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闭眼,假寐，待说完这句话，才慢慢地睁了眼看向事成回来的侍从。Χiυmъ.cοΜ
“是。”
“哼，果然是……”
侍从没有听到教皇的下半句话,但这位阁下面上露出的讥讽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教皇面前不敢多说一句话,心里倒是对教皇的态度习以为常。
同时他也对圣子报有一定的同情和可惜,等到了前线,圣子出现的任何的细微的差错，恐怕都会成为攻击他的武器。
不过同情归同情，侍从也还是希望教皇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圣子表现得太过无欲无情，他看着他们时的神色总让人联想起神明俯瞰人间。
他们供奉、尊崇神明，是希望他好好待在天上,而不是降临人间。
等到将侍从遣退,教皇才扬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随从知道他和圣子关系势同水火,但却必定不会相信他与魔族交易,出手陷害圣子莱茵。
他对权势的渴望,在任何人眼中都被诠释为希冀追随神明，成为最接近祂的代行者。
——人们只会知道教皇虔诚、向善，除了年老有些昏头,对年轻的圣子报有一丝不满意外，都是非常合格的神明信徒。
而一早被教皇“软禁”、从人群里逐渐淡化的圣子莱茵,是大部分眼中难以接近的神性符号。
信徒对圣子的尊敬，极大部分源于外加的神明的垂怜，他本身是什么样子却没有几人了解。
所以……教皇笑吟吟地想,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扶手,很少接触外界、被人神化的圣子,被魔族蛊惑犯下了无法原谅的罪行,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吗？
算计莱茵的同时，教皇也不忘坑害一把魔族的名声。
并且……魔族引诱叛逃一事可能会吸引走神明全部的注意，他们不会在意一个圣子的消失，那他就有机会取代圣子神眷的地位……
甚至于、编织虚假的故事，蒙蔽神明的耳目，让他们无法意识到人间的变更……让他得以永驻这个位置！
一想到这个可能，教皇就兴奋得颤栗起来，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抑制住太过剧烈的表情和因贪婪而扭曲的笑容。
可他想来想去，想的都只是怎么样欺瞒神明，从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还有一条路——弑神！
他早被驯化，成了一条狗。
*
在教皇的有意催动下，信徒们收到多地沦陷的消息时，也恰时得到了圣子莱茵请战的消息。
他们迫不及待需要莱茵带给他们一次胜利，因此莱茵那好字出口还未过多久，黄昏刚刚降临时，就催促着莱茵动身。
无数信徒挤在莱茵的居所外，眼睛里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期盼和希望，就像是一把把烧起来的火。
谢闲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些“火”还可以做到烧死莱茵这个圣子。
在此时，它们是聚集起来的明亮的火把，似乎充满了圣洁和光明。
只是一旦莱茵走错一步、出现任何瑕疵，这些火就是审判罪人的火刑台上的一簇，火舌舔舐毁灭刑台上的人。
“令人作呕的目光。”谢闲淡淡的说，等到他将目光转回到莱茵身上时，他的反应倒叫谢闲心里的不愉散去，轻笑一声。
莱茵没在祈祷，也没见他有一点匆忙的意思。
在信徒们个个如同疯魔的聚集的时候，他们所关注的焦点莱茵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发呆。
莱茵站着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眼。他不是在想有什么东西没收齐，而是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终于想到了对谢闲说话的措辞。
他的银眸像是星河中的一捧流沙，不知何时将璀璨的星光也一并融入了点去，在看人时，是空灵的、专注的。
此刻莱茵的银眸中又撇去了那抹神明般居高临下的冷漠，他凝视着谢闲，一双眸里似乎含笑，美丽得让人窒息。
他对谢闲说：“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谢闲也被莱茵此时身上那种非人的美感触动了一下心弦，这种最纯粹空灵的笑容无法不叫人心尖一颤。
“唔……”谢闲放轻了声音，“我不能去，但我会看着你。”
被拒绝了莱茵也不见失落，他只是悄悄攥紧了指尖，说了一声：“好。”
他懂得谢闲的意思的，谢闲可以透过神像看见他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但谢闲看的不只是他，还有其他人，他想要更多地被看着……
他会让谢闲多看看他的。莱茵想，他要做得更好。
他要将荣光，献予他的……
*
“神明？”莱茵听见梦境中的“谢闲”看了几眼“自己”递过来的纸，这样问。
——信徒们再迫切地送莱茵离开，但很快因为暮色降临，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憩。
因为几地的失陷，魔族已经把控了第三星域的外围，让信徒们无法利用法阵快速抵达，只能以神力加持马匹，快马加鞭地奔赴最重要的阵地。
莱茵一入睡，就又一次进入到了这个似曾相识的梦境。
梦境里又是一片坍塌后形成的废墟，灰色的天空下，锈蚀的钢筋横贯遍布在碎石里。
“自己”将小块比较平整的碎石当成凳子坐着，谢闲也迁就地半蹲下来，一边膝盖搭在手边的巨石斜面。
莱茵注意到谢闲黑色的衣服上有几点斑驳血痕，有几处血痕还没干涸，应当是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战斗。
血腥气与扬起的灰尘混杂，其实是不太好闻的。莱茵却觉得这样的谢闲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一分，他的血液在沸腾、在狂啸，他如同着魔一样凝视着这样的谢闲，听出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被黑色衣服包裹着的修长身姿好美——未散去的夹杂着硝烟血火的气息，好美——这个人本身，多么的诱人探索！
渴望……贪婪……
莱茵感觉到自己呼吸有一瞬间的一滞，喉结滚动，切实地感受到了这一刻的悸动与身体的震颤。
“呼……”
他听见“自己”也喘了口气，短暂地将头低下去。也就是接着这个低头的机会，莱茵从浑浊的水洼中看见了“自己”的样貌，看见了自己低头掩饰的表情。
黑色短发，黑色眼睛，外貌是雌雄莫辨的中性，肤色如同精美的白瓷，已经褪去部分青涩有了少年的样子。
这时候的“自己”和他第一个梦境中有了不小的变化，应该是有了一定时间的跨度。
但莱茵没有来得及多想，他看见肤色冷白的自己映在浑浊水洼中的，是一个带着某种迫切渴望的笑容。
古怪的、充满着极力压制的毁灭的感觉的笑容随着水洼而轻轻晃荡，莱茵看见了“自己”的双眼，幽如深渊。
原来在这个时候，自己和这个“自己”的感受是相同的，他们无法遏制地被谢闲吸引。
等到“自己”收敛了情绪，重新抬起头，莱茵就看清了递过去的那张纸上的内容。
纸上的印字像是关于神学的解析，梦中的谢闲会说出神明二字，是因为解析旁边有着几行歪斜的、不太好看的字，它们无一例外写的都是——神明。
“哥哥，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黑发黑眼的少年回归了正题，轻快的反问。
“神明？既然有异种这种东西存在，那神明或许也是存在的。”谢闲淡漠的说，“只是它若是存在，我也不会喜欢就是了，我不喜欢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也更不喜欢被操纵命运。”
“唔，”少年顿了一下，说，“我也不喜欢那种东西……只是看一看。”
“自己”的停顿叫莱茵稍微有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纷杂的思绪短暂拂过，又在很短的时间里被理清、顺直。
紧跟着，他看见谢闲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颇有些无奈的开口：“**，你的字还是没有长进吗？”
少年也显露出更生活气的样子，似有些沮丧：“学不好呀……”
“嗯…”莱茵注意到了谢闲扫来的一眼，梦中谢闲大概是猜到和意识到了不是学不好这一点，但他什么也没说，以一种近乎温和的态度说：“我会教你。”
谢闲不知道“自己”是异类，是怪物吗，那他怎么会像是教普通小孩子一样教“自己”？
这样的疑问在莱茵脑海里一闪而逝，很快消散。因为他似乎记得，他曾经已经获得过了一个回答。
谢闲与少年这边轻松的交谈，快步走过来找到他们的林然却是满脸凝重，他快速说道：
“有研究员开启了代号为deities*[神明]的泥胎计划，他们似乎发现了某种和异种相关的因素，那是……”
莱茵没有听清林然接下来的话，完整的梦境似乎刹那间碎裂开，他“看见”了无数细小的梦境片段朝自己涌过来，无数嘈杂的声响充斥了耳膜，带来阵阵嗡鸣。
“你是个怪物，谢哥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这一点，让你从他身边滚开！”他听见了林然愤怒的叫声。
又有“自己”、少年在他耳边轻声“笑”着：“是呀，我就是怪物。”
“我知道是谁引来的异种！”是林然的声音。
“谢哥，你为什么非要跟那些人作对？我们还可以好好谈的，泥胎计划……”
“怪物、怪……物，呃啊啊啊啊！我没有背叛，我是为了哥”
林然的声音一次次回荡在耳边，到最后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嚎与求饶，紧接着戛然而止。
一次性接受这么多的声音，莱茵闭了闭眼，有些难受，这些碎片化的声音所拼凑起来似乎能够得到些什么。
但莱茵大脑传来的阵阵刺痛，强行填充进来纷杂的思绪却因为一声笑突兀消弭。
——这是谢闲的声音，含着冷意的讥讽的笑：“他是异类，那又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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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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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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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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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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