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沅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以及拉弓射箭那一瞬间微眯的眸中的冷冽,还是将内心的疑问问出了口:“陛下当年救下康将军,是因为什么?”
这种好像在妒忌的感觉,一点儿都不符合皇后的大度。
林肃闻言,本要再射一箭,却是将箭从弦上松了下来:“那我问你,当初在宫宴之上你为何帮他?”
“我惜他之才。”黎沅脱口而出。
林肃笑道:“我也惜他之才,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是,他是你和元和帝之间的矛盾,我那时准备不足,不能贸然行动将你从南国皇宫接出来,所以便先将他带走。”
黎沅手指紧了一下,干涩道:“……是因为我?”
“对,因为你。”林肃将箭羽投诸进了箭筒之中,弓也放了下来道,“况且他喜欢女子。”
黎沅本不该再问,可他内心总是焦灼不定:“那若是康将军喜欢男子呢?”
“你想问什么?”林肃看向了他道。
他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也让黎沅提起了心弦:“其实我……”
林肃靠近,黎沅本是看着他的视线,此时却是低了下去,他知道是自己逾越了,却听男人在头顶说道:“你这只是假设,我既然有了你,又怎么会再去招惹其他人。”
黎沅唇角微弯,又听他道:“想问什么就问,你若不问,我未必能够时时猜出你心中在想什么,若做的不好,会生嫌隙的。”
他通情达理,越发让黎沅觉得自己贪心,可他真的想贪心:“你说不会去招惹旁人,莫非能让后宫虚设?”
林肃未答,黎沅没忍住仰头去看,却听他道:“你想让我后宫虚设么?”
黎沅对上他的视线,却无法勘破其中的情绪:“我知你要绵延后嗣,要让江山千秋万代,可我不想你碰别人,即便是为了绵延后嗣。”
嫉妒也罢,失德也罢,权势也罢,即便这个人给他可以离开他的权力,他也不想离开,将他让给其他人。
“皇后既担得起这嫉妒的名声,朕自然也担得起这不能开枝散叶的名声。”林肃拍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
他如今是以帝王的身份在说话,君无戏言,说到自然就要做到。
黎沅心中酸涩,却又是甜的不知该如何自处,他上前抱住了林肃的腰身道:“君子一诺千金,话出口便不可随意更改了。”
林肃揽住他道:“话语可以随意更改否认,要不要我下一道旨意给你,若日后违背,你可以拿来对峙。”
“陛下所言,怎么会有违背的那一日?”黎沅抱着他笑道,“我自是信你的。”
自古少有帝王能够说出虚设后宫的话来,因为一个人哪里比得上佳丽三千肆意快活,可他既然应了,黎沅便信他。
“我们尚未成婚,太后如此举动,算不算的上非礼?”林肃低头说道。
黎沅想要松开他,可手臂却被他紧紧禁锢,根本挣脱不开,倒像是真的依依不舍的模样,松不开又说不过,黎沅索性自暴自弃道:“对,哀家就是非礼你了,你又能如何?”
林肃摩挲着他的唇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太后如此主动,朕也不好当个柳下惠不是?”
黎沅对上他的视线,又是没脾气,又是心脏跳动的厉害,这人分明好欺负人,可他却难以抑制的喜欢他。
什么克制在他的面前,似乎都是不管用的。
齐帝迎娶新后,自是仪式排场都是不缺的,正红色在宫中到处都是,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南国的太后是二嫁之身,可陛下爱重,无人敢怠慢分毫。
一身凤凰袍服,却非女子款式,由黎沅穿来威严皆备,他本就是皇族出身,又是当过太后的人,虽在林肃面前每每受挫,可在群臣面前却是凤仪万千,撑得住这火红的凤袍。
同上高位,行礼叩拜,对视之时黎沅微微柔了眉眼。
帝位之高,似乎隔着山水千万重,站在高位之上连最远处朝臣的面孔都是看不清的,可这就是天下之主的位置。
帝位孤高,但愿长伴君侧。
“朕大婚乃是大喜,特许大赦天下,与万民同喜。”林肃穿着帝王的袍服,帝服更是华丽而厚重,可那流冕和帝服只能增加他的威仪,却无压制半分,让黎沅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
高堂之上,曾经的黎皇后,如今的太后看着一双璧人,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尘埃落定,这样的时局也应该交给年轻人自己去判断了。
“萧国旧人觐见!!!”
一声传呼,萧国皇室浩浩荡荡进入,曾经的皇帝如今一身普通朝服,待到了台阶下纷纷跪下:“萧氏感念陛下一统天下之心,顺应天命,奉上国书,移交大权,自愿为陛下之臣民。”
有宫人将那国书捧了上来,林肃唇角微笑,不怒而自威:“准。”
一声准,萧国旧人行三叩九拜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万岁与千岁。
袍服之下林肃扣住了黎沅的手,看他明显怔了一下,转过来的眸中却全是笑意。
“皇帝万岁,皇后千岁,岂不是要让陛下孤独九千岁后终老了?”大典结束,黎沅与林肃并行之时轻声说道。
男后与女后又有不同,女子不能见外男,可男子自小到大都是在外面跑遍了的,洞房合卺之礼更是不需要什么早生贵子的祝福,又有林肃特许,不需要黎沅在婚房之中等待,而是两人携手并行。
林肃轻笑道:“皇后又岂知那九千岁不是在遇到你之前已然度过了呢?”
黎沅心头一动,转眸看向了他。
“孤独九千岁,只为了余生都遇见皇后一人,白首偕老。”林肃轻声说道。
黎沅呼吸有些凝滞,竟是不自觉的停下了步伐,手心攥紧。
他穿着大红色的凤袍,与林肃想象中的张扬明媚一样,果然是适合这种极为艳丽的服饰的,此时双目含情,这样忘了走路一般的痴情,倒还真是活生生的勾.引。
林肃是有意而为之,可有的人却是无意便足以乱芳华。
“皇后可是走累了?”林肃松开了他的手,在黎沅还未曾反驳时将人抱了起来,连带着那厚重的袍服拥在怀里,也不见有丝毫的费力,“朕抱你走。”
那一瞬间的目光让黎沅觉得有些危险。
林肃行走并不受袍服限制,虽不见如何急促,可后面的宫人却是有几分跟不上。
到了寝殿门口,不需宫人开门,他直接一脚破门,进入其中时不等宫人跟上,房门已然在他背后关上,硬生生将一堆宫人给关在了殿外,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怎么办?”一个宫女问道。
历来皇帝招寝时都是有宫人守着的,以备什么不时之需。
现在他们这群伺候的却是被陛下拒绝了。
“皇后凤仪万千,陛下自是急切了些。”
“这是新朝,虽有什么旧朝惯例,可齐国便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既是被关,便等着吧。”
殿外之人声音极小不可入,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抱起来进了这洞房,当黎沅被放在龙床上的时候面颊已经要赶上这衣服的红了。
“陛下……”
林肃随手解下了他的凤冠,将人压在了床上,摩挲着那双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道:“日后别在外面这样盯着朕。”
黎沅眨了眨眼睛,一片红晕中脑子有些晕,哪里还顾得上考虑那些看到的宫人:“为何?”
“这是邀请,邀请我弄坏你。”林肃倾身吻住了他的唇道。
“…唔……”
黎沅想要反驳,可惜这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未曾成婚前还能阻止他,可成婚以后,那些让他羞涩的,不知所措的龙阳图谱上的内容当真是一一应验了个遍。
旧梁国国都恢宏大气,气候也非是一年四季如春,本就是天气转冷的时刻,若有瑞雪,自是来年收成极好,在帝王大婚之日,那雪粒洋洋洒洒的从空中飘落,本只是染湿地面,后来却是转为了鹅毛大雪。
“下雪了!!!”
“陛下果然是顺应天命之人!”
“瑞雪之兆,乃是上天认可啊。”
“皇后娘娘也是得天承厚之人,当年嫁给南帝,不就是因为娶了皇后娘娘能得天下太平么?”
“莫非得皇后者得天下。”
屋外严寒,屋内却是燃起了火炉,一片的暖意洋洋。
黎沅醒来时下意识蹭了一下那温暖的触感,在感受到非是被褥的触感时听到了头顶的声音:“醒了?”
黎沅睁眼,看了看自己手搭的地方,瞬间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林肃一手按住道:“皇后便宜都占了,莫非是想翻脸不认人?”
昨夜情深,黎沅从未想过人与人还能那般亲密,思维未醒转时觉得羞涩,可等清晰的时候却是直接将手臂环过了林肃的腰,将脑袋贴了上去:“自然不会,我会负责的。”
他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与自己的夫君亲密再是正常不过。
林肃低笑了两声:“皇后如此磨人,若真有一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必是皇后之过。”
黎沅继续抱紧:“反正要担善妒的名声,多一条惑君也是无妨。”
“看来朕在皇后这里,注定要做昏君了。”林肃笑道。
小皇后明显比婚前粘人,他这会儿若是提什么礼仪规矩,可就是不识趣了。
皇帝大婚,休朝三日,林肃与他笑闹半晌,却还是有折子要批的。
新朝初立,林肃并未对原来各国的官员赶尽杀绝,有跟随他者为臣,自然也有那些各国为民请命之人为臣。
这些人都是当世大儒,若是随意杀了,或是当归乡野实在可惜。
此举一出,着实震惊四野,却也引得各方交口称赞,历来帝王都说什么开明大度,可是能够这样兼容并蓄者却是头一例。
能入朝堂登高位者,办事的能力自是有的,只是朝堂能臣们看着原本斗的你死我活的人站在身旁,当真是心情复杂,一个个的奏折跟比着谁更有文学一样。
本来三言两语便能够说清的事情,一个个能够写一本书出来。
虽是不必上朝,可国家大事每日都是不断的,折子自然是要看的。
同在殿中,林肃未着衣冠,而是穿着亵衣,披着外袍坐在桌前批阅那些折子,之乎者也对他来说倒是不难,只是看的多了颇费心神。
黎沅昨夜被他闹的有些晚,虽是晨起玩笑了一番,外面大雪纷飞,却是窝在床榻之上又睡着了。
雪停的时候整个殿内亮堂的很,黎沅翻了个身再睡不着,转眸却是看见了正在桌案旁认真批阅的男人,地毯铺的极暖,他直接披上外衣下了地,落地无声,本打算静悄悄的凑过去。
可刚刚到了近前,那似乎一无所觉的男人却是放下了笔,一个伸手就将他抱的放在了腿上。
林肃拇指上有些墨汁,直接擦到了他的鼻尖上道:“刚才想做什么?”
那手上的墨汁真是相当的显眼,黎沅握住了他的手不让靠近自己的脸:“没什么,想看看陛下在忙什么?”
“各地风土不同,定立法度需要兼容并蓄,总会出一些问题,帮我看看。”林肃调整他的位置,将他纳入怀中,展开了桌上的折子道。
殿内即便生了火炉,可离了床榻,下地的时候还是有些冷,如今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当真让我看?”黎沅问道。
“当真。”林肃笑道。
黎沅拿起了奏疏,看着上面的内容,初时还能定神,待看过几个以后揉了揉眼睛。
林肃问道:“怎么了?”
黎沅道:“陛下的大臣们皆是文采卓然。”
一个个的篇幅极长,看起来颇为费力,通篇文采倒是极为的好,可是却需要在里面找重点。
“朝臣也是各方汇聚,习惯了争个高下,连皇后也觉得费力,日后每人奏疏便限制百字以内好了。”林肃说道。
黎沅拿着一个奏折笑道:“这一本便有成百上千字,若是锐减,只怕要让大臣们头疼万分了。”
“他们若不头疼,头疼的就是我了,文章不在于长,不在于精,只要解决事情便好。”林肃抱着他道。
黎沅觉得他说的极对:“陛下若是想简洁,不妨对于民间的教育也以简约为主,少些形式上的东西,反而于国有益。”
“若是拿下黎国,确实要开恩科取些治国之人,皇后此法不错。”林肃说道。
封建制度不是那么好更改的,想要教化人心,从这种传统教育中挣脱出来,需要潜移默化的改变,数十年而行。
而想要改动士农工商的阶级地位,从上而下,从下而上都要进行。
从上者,可直接削弱士族的权力,新朝刚立,士族根基并不稳固,此时削弱最是得宜;从下者,便是要改变生产关系,他从商人变成一统天下的皇帝,任谁也不敢嘲讽一句,手工作坊若得以大力发展,开外海,促进商业发展,待商人阶级于社会的力量越来越大,地位自然也就提起来了。
林肃初时定下的计划幅度并不大,可他与黎沅诉说,黎沅却发觉了其中的一丝不对劲:“若如此行事,商人与工人地位提升,极有可能损伤到士族利益,他们对陛下的臣服之心也会衰减。”
君权神授,便是要让百姓产生对于君王的敬畏之情,不敢贸然生出什么叛逆之心,若是极大放权,绝对会威胁到帝位的。
而长此以往,无异于自掘坟墓。
林肃笑道:“若是真成了,这天下非一人一家之姓,也不必考虑什么江山千秋万代了,若是人人皆是一人一妻,家宅内斗会减少,家和万事兴,无强权压迫,如你以往之事便会减少发生。”
黎沅呆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想要维护这人的利益,可这人却是在考虑他的感受:“陛下……”
“若有一日再不能做皇后,你可愿意?”林肃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伴随着窗外的初雪,黎沅笑了:“自是愿意的。”
惟愿这天下少一些如母后,如他一般一生只能够关在内宅中的人。
这个男人想要达成的愿景,他必会陪他一一实现。
黎国暂未收服,对于新朝法度的争吵却是甚嚣尘上,以往皆有刑不上大夫的制度,如今新帝却是讲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一来,士族的地位将被大大削弱。
“若是家族处罚奴仆,不能随意处决,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那官府岂不是形同虚设?”林肃说道。
“可陛下在宫中若是处罚宫人,莫非也要送往官府么?”有大臣问道。
“若爱卿想,自然也是可以的。”林肃宫中宫人实在不多,其他国内宫中自有刑狱,如今设在外围也是一样的。
法度之事吵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林肃对黎国动手了。
利用滑轮与升降技术,无数的士兵早已在那座天险之上潜伏,直到一声令下,夜色之中,无数的滑翔翼随着夜风悄无声息的落入到了黎国国都之中。
黎帝前脚刚刚下令加固边防,下一刻就被闯入宫闱的齐国大军吓的从美人窝里摔了出来:“真的打进来了?!”
“陛下,千真万确啊,那些人身上带着翅膀,从天而降,乃是真正的天兵天将啊!!!”宫人被吓破了胆子。
“陛下,陛下!!”
“救命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外面乱成了一团,皆是被那样的从天而降吓的连反抗都是不能,从天而降的兵士并不嗜杀,只要跪地求饶者皆是看押起来。
美人们吓的纷纷花容失色,尖叫声不断,黎帝酒杯落地,问道:“德妃和沧儿呢?”
“事先并无准备,德妃娘娘和殿下目前不知。”
“不能慌,不能慌,齐国皇帝不会灭杀皇室中人,我们还有机会……”黎帝强行镇定。
可是门却是被从外面直接破开,身穿轻甲的将士们纷纷冲了进来,一人身先士卒,直接将刀挥往了黎帝的脖子处。
黎帝青年时还能御驾亲征,如今却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看着那刀落下时腿下一软,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股腥臊味弥漫出来:“朕投降!!!”
那冲在前面的兵士目露不屑,刀却在架在黎帝脖子上时停了下来:“黎帝陛下,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黎帝松了一口气,在起身时看着湿漉漉的裤裆,当真是羞煞难言,可此时却是不容他再换衣服的,只能被士兵押着离开。
从前他嘲笑各国皇帝,笑他们无能,竟是被那新帝一一攻占了国都,如今才知道有的人当真是宛如神兵天助一般,破他黎国的城防宛如海水冲破沙堡一样的简单。
屋内美人衣衫并不规整,皆是楚楚可怜之态,若是其他兵士入内,自然要在这皇帝居住的地方好好享用一番这样的滋味,可是那些兵士却是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那些女人。Χiυmъ.cοΜ
“穿上衣服走,否则一个不留。”那样的冷酷无情,让那些美人连瑟缩都不敢大幅度。
黎帝看在眼里,却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他曾经也带兵出征,军法治军,路过之时皆是严令士兵不可打扰百姓,所以黎国领土才能比之前更加大了几分,连最大的梁国也不必过分畏惧,可不知何时起,那些连士兵都不放在眼里的美人却是让他一次次的放纵,一次次的享乐。
未见齐帝,却是发觉那人治下如此的不同。
被押入殿外,宫廷之中守备的尸体不少,可是宫人的尸体却是趋近于无的,而前往囚禁的地方时,黎帝看到了衣衫凌乱的德妃和他最爱的儿子。
他们皆是被兵士押着,待看到黎帝时震惊万分:“陛下!!!”
“父皇,您怎么也被逮捕了!!!”
三人皆是衣衫华丽,却皆是狼狈不已,黎沧的头部更是不知道曾经磕在了哪里,一片青肿之色。
“沧儿。”黎帝到底是心疼自己的这个儿子的。
“倒是父子情深,赶紧走!”身后的兵士冷笑一声。
“我皇弟可是你们齐国的皇后,你敢这么对我们?”黎沧挣扎叫道。
“滚你娘的吧,皇后的亲戚也是你能攀上的。”兵士从背后踹了他一脚。
他们被派来此处时自然是被通知了黎国皇室与他们新封的皇后的关系,其他国家的皇室被围时,陛下并未摧折,虽然沦为了阶下囚,也让他们体体面面的离开。
可他们被通知了黎国皇室与他们皇后的关系,得到陛下的诏令却是对黎国的皇室中人不必太过于客气,留其性命即可。
他们的陛下乃是真正的天神,爱民如子,他们虽是疑惑,却是一切皆听陛下的,可到了黎国皇室,才知这最后的黎国皇室比之其他几国,当真是不堪至极。
皇帝沉迷酒色之中,美人环绕,妃子也有样学样,召幸那些个小白脸,儿子也是一个德行。
“进去吧。”到了关押之地,兵士将三人丢了进去。
黎帝颤颤巍巍,在地上趴了许久才起来,德妃被推入其中,却是着急忙慌的在拉自己凌乱的衣衫。
黎沧刚才被踹,不敢再大声叫喊,看德妃着急的动作关切道:“母妃,那群天杀的对你做什么了是不是?”
德妃虽是已然到了中年,可是保养极好,能在年轻时迷住黎帝,自是有一番好容貌,如今更是风韵犹存,与那些娇嫩的花朵格外的不同。
黎帝闻言,抬头道:“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德妃本是惊慌,此时却是拉紧了衣襟道:“陛下不必多想,臣妾没事。”
她倒是一番委屈,可就在黎帝收回对齐国兵士的溢美之词时,外面看守的兵士冷笑了一声道:“你可别污蔑我们,我们去的时候你的这个妃子正在跟几个小白脸在床上享乐呢,我们对她可没有什么兴趣,别污了我们的名声。”
他们可是家中有婆娘的人,陛下龙威之下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虽在战场上威势赫赫,可是路过城池时连路边的孩童见他们都是不怕的,如此威风更是引得不少女子倾慕,有家室,甚至还有孩子,正是夫妻和睦,瞧着这等宫廷的肮脏事才是觉得心中不屑。
黎帝色变,德妃刚才的委屈变为了惊慌:“陛下,臣妾没有!他们是撒谎的,您不能信他们。”
“朕打死你这个娼.妇!!!”黎帝愤怒难言,直接冲了上去撕扯德妃的衣服,却被一旁的黎沧一把推在了地上,“你放开母妃!”
“不孝子,你敢这么对你的父皇!”黎帝错愕难言,更是气闷攻心。
“母妃别怕,不过召幸几个男人罢了。”黎沧护着德妃,看着黎帝哪里还有之前的恭敬之意,“您不是也有那些女人么,大家彼此彼此。”
“逆子!”黎帝胸膛起伏。
“逆不逆的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你现在也不是皇帝了。”黎沧此时反应过来了地位,哪里还会怕他。
德妃刚才只是下意识的畏惧,如今收拾好了衣襟,又有儿子护着,直接冷笑了一声:“逆你又如何,不过一个老废物,也敢打我,我就是召幸男人怎么了,谁让你短小又无用,也就黎皇后那个贱人喜欢你了!”
这简直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黎帝脸色乍青乍白,直接冲了上去:“朕杀了你!!!”
三人撕扯不断,一个个的揭互相的短,这个说那个年老色衰,那个说这个窝囊无用,还真是一部宫廷大戏。
兵士在外面听着,直到里面太过分的时候才敲了敲门道:“收敛点儿,要是弄出了人命,你们得一起死。”
屋内有所消停,三人分开,却比之前被捕时还要狼狈,可即便愤怒,他们也怕死。
宫廷被整顿,宫人被收押,这一处的宫殿或许以后会当做齐国行宫使用,或是就此荒废,但是从黎帝被收押赶往齐国都城那天起,黎国便已经不复存在了。
兵士进攻成功的时候,林肃收到了快马传书,其上言明一切进行的相当顺利,不出一月黎国皇室便可被押送京城之中。
信函林肃看过之后,直接放在了正在帮他分类奏折的黎沅面前:“黎国来信。”
黎沅手指一顿,却是干脆利落的拿过了那信函,黎帝被抓,黎沧母子也没有逃过围捕,曾经的仇人这样轻易落网,让他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信函中详细记录了皇室被抓的情况,人员更是登记造册,黎帝是在酒色被中被抓,而他最为宠爱的德妃却是在召幸男宠时被抓。
黎沅看到此处,觉得有些讽刺:“陛下可否将这些人交给我处置?”
他二人只有玩笑时才以帝后相称,平时相处时皆是简称,林肃从无反对,反而更像普通的夫夫一般亲密。
若说婚前黎沅还会迟疑该不该掌握权势,以免男人忌惮,那么此时他已经毫无顾虑了,因为这人是真的在践行曾经的诺言,放权给他,且对他毫无疑虑。
得此信任爱重,黎沅真的深深庆幸自己曾经信了男人的话。
“可以。”林肃随手翻看那些被分类好的奏折道,“要打要杀都随你。”
“我不会伤了他们性命,以免天下人诟病陛下的圣德。”黎沅手搭在了林肃的手上道。
林肃低头瞟了一眼他的手指,小皇后拾起武艺,练箭日多,手指不比从前细腻,却仍然白皙修长,乃是天生的丽质,林肃握住他的手,捏了一下中指的指腹,看他发痒的蜷缩起手指却不曾收回,笑道:“皇后如此贤德,可想要什么奖励?”
黎沅动了动指尖,很是享受此时与他的亲昵:“陛下既要提升工人地位,不若替我召些工匠进宫来,我想改进一下兵士所用弓弩。”
他重拾武艺,但到底不比多年习武之人的力道,如今箭虽能射中,可是余力不足,若是遇上材质极为好的盔甲,只怕连破防都是不能,便是打猎只怕也是只能伤其皮毛而不动筋骨。
兵士多用弓箭,大弩皆是笨重,若是能够改进,于国于己都是有益的。
林肃自然是知道最新型的弓弩,只是他到底只是一个人,不可能事事齐备,如今小皇后提出,更是不必扫了他的兴,让他自己研究反而更好。
“好,我自为你寻到最好的工人。”林肃勾了一下他的鼻尖。
黎沅却是在他垂首的时候很自然的在他的颊上亲了一下,不待林肃逮他,已然起身溜出了三丈:“奏疏已经分类整理好了,陛下快忙吧,我去骑马了。”
他跑的头也不回,林肃摸了一下被亲的地方笑了一下:“跑什么,亲的都不对称。”
06默默吃狗粮。
林肃放权之事做的并不明显,可是寻找宫人让皇后制作弓弩之事还是引上了朝堂上的议论。
“陛下,中宫正德,本该管理好后宫,整肃宫闱,为天下内宅之人之典范,如今干涉军中之事,乃是干政之举,是否于礼不合?”有大臣上谏道。
“新朝初立,朕何曾说过后宫不能干政?”林肃对法度调整都是听从各方之言,但是管理朝堂,也不能过于放纵言官。
该管的事情管,不该管的切勿事事插手。
“历朝历代,后宫若是干政,必会引得朝堂朋党林立,天下大乱。”又有朝臣出列道,“请陛下不要授予皇后干政之权。”
“请陛下不要授予皇后干政大权!!!”
又有臣子出列。
只是这些出列的都是各国旧臣,跟随林肃打天下的武将们听闻这些,真是没忍住想要打哈欠。
虽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可敢威胁他们陛下,这群文人还真是想不开。
“康将军觉得众爱卿所言有理与否?”林肃问道。
武将战场杀伐,要真的开嘴战,估计能够直接攻击对方全家,若是直接将文臣骂晕在地实在是不划算,也就康柏玉能文能武,知书识礼了,最重要的是他是向着小皇后的。
康柏玉出列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想要帝后同心同德,只要不拿天下万民开玩笑,陛下自可决定家事,帝后和睦,为后者教育子嗣才能不教出软骨头的储位之人,臣赞同陛下之行事。”
“臣等赞同陛下之行事。”武将们纷纷跪地。
文人们想要抢白,林肃开口道:“朕向来愿意采纳群臣意见,如今众臣皆是爱护皇后,朕心甚慰。”
文人们皆是哑口无言,知道此事不能再劝,陛下仁厚,可一统天下之事靠的不是仁厚,而是杀伐果断,他可以用他们,也可以废了他们。
此事已定,又有文臣出列:“陛下爱重皇后,也是天下礼数正统,然皇后为男子,陛下将定天下,也该为新朝绵延万代之福,选秀之事陛下愿意定在何时?”
文臣也不想跟皇帝杠上,想着选秀之事乃是历朝历代皇帝最爱,总能让陛下愉悦几分,可话出口,却发觉上位视线冰冷,不由浑身汗毛直竖。
林肃不欲选什么秀,但很多地方事情未定,此时若公然说自己不愿意绵延后嗣,必会引起天下动乱:“朕新定黎国,得知黎国皇室腐朽不堪皆因美人而起,正是天下平定之时,让百姓休养生息才是正道,此时不宜大动干戈,选妃纳美,让天下人觉得朕好色成性,不堪重任。”
这话说的重了,那出列的文臣欲言又止,只能道一声陛下仁厚后退了回去。
心中揣测上意,总觉得陛下似乎是不愿意选秀的。
朝堂之事议过,又有奏疏上达,为国忧心者有,为林肃的子嗣忧心者也有,且劝导者着实不少。
他们是为江山考虑,也是一片忠诚之心,林肃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不会因为此事贸然发难,怪罪何人。
黎沅整理奏疏,自是要看其中内容,林肃回去时,小皇后正坐在灯下盯着一张奏疏看,明明林肃已然规定了奏疏之上小事不过百字,大事不过三百字,一封奏疏着实看不了多少时间,可就在林肃进殿,他也仍在盯着那一面细看,有些饱满的唇直接抿成了一条线。
林肃手指搭在唇边,跟宫人示意噤声,悄悄走到了黎沅身侧,看着奏疏上面的内容。
其上所书不是选秀,也言明他若不愿劳民伤财惊动百姓,自可选取大臣门第教导极好的闺秀入宫,由当今太后教导,日后伺候也是可行的。
黎沅看的认真,林肃从一旁的果盘中挑出了一个果子递到了他的唇边,看的认真的小皇后直接张唇吃下,嚼的时候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不回神,林肃又喂了几颗,兼带着喂他喝了几口水解腻,一旁宫人皆是精挑细选过的,敢于对上不敬或是心思活络者皆是被不予在此处侍奉的,如今观帝后举动,却是低头没忍住笑了。
喂果子不顶用,林肃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递了过去,黎沅本是很自然的嚼着,却是眉心微蹙,手直接伸向了一旁的水,却被林肃眼疾手快的握住了手。
黎沅看到他时明显惊讶了一下:“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的?好苦……你给我吃了什么……我要喝水!”
“给你调理体质的药丸,看什么这么入神?”林肃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看他喝下时笑道,“连我进来了都未察觉?”
“朝臣想给陛下送几个美人。”黎沅想起刚才的内容,脸皱的比刚才吃药还厉害,“说的头头是道,难以反驳。”
“所以皇后刚才在想怎么反驳?”林肃失笑。
“这也算后宫中事,也不能事事都让陛下上心。”黎沅与他说着话,舔了舔牙齿道,“虽说良药苦口,可这药丸未免太苦,不能加些甜味的东西么?”
“觉得苦?”林肃问道。
黎沅点头:“我最是怕苦味。”
林肃本要递给他一颗果子,却是想了想直接噙在自己唇上吻了过去,将甜滋滋的果子送了过去,又度了些苦味过来:“加了甜的药性容易中和,一月吃一次,我与你同甘共苦可好?”
黎沅本是垂着睫毛嚼着果子,此时本来泛着红晕的脸颊又是红了几分。
同甘共苦自是极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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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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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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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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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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