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脏就自己动手。这里没有伺候你的仆人。”孔昱抖着抹布站在楼梯上擦拭灰尘,一听泠彩这样说话就火大,泠彩也不恼,踱着步子背着手走到孔昱面前,微微仰头看着她:“我其实一直想说来着。你皮肤发黄,根本不适合红色系的眼妆。看起来像是桑葚吃多了上火一样——”
“谁化眼妆了!我一直是素颜!”
“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个女警察把自己收拾成大明星一样去海岛度假,还美其名曰是不放心月儿的——”“你怎么知道?”孔昱叫住正要溜走的令月,“是不是你说的?”
“行了,你们两个都消停点吧。”令月叹了口气:早知道这两个都是嘴上不饶人的,今后住在一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打多少嘴仗呢,“第一批人已经住进来了,孔昱你待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实验楼?”
“我也一起——”“你算什么?”孔昱把抹布塞给泠彩,自己大踏步下楼,“走吧。”
泠彩翻了个白眼,令月笑着劝慰,让她上楼挑房间。
“对了。”孔昱忽然回头,“一楼那个房间是我的。二楼三楼的你们随意。”
“怎么住一楼?”令月追上孔昱问,“不会觉得吵闹吗?”
“万一有紧急事态,可以立刻出发行动。戴队也是住在一楼小卧室的。”说完孔昱还不忘照例嘲讽令月一句,“也难怪,你毕竟不专业。”
“受教了。”令月拉开车门,孔昱钻进副驾驶,还想说什么,忽然一个激灵回头向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大吼:“谁?!”
令月钻进来仔细看了一圈:“没有人啊。”
孔昱还是感觉不好:“我总觉得,车里好像有人——”
“是我。”
银白解除隐身状态,令月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贺兰前辈打发我过来看看需要带什么东西。如果岛上没有,她好准备了一起带过来。”
“她倒是会操心啊。”孔昱嘟囔一句,“又不是来度假的。”
令月笑道:“那你到处看看吧。我们要去实验楼。”
银白应了一声,重新隐形。孔昱忍不住抖了一下:“这就是死神啊。身上阴冷冷的。”
“都是错觉罢了。”
“我说真的。你这是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令月没有与她争执。
开车三分钟,就到了位于整个小岛中心的广场,这里的地下部分已经被改造成了实验室。从完工情况来看,至少今年年初就已经开始改造,看来审核组也不是全无准备。但是天赋者的出现时机还是远远早于他们的预期。甚至也早于令月的预期。
於克己正在指挥着安全部门将戴安娜分部转移过来的五个特殊天赋者分别送进不同房间,孔昱接过在现场帮忙的戴立勤的笔记本,也加入其中。令月借口停车,熄了火却没有下车。
“来这里还有什么大事?”令月问。
后面,银白又显出身形。
方才银白说是小兰让他来看看需要什么,令月就知道那不过是借口。且不说小兰不是那么娇贵的人,就算是,她也不会打发银白过来,直接问自己就行。
银白大方承认了:“我不是要故意说谎。毕竟孔警官与此事无关。我是为戴安娜分部的那几个人来的。”
“你也知道这些人?”
“原先是不知道的。前几日师父发动动物全城搜索返魂香,我也帮助搜查。结果在戴安娜分部见到了这些人。从病历记录看他们好几年前就有了天赋,并且利用自己的天赋为非作歹。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是正常人,所以被法院判决为精神病人,被关在分部接受调查。”
令月点头:就因为这些人,每年总有人权组织在门口闹事,一方要放人,另一方坚持不能以精神病做挡箭牌。
“所以你查到什么了没?”
“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冒昧提醒前辈一句。这些人和一般的天赋者不一样,他们的天赋是无节制的,同时根本没有道德束缚。请前辈一定要注意安全。”
令月沉吟片刻,问:“这件事,你还和谁说过?”
“只有前辈你。”
“很好。没有查清楚之前随意传播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令月赞许道,“既然你今天能出现在这里,今后大陆上有什么事要做的话,也拜托你了。”
“是。”
银白这次才真得离开,而令月,解开安全带之后并没有立刻下车。
从靳平远的态度来看,若不是这次天赋者的存在被彻底曝光,恐怕他也不会将这些人转移到东山岛上。可这些天赋者究竟是谁制造出来的呢?会是惠子吗?不会。
令月之所以这样想,只是没有证据的直觉。
不管怎样,坐在车子里想的再多也是闭门造车。
走进实验楼,看见戴立勤在,令月立刻跑过去:“你们也到了?其他人呢?”
“你是想问陈烨吧。”戴立勤冲外面努努嘴,“去你住的地方找你了。没见到?”
“恐怕是走岔了。”令月想看看有什么忙能帮得上的,却被孔昱推到外面:“还装什么呀。快去找人家。”
“你倒比我还积极呢。”令月笑着转身往外面走,刚走到一个没人的转角,忽然被拽住了手:“从现在开始,尽量一起行动。”
抬头,是陈烨。嘴角挂着笑,但是眼神很警惕。
自从上次在咖啡馆里收服了宏哥和他的小伙伴们之后,陈烨总有好几万字的篇幅没有再出现在令月面前——专案大队的正常工作不算,业余时间这位陈公子总是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幸好令月本身也不是恋爱脑,说实话,比起整天腻在一起,令月更希望能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呢。
可是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
“究竟什么事你要拴着我呀?”
“没有开玩笑。惠子跑去我父亲的会议上自说自话。圣女教的一部分信徒抗议政府随意限制人身自由,准备发起抗议。再有就是。”陈烨看向实验楼深处,“那些分院的人,非常危险。”
“你也这么说。”令月拉着陈烨的手走到阳光下,坐下来,“你以前在分院待过一段时间,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陈烨拉起令月的手,覆盖住自己的心脏:“做好心理准备。那不是什么温馨的画面。”
令月闭上双眼,进入陈烨的记忆中。
春雨过后,枝头的白玉兰被摧残了一地,与艳红的山茶花混在一起,还没有被扫去。
一地狼藉。
然后一只脚毫不怜惜得踩上去。
继续向前走。
陈烨来这里已经有几天了。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分院的负责人靳平远允许他可以随意进出任何地方——包括实验楼的地下室。据说里面关着整个分部最危险的病患。陈烨事先用小老鼠打探过,果然非比寻常。
走进阴冷的地下室,验证指纹、虹膜与唾液之后,有着六层锁芯的保险门缓缓开启。而这扇门之后,还有一条长不见底的通道。
踏进通道的瞬间,警铃大作。
“滴滴滴滴——”
仔细检查才发现,原来是脚底沾了一片山茶花。Χiυmъ.cοΜ
除掉花瓣,又擦干净鞋底,这下平安进去,身后的保险门缓缓关闭。头顶的白炽灯让整个空间产生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尽管刚进来不到两分钟,陈烨已经觉得要窒息了。
穿过长长的通道,终于看到了别的道路:向左,是一道白色的不锈钢门,上面用红色喷漆喷涂着“危险”两个字。向右,是一道蓝色不锈钢门,上面用黑色喷漆喷涂“极度危险”四个字。
陈烨果断选择了左边的门。
推开这扇沉重的大门,门后的空气混浊且腥臭,像是血的味道。
地面铺着或朱红或碧绿的花岗岩地砖,两侧墙壁也是极具历史气息的白墙绿油漆,像是战争年代挖的防空洞直接拿来使用了。
走廊两侧是一扇一扇的小门,门很窄,仅能容纳一人通过,厚厚的铁板足有二十多公分,中部靠下的位置有一个高不过四公分的活板门,那是用来塞食物的。陈烨走到离大门最近的一道小门,蹲下身来,透过活板向里窥视。
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陈烨摸出一把钥匙,正要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在墙壁上一阵摸索,打开一个隐藏在墙壁内的开关,按下,然后再用钥匙打开门。
门后是个还算宽敞的房间,不知为何门后有一块一平方米的凹陷,地板被垫起来,从天花板到地面竖着几面钢化玻璃,将房间内部与大门隔开,人就算打开了门,也只有这一平方米的活动范围。
控制这道玻璃墙的,就是刚刚打开的开关。
此刻,钢化玻璃背后似乎被浓烟笼罩。后来陈烨才知道那是高浓度的催眠气体。
之所以设置重重障碍,是因为房间里关着的,不是一般人物。
2012年8月,李女士报案说住在贺城市北郊的姐姐一家已经一个月无法联系了。警方赶到李女士姐姐家门口就闻到了浓烈的尸臭味。果然,姐姐一家——公公婆婆丈夫与两个孩子,一共六口人,均已遭遇不测。
尸检结果让警方大吃一惊:这六人竟然全都多处粉碎性骨折。而且不是高空坠落或被重物打击造成的骨折,而是,像是被用机手臂抓住之后攥碎了一样的,骨折。
更让警方意想不到的是,凶手竟然就在现场,对着已经因为高温而腐烂的尸体大快朵颐。
试图将他逮捕的时候,凶手竟然用双手捏碎了其中一个警察的小腿骨。最后使用了催泪瓦斯和□□才制服。
到了警局,凶手一直沉默不语。查询户籍也没有找到他的身份,在报纸上刊登照片搜寻线索才知道,这人原本就是个痴呆的乞丐,以前就在附近乞讨为生,因为脑子不好,经常被住在附近的孩子欺负——也包括李女士姐姐的孩子们。
再查下去才发现,在李女士一家惨遭灭门前,附近村子里接连发生数起幼童骨折案。多半也是这个乞丐做的。
然而乞丐智力低下,不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法院判处他需要在戴安娜分部接受治疗直到恢复正常。
但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个痴呆的乞丐,长期营养不良,怎么会具备单用手就将人的骨头捏碎的神力?
只是此人的暴力倾向太过严重,日常只要是清醒状态就不顾一切破坏身边任何东西。
陈烨后退着离开这个房间,又打开了另一扇门。
门后关着的,是与痴呆乞丐不相上下的可怕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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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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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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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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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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