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教狼崽子这些,他混杂在狼群中学会的几点,只是狩猎、捕食还有活下去。
谢闲眸中藏着潋滟的微光,他轻轻叹了口气,用一只手托住黎容渊的脸颊:“没事……,我会教你。”
黎容渊一双黑眸低垂着,不是平常状态的那种冷漠无光,竟似是有些在发呆。但他还是时刻不忘用余光斜睨着谢闲,无时无刻不在锁定着猎物的行踪。
很轻……
这是黎容渊勾抱着谢闲唯一的念头。谢闲浅淡的呼吸就打在他耳根,一种仿佛被袭击的酥麻感恍然而生,但黎容渊却从没遭受过这样的“攻击”。
黎容渊将被鞭索抽打的滋味刻在了心里,也更对尖刺勒入伤口的痛楚铭记于心,可他从未体味过这样的攻击——一点力道都没有,竟是给了他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冷是因为在这间完全封闭的祀堂里冒起来的熊熊烈火,橙黄的烛火和火焰一并将这间祀堂晕染成温暖的样子。
可身处在其中的人所能感觉到的却是一点一点渗入骨髓、蔓延开的森寒。
谢闲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这些先于那些暗处利刃出现的火焰的真面目。
它们是这位杀戮神明的最基本的权能的化身!
这些阴寒的、淬骨的冷焰上“耀目”的色彩,尽是由无数战死沙场的亡魂的鲜血侵染,才会有这么温暖的表象。
这也让谢闲露出一点看破的笑来,杀戮神明的火焰用温暖的表壳掩盖本身的阴冷,这不和这些个神明的本质正当好恰合吗?
神明冷漠,不在意凡人的性命,更是淫·乱傲慢的,却偏偏要装成宽容圣洁的样子……
杀戮神明的火焰,实在是对这些神明真面目的最好讽刺。
暗藏的刀影终于露出了锋利的一角,摇曳的橙色、金色火影成了它们最好的遮掩物,让人无法窥见它们的来源。
它们甚至于也没有具体的形态,就如同一条条蠕动、抽条的影迹,在烛火燃到最盛的那一刹那,疾驰突袭而出!
在绝顶危机盖压下来的刹那,黎容渊的竖瞳中突兀掠过了一缕赤红,就仿佛他无数次有过的失控那样,像是丧失了理智坠入疯狂。
但谢闲无比确信黎容渊现在是清醒的!可他此刻血液沸腾,心跳急剧增加……
紧接着,谢闲就看见黎容渊的发根似乎凸起了两个未成形的、软软耷着的尖角,同时黎容渊的眼角边上有细短的灰蓝色毛发生出,与其灰黑的竖瞳相得益彰,平添一种野性和凶悍。
这是……
面对着黎容渊此刻的变化,就算是谢闲也愣了一下。马上他就反应过来,是神血带来的巨大威胁迫使着黎容渊提前一步步入即将觉醒的姿态。
在《暴君》原书中黎容渊可未在这么早触及到和神明密切相关的东西!
最先发起攻击的,是不知多久前人族战争时拼杀的刀剑上血气和杀意凝聚出的虚影,可它们撞上黎容渊的身躯,就像卵石与钢铁撞击,连一点儿划痕都没留下来。
黎容渊神色冷漠地一一避开,忽地慢半拍的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黎容渊往被扔在角落里的周白看了一眼,已做好他已经死去的准备。
拥有非人血脉的他本能知晓这样的攻击还不足以让他受伤,但周白这样的血肉之躯哪儿抵抗得住这些刀剑的袭击呢?
他甚至都未觉醒天赋,也更没有趁手的武器。
但黎容渊这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周白碎裂的尸体,银白色的“丝缎”漫了他满眼。
他看见的是,缠绕在周白身周、触手细腻的银色的荆棘,它们恰时弯曲着,恍若恶魔的尖尾依次勾拢、聚合,如同花枝将周白笼罩在这个勾勒出的无人可以闯入的“笼”中。
黎容渊更看见了银色的荆棘铺在地面上泛着华光,它们如同细长蜿蜒开的河流,妖异华美得像是一个纯粹的昳丽的梦境。
而它们最初发源的地方,却在……他的怀中。
黎容渊对看见谢闲斗篷上从花纹变成现实延伸出去的银荆棘,也瞥见他微微张合的唇,有如在银荆棘尖端绽放的一点儿淡粉苞蕾。wWW.ΧìǔΜЬ.CǒΜ
周白也看得呆住了,保护着他的荆棘花枝看着这么脆弱的样子,却在无数刀气剑气迫近时将它们一丝不漏地阻挡!
“还没完。”谢闲轻声说。
落后的人族的刀剑只不过是一点开胃菜,杀戮神血的主人自己都已经疯狂,神血本身也只会越发的难以拘束,会想用残忍凌虐的手段将触犯的人切割成无数块碎片。
它就是失控的,脱缰了的家马!
黎容渊一顿,就有更多刀剑的阴影从身旁浮现,它们将要触近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不对,这些刀剑的进攻和硬度和刚才轻飘的袭击截然不同——
它们在不断地增强,从被人族放弃的冷兵器演变成战争杀戮中出现的一样样新的、更加凶残的武器。
不难想象到了后期,甚至可能会有神战时的武器虚影浮现。
不能再拖延下去……这只是一滴神血?谢闲现在笃定,在这里存在着的绝不是一滴杀戮神明的神血一种东西,这里至少还存在着另一种让神血保持着活性的因素!
“咳咳。”
谢闲低咳了一声,唇角染上一点嫣红颜色。现在似乎只要动用一分神力,就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的负荷。
但或许,谢家用来保存神血的方法会给他抵抗这种反噬的启迪。
黎容渊感觉到的危机感更甚,他的汗毛都在无形无影的威胁中竖立,骨骼每一寸似乎都在发出咯吱的轻摇。
纵使有神力加持的银荆棘也挡不下这越发迅疾、快速的攻势,它们在黎容渊和谢闲裸·露出来的身体上多少都留下了几缕割痕。
黎容渊厌恶极了这种感受,这些刀剑意图切割他的身体,这让他无法不想到苏淮曾做过的那种种!
他想要杀死,撕碎着一切——
但他就如同被缚之狼一样,只能够被动地抵抗。
黎容渊的意志和实际初步觉醒的血脉的支撑在这样的挣扎下开始不对等起来,这使得他的四肢都开始疼痛、发颤,直至无法扼制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他倘若在这种时候强行觉醒,势必将要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谢闲敏锐观察到这一点,手压上黎容渊痛苦皱起的眉心。
冰凉的一点触感叫黎容渊恍惚吼叫着偏向谢闲的方向,他凭保留的少许的理智,听见了谢闲开口的声音:
“不要强行觉醒。
神血只有一滴,它藏在某一处。
去找到、尝试吞噬它。”
黎容渊大脑都在嗡鸣,眼前视野更是早成黑糊的一片,他尽是靠着本能来躲避和反攻。
可他突然连带着灵魂都是一震,他看见谢闲直起身体,在自己的眼尾轻轻一吻——这是不沾染情·爱,再纯粹不过的一个神力的祝福。
在刹那间,黎容渊共享了谢闲的视野,他的眼前遍布了大片银色的荆棘花,它们所触及到的任何的东西、所有的异常都无一例外的传递给了黎容渊!
这也使得他终于找到了最特殊、最隐晦的一个点,黎容渊朝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银色的荆棘似与他融为一体一般,为他驱逐所有开始发狂着抵抗的刀光剑影。
有一支再普通不过的蜡烛在安静地燃烧着,它太不起眼,太容易被忽略,可黎容渊在此时此刻锁定了这摇曳的烛光。
他耳边传来谢闲的轻笑:“你找到了。”
化成烛火形态的神血终于意识到自己暴露,它霎时间就要爆起,却未料黎容渊速度比它还要快,他竟是一张口就硬生生将这簇“火焰”给吞入嘴中!
吞下的一瞬间,黎容渊尖利的犬齿就生生将神血钉死在口中,再接着就是毫不犹豫的撕咬!
几口气的功夫,满室烛火就萎靡了下来,刀光剑影也登时消失。这一个小小的祀堂失去了神血的存在,正中间立着的谢家旁系的先祖的玉石塑像从摇晃的桌面上摔下,摔得粉碎!
祀堂里的杀机顷刻化为虚无,可除祀堂以外的谢家,每个人的头颅上都多了一把高悬的剑。
不知道、不清楚神血的存在的人头颅上悬着的剑的虚影最为虚幻、浅淡,但对神血存在知情太多,乃至于这一切都是他们筹划的谢家族老,这柄高悬的凝实的剑影突兀斩落了下来!
他们正想着杀死“神明”后如何处置他的尸身,如何堵住外人的嘴,却未料想得到剑影落下,他们连挣扎都没反应得及,喉咙上就多出了一条血线——
轰的一声,谢家的神血知情者尽皆殒命,死在他们狂妄的幻想当中!
而这只是神血在被凶残吞噬前所做的最后的报复——它认为这一切都是谢家人故意筹划,想要杀死它。
他们欺骗了它……
那它死去,他们也别想活!
“啊!”惊恐的尖叫声遍及了谢家的每一个角落。
而黎容渊撕咬吞吃完了这一缕神血后,身上出现的全部非人的特征都消去了。
他直立起身体,神色没有任何大的变化,只是在那一瞬间眸中闪过了一丝过度的偏执。
疯神的血放大了黎容渊与杀戮相关的情绪,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过程,就算是黎容渊本身也没意识到,他在这之后早已——
杀戮入骨。
只是这杀戮欲望,以另一种绝未想象到的方式体现。
黎容渊将谢闲放下,他瞥见离着自己很近的一小根银色荆棘,因着方才的那种同化感和融入感不禁轻抚了一下荆棘尖刺。
他碰触到时,一点也不像是会割破咽喉的那种锋利,倒有点软软的,弹弹的触感。
黎容渊这么“好奇”碰着的时候,谢闲却突兀抓住了他的手指,眼尾不知道为何绯红一片,一双紫眸中竟也漾起了点波光。
“够了……”谢闲咬牙切齿地说,“荆棘和我的感官是相通的。”
他就不该将自己的视野和狼崽子共享,此刻这银色荆棘、神力的化物恨不得将自己黏在“主人”的身上。他又与银色荆棘的感官相通,只觉得微妙得紧。
还有狼崽子,乱动荆棘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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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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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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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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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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