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在原身的记忆当中他们就是这种见风使舵的样子。在原身父母尚在,他是唯一的一位直系继承者的时候,谢家人乃至于包括谢家族老待他都是温和、宽容的。
但在“谢闲”父母去世消息传出当日,跪坐着祭奠的原身就已经察觉到了谢家人态度的改变。
他们俯视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眼里带着某种很不舒服的意味,就像带着一张张惨白、阴冷的面具。
原身因而产生了对族人的怀疑,他怀疑自己父母的死不仅仅只是个意外。
可没等丧事结束,他就被“哭晕”过去,被送去了祭神者的行列。
但谢家人也没想到吧,谢闲会再一次的踏入谢家,还是以他们不得不恭敬对待、行礼的一个身份——
古国复苏的国师。
谢闲来时正值午餐时候,谢家人恭敬地迎了他,准备了一场桌的饕餮盛宴。
祭神日上那些神明得到的贡品吃物与这一桌相比,也只是对半而分,足以见到谢家的底蕴所在。
周白就忍不住地吞了口口水,但他立刻就从这一长桌的盛宴上看出来了和祭神日上神明用餐长桌相似的摆设。
就好像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是进奉给祭神日的那些神明一样!
“这……”
周白不自禁望向谢闲,谢家该不是想引来哪个神明吧?
他们敢当着谢闲的面这么做?就不怕那召来的神明被谢闲一刀砍了?
这么一想,周白也没了吃的兴致。他的脸色倏忽煞白,又沉浸在了祭神日当日神仆与祭神者们血腥厮杀的那一幕情景当中。
他看着眼前乘装在小小圆盘里的精致佳肴,也只觉得它们全部变成了猩红的颜色,食欲顿消。
谢闲神色倒是宁静,周白脸色突变勾来的隐晦窥探的目光没叫他手抖一下。
他以挑不出错的礼仪拿起了刀叉,细白的指尖挨在银色的刀柄上,描摹着它上边繁复、古典的花纹。
谢闲却没有往餐盘里的佳肴上划下任何一刀。
坐在主人席位上的族老忙问:“是今日没什么胃口吗?阁下。这儿准备的,都是您曾经最喜欢的吃食,您的父母也与您有着相近的胃口。”
说这话时族老目光微有些闪烁,他将目光落在谢闲披散的银发,还有那对仿佛无时无刻不闪烁着瑰丽光芒的紫色双眸上。
这种非人的感觉叫族老内心一定,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笃定的笑。
这绝不是那个他们看着长大的谢闲!
是神明……无疑,是神明那就对了!
族老分析着——这个用着谢闲的名字的神明实力当是弱于他们知晓的大部分神明,不然也不可能以人身降临。
那么,他用了人身,就该多多少少的仿照着谢闲这个可怜的孩子拥有的记忆做事。
自己一提出原本的谢闲喜欢吃这些菜,这个不知名姓的神明为了不让自己露出太多破绽,也多少该浅尝几口……
族老抬起眼,望着谢闲笑。
他的笑容和善又宽容,褶子皱起俨然是个没什么攻击力的老人。
周白看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兔儿”耳朵都要惊得竖起来。
“不敢吃。”谢闲还轻握着刀叉,却是直截了当地将族老细致的预算全部打碎。
他把玩着刀叉,神色微有戏谑:“原身的父母便是在吃了这样一次大餐后,就意外坠亡——我又怎会吃下它们?”
族老脸上没有笑容了。
“啊……”谢闲又细细补充来,“原身因父母逝世,悲痛欲绝,你们便做了他喜欢的食物希望他走出痛苦。”
“原身食欲不佳,只浅尝了一口,便去跪坐着守灵。
在这过程中,他只觉得一阵虚弱、晕眩,映入眼中的最后一幕情景,则是所有悲戚低头的谢家人都抬了眼朝他笑——这之后,他就成了被关在监牢里的祭神者。”
周白瞪大了眼,颇觉毛骨悚然。
“唔……”谢闲说,“他以为自己是体力不支才晕厥过去,遭人暗算,可独独没有想到过别的可能。一套同样的把戏用三次,这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您说对吧,族老?”xǐυmь.℃òm
下一秒,周白竟就看着谢闲手中把玩的小刀掷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钉在了族老的眉心!
周白:“!!!”
他本以为族老会血溅三尺,却不想小刀被弹落之后他眉心的伤口处却是空荡荡的一个小洞。
没有血、没有肉,“族老”的身体轰然倒塌——它根本就不是一个真人!
从一开始,这里就成了谢家给他们下的一个局。可谢家人用这般一眼就可以看穿的算计,就不怕失算吗……?周白顿生出一缕疑惑,而后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谢家人用这么浅显、不带脑子的算计,正是因为他们有万分的把握,确保谢闲他们绝对没有可能挣脱!
所以……连稍微精细一点儿的谋划都不用有——
谢家人到底有什么样子的底牌?
周白猛然想到了谢闲先前提及的他很虚弱的事实,从骨子里冒出来一阵惊慌、恐惧,他几乎不带犹豫地就要往谢闲身前挡。
这天杀的谢家,怎么独独挑在这个时候?
周白刚要拽住谢闲的袖子,护住这个虚弱的、需要保护的人,他的身体却被突然掠出的一道黑影一撞,下一秒更被提着领子拎小鸡一样扔到了旁边。
他刚要嚎出声来,声音就哑住了。
在周白眼前,代替他挡在谢闲身前的是一个黑色微长的头发垂到颈肩的身影。
——一个熟悉得不行的身影。
说他不来谢家的黎容渊!
啊这……
黎容渊低垂着头,扯着谢闲的袖子:“老……师……”
随后他很快看向这处安静、和平的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每一寸地方都叫他的大脑叫嚣着威胁!
黎容渊不禁松开谢闲的袖子,又将他的手腕攥紧了些,勒得细瘦手腕上甚至要出现一线红痕。
谢家酝酿的杀机在顷刻间到来,无数柄烛火在他们眼前安静地燃烧,餐桌上助兴的熏香烛、祭奠先祖的白烛,红烛……却有数不尽的刀光剑影在烛火照耀的火光中闪现。
黎容渊耳根却微痒,谢闲的一点儿吐息似乎打到了这儿。在这叫他浑身紧绷、无法抵挡的杀机中,谢闲的一声轻笑反倒是最清晰、最逼近的。
“不是说,不来吗?”
黎容渊磨了磨自己的牙根,左右看了两眼,倏忽瞳孔紧缩,毫不犹豫地攥着谢闲的手腕,环住了他纤细的腰——
便又听见谢闲不急不缓的声音:“神血?真是大手笔。”
“可惜,这神血的主人似乎是个疯神的模样。”谢闲说,“疯血于我无用,你要不要来试试承载它?”
他以着这样毫无反抗的、被黎容渊轻轻勾抱起的姿势,脸颊贴近着,吐息似乎要打在黎容渊的脖颈间,如此亲昵地问着。
黎容渊的手猛地一颤,额间的黑发一下扫下,欲要将他此时的神色完全遮挡。
腐朽的老古董族老在外看到这一幕,气得人都没了,他们以为神血是个想拿就拿的东西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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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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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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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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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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