袋往她身上可劲儿蹭。
她先喝了一杯热牛奶,再啃了几片面包。
她胃口小,吃完这两样就吃不下了。
她回衣帽间换了衣服出来,夏君岱正好收拾完餐桌。
“我送你上班。”
“不用了,又不顺路。”
“今天顺路,我要回趟老宅,老爷子召见了。”
“那正好,我今天有免费司机了。”
“你每天都有免费司机。”
把南絮送到律所,男人探出脑袋,“下班我来接你。”
南絮点点头,“好。”
“许许。”低沉温润的男声蓦地从身后响起。
正打算进门,夏君岱又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他,“还有事?”
男人平静地望着她,神色莫辨,“许许,你今天开心吗?”
“什么鬼?”南絮一怔,转而一笑,笑他这个问题好生奇怪。
他却固执地问:“你今天开心吗?”
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开心。”
她是笑着的,笑容明艳动人,眼底的荒芜似乎都变少了。
送完南絮夏君岱抄近路上了堰山大桥,他要去堰山社区。
小路蜿蜒,白墙黑瓦,烟熏火燎,这一带完好地保留了老青陵的风貌。
正值早高峰,一路都在堵车,比预计晚了十分钟。
跟着导航找到了目的地。
东霆心理咨询诊所名气很大,然而门面倒是朴素,在寸土寸金的堰山社区一点都不起眼。
夏君岱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不禁眯了眯眼,推门而入。
早上八点半医生还没上班,只有前台两个接待的护士。
小护士礼貌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男人嗓音响朗,吐字清晰,“我预约了魏医生上午的号。”
小护士:“先生请您出示一下手机上的预约短信。”
夏君岱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出短信。
小护士迅速取了挂号单拿给夏君岱,“魏医生要上午九点才正式上班,您可以在一旁稍坐片刻。”
夏君岱:“谢谢。”
四下打量几眼,比起惠仁,这家心理诊所简直朴素过了头。
郑东霆医生是业界大拿,在青陵名气非常大。学医的没几个不知道他。魏双笙医生是郑医生的爱徒,想必也是有两把刷子。
事关南絮,他的情绪多多少少有些焦灼。
等了大半个小时,医生正式上班。
夏君岱是第一个。
轻轻推开诊室的门,他看到了一个年轻干练的女医生,蓄着一头栗色短发,神色温和。
魏医生手里端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言语亲和,“夏先生请坐。”
他依言拉开椅子坐下。
魏医生先给夏君岱泡了一杯薄荷柠檬茶,笑着说:“这是南小姐喜欢喝的,您也试试。”
年轻的男人明显一愣,惊讶道:“魏医生认识我?”
魏医生:“惠仁的太子爷,我自然是知道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南小姐常提到您。”
夏君岱:“既然魏医生认识我,那我也不必都圈子了,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南絮,我想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魏医生公事公办的语气,“夏先生您也是医生,自然知道我们医生是不能透露病人的任何隐私的。”
“我也不能吗?”他的右手不自觉用力,捏紧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杯子承受到外力微微变形,“魏医生既然知道我,就应该知道我和南絮是什么关系,我不会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
魏医生不为所动,“抱歉夏先生。”
“我就想知道她在你这里看病多久了,抑郁症?焦虑症?还是别的什么?”
“不好意思夏先生,恕我无可奉告。”
“魏医生你有你的职业操守,我可以理解,我也不勉强你。我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要问,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你问吧。”魏医生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知道不应该,可她不忍心。
“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不太好。”
“有多严重?”
“随时随地会发病。”
诊室里空气凝滞,时间停止。周遭流淌着一股异常诡异的气氛。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几乎是漫长的一个世界,男人终于从椅子上缓慢而又艰难地站了起来,半低着头,佝偻着身体,可怜又无助。
明明在走进这间诊室前他还是一个天之骄子,挺拔颀长,意气风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已经化身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形佝偻,摇摇欲坠。
男人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嗓音嘶哑到了极点,“不要告诉她我来过。”m.xiumb.com
“好的夏先生。”
魏医生张张嘴,很想再多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很多时候语言往往是最苍白无力的。
从诊所出来,天空飘起了稀疏的雨丝,千丝万缕,洋洋洒洒。
天色愈加阴郁起来,浓沉的乌云一团团积压在天际,久久不散。
夏君岱坐进车里,任由细雨冲刷挡风玻璃。
他僵坐着,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的胸腔积压着一团浊气,郁结于心,难以纾解。
深吸一口气,再发动车子。
黑色小车驶离诊所,两侧的建筑倏忽而逝。
那双握方向盘的手竟然也有些抖,根本就扶不稳。
魏医生有她的职业操守,有关南絮的病情她一句都没有透露。即便她不说,夏君岱也早已猜了个大概,他知道南絮肯定不太好。不然也不可能看病看这么多年。
从他开始调查詹雨霏的自杀案,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他能猜到南絮可能生病了。
他翻遍了家里,也没找到这方面的药物。她刻意藏起来,不让他知道,就不可能会让他找到药。
如今看来,五年前詹雨霏自杀后南絮就应该已经生病了。很明显,她也是因为这个才和他分手的。
从始至终这姑娘就只想一个人扛,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猜测是一方面,可亲自验证又是另一回事。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自责和懊悔彻底将他击垮,他几乎无力接受。
他自己就是医生,且从医多年,对抑郁症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这个病是非常折磨人的,严重的还会要人命。
南絮病得这么严重,每天都在和坏情绪抗争,无助、脆弱、痛苦,甚至绝望。她每时每刻都在求生,又无时无刻不在放弃。
求生是本能,放弃是一种解脱,两者互相矛盾,互相对立,互不共存。天知道她又是如何在矛盾挣扎中硬生生地熬了这么久,她究竟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坚持到了现在。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他呢?他夏君岱又是怎么对待这个可怜的姑娘的?
他们重逢以后,他居然还揪着那段陈年往事不放,因为内心深处的不甘,也因为他偏执病态的爱和占有欲,故意对她坏,故意刺激她,任由自己对她说了那么多言不由衷的话。一次又一次试图通过这样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方式来逼她证明她心里还有他,她还放不下他。
而这个傻姑娘什么都不解释,一句话都不说,始终一个人在默默承受这一切。她为难不了他人,就只会为难自己。她一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流了不少眼泪;她一定焦灼难耐,绝望透顶,动了轻生的念头,甚至付诸实践;她一定求救了一次又一次,渴望有人能够伸出援手,及时拉她一把。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头痛欲裂。
比起南絮所遭受的这些,他孤身在外漂泊的五年又算得了什么?
“哧……”
轮胎摩擦过坚硬的水泥路面,车子猛地停在了路边。
车身剧烈摇晃,重心不稳,夏君岱整个人往前倾,额头重重地撞到方向盘上,一阵钝痛。
他浑然不觉,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夏君岱,你特么就是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集美们不好意思,今天晚了一个小时。
抑郁症是一种病,是生理上的,是不可逆的,不是无病呻吟,也不是矫情。很多时候患者的行为是不受大脑控制的,每个人的症状都是不一样的,并不是非得寻死觅活才叫抑郁症。很多看似阳光快乐的人,内心却并不快乐,反而还很痛苦。
所以请善待我们身边每一个抑郁症患者。希望他们都能拨开乌云,重见太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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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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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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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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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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