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恰恰是安全岛的名字。
这座远离大陆面积颇大的海岛是杨氏众多资产之一,原本计划开发作为旅游胜地,因为一些意外搁浅至今。这次被临时征用,说是政府出资租用,实际上杨氏怎么敢提租金的事?岛上早就建好的近百幢别墅与中央广场也被改造成了天赋者们的生活区。倒是方便了。
令月站在窗前,远眺大海,不知为何想到了五月份的海岛之旅。那时她第一次推测出吕笑难在抑制天赋。现在抑制解除,自己又一次来到了海岛上。
“令月姐?”
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头,是严梓。
严梓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桶走进来:“这里是浴巾,枕头和毛巾。微生姐让我来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令月歪着头看着严梓:“你很适应?”
“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宁可过这样的生活。”
令月关上窗户,拉开椅子,自己在对面坐下:“介意和我说说你以前的生活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严梓端正坐在椅子上,乖学生的模样还是没有改变,“我父亲是个建筑师,成天满世界到处跑。我母亲是个歌唱家,也是满世界到处跑。我从小就和大伯一家生活。但是怎么说呢,他是个典型的小市民。我们没什么话可说。有时候我很希望这种无聊的日子能发生点刺激的事。令月姐,我听说你和我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已经觉醒了天赋。有没有遇到有意思的事?”
令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说道:“你有父母的啊。”
“是啊——啊,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提起他们的缘故吧。估计他们这会儿还不知道我搬到这里住,遇上这么多事!想想就觉得兴奋!”
令月微笑:“你来这里不是度假的。给你交待任务了没?”
“有。我暂时归微生姐管理,每天跑跑腿,检查卫生环境之类的。但我还是希望能跟着令月姐你行动。听说你们专案大队已经和天赋者打过交道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怎么说呢。我本来就是天赋者啊。”令月露出温和的笑容,“如果你坚持,我就去和审核组商量一下——”“真的?!”“孟璐案的时候你帮了不少忙。刚刚大神还问过我怎么不见你过来。”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王大哥——”“但是。”令月一开口,严梓立刻站好听话,“专案大队的工作不是做游戏,你虽然年纪小,我们的要求不会放低。你要做好准备。”
“是!”严梓立正敬了个礼,令月也忍不住笑了。
印象中的文立功——那个死于车祸的堂弟,就是这样认真而有趣的人呀。
既然答应了严梓,令月也不耽搁,洗了把脸就跑去中央广场的地下一层——这里已经被改为实验楼,是审核组的办事大厅,刚进去就听到嘉辰的声音。
“都小心点!电脑尤其要注意——姐?房间都收拾好了?”
由于整个岛是作为旅游观光地设计规划的,现有建筑都按照四星以上酒店的规格修建。令月所住的是一幢三层别墅,同住人除了小兰还有孔昱、常夏、戴熙颜与韩泠彩——除了孔昱,其他人都还没有到,令月刚刚正在收拾房间。至于嘉辰,因为体质特殊,因此住在中央广场地下的房间,避免接触阳光,直到微生物开了金口准许她到处活动。
“我觉得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忽然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天赋者的存在了!我们一下子就被隔离了!以后会怎样呢?天哪,我简直不敢想象——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呀?这里还没有布置好呢!”嘉辰带着令月在迷宫一样的地下建筑里自如穿梭,兴奋得说个不停,“你说会有什么天赋者呢?他们的天赋会有危险性吗?会喷火吐水吗?”
“你还是消停一会儿吧。叽叽喳喳的,没有一会儿安静的时候。”令月嗔怪,嘉辰吐吐舌头:“姐夫什么时候过来?他怎么不和你住在一起?”
“我们又不是来度假的。”
陈烨与戴立勤、李想、小熊、王大神同住,本来一幢别墅住六个人,空出来的一间房现在可以分给严梓。
“姐姐很照顾严梓啊!是不是看到他就想到文立功了?”
“你也知道文立功?”
“我想知道的事,还没有不知道的呢!”
“那你说七公主的事怎么回事——”“哎呀姐姐!”
嘉辰推了令月一把,关上门自己走了。
房间里,靳平远与於克己面对面坐着,正一脸严肃商量着什么。
令月见气氛紧张,就没有立刻开口,在一旁坐下,竖起耳朵听着。
根据令月之前的推测,交叉盘查最近一年内接种疫苗与加入圣女教的人的名单,得出结论,名单重合人数为282名。这些人都会在三周内陆续转移到东山岛,按照性别与年龄分别安排进西侧住宅区。
但是如何判断哪些人被激发了天赋,是个难题。
於克己认为这种事需要拜托惠子,靳平远则不希望魔女在这件事上插手,但是他一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靳平远认为微生物可以透视判断,但她只有一个人,要面对二百多人,不太现实。正在这时候令月进来了,於克己立刻求助。
“你觉得呢?”
“我?”令月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三个人讨论了许久,最后的结论还是需要魔女的帮助。
“确实有点不甘心啊。一想到又要向那个女人寻求帮助。”於克己咬着牙,“对了,你来有什么事?”
令月将严梓的事一说,於克己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都是帮忙,在哪里做事都一样。”
靳平远更严肃一些:“既然是你们主动要求的,就好好训练他。”
“那我去安排了——”“等一下。”於克己抬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第一批人就要到了。你跟我去码头接人。”
“半个小时?”
“这批人比较特殊。一部分是审核组酒店里的。另一部分,以前住在戴安娜分部。”於克己压低声音,“这些年,有些疑似天赋者,我们一直在偷偷研究——”
靳平远突然咳嗽了一声,於克己吓了一跳:“怎么?令月是自己人啊。还不能说?”
“不是这个意思。”靳平远阴沉着脸,“如果她能搞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再好不过。但,我并不抱希望。”
令月挑起一根眉毛:“这么一说,我非常好奇了。”
东山岛唯一一个码头处,迎着海风,船的桅杆若隐若现。
靳平远一如既往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模样,令月蹲在沙地上用小木棍逗一只小小的寄居蟹。於克己忍不住打破这可怕的沉默。
“说到船,我想到我们高地球上一个关于船的哲学悖论。”
令月虽然是文科出身,但学文单纯是因为物理成绩惨不忍睹,实际上对哲学、历史一点兴趣都没有,正自己跟寄居蟹玩的开心,听到哲学悖论,颇有些兴意阑珊,但见於克己努力打破沉默的努力,便打起精神:“什么悖论?”
“许是忒修斯之船吧。”靳平远冷冷的说。
“对!就是!忒修斯之船的悖论就是——”
“如果忒修斯船上的零件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零件都不是原来的,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探讨关于同一性的。”靳平远面无表情得说。
於克己点头:“对对对!还是原来那艘吗?令月你觉得呢?”
还没等令月想明白,靳平远又说:“这个悖论还有一个衍生问题。如果用替换下来的零件再造一艘一模一样的船,因为所有零件都是忒修斯之船上的,那么究竟哪一艘船才是忒修斯之船。”
“你知道的挺多啊……”於克己瘪着嘴看着靳平远,靳平远昂着头:“不巧,我硕士读的就是哲学专业——”
“是不是这样的。”令月站起来,“第一个问题就像户籍证明一样只要查看船舶登记就可以了,比如发动机编号之类的,符合登记编号的就是忒修斯之船。第二个问题更好解决了。国家三令五申禁止报废机动车改装上路。”
令月说完,自我肯定得点点头,於克己噎住半天没有说话,却听到一声没有压住的笑声,靳平远低着头背过身走开了。
“喂!你笑什么呀?我说的不对吗?”令月追问於克己,於克己摸摸头发:“好像……有点道理——”
“船要过来了。”
靳平远重新走回来,依旧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令月鼓着腮帮:所以自己才不喜欢哲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船到岸,靳平远立刻掏出花名册摘下手套准备做事。
令月数了人数,一共十七人,最先下来的是审核组的安全部门职员,跟着三个人都是熟人:戴立忍,夏中与韩泠彩。
再次见到韩泠彩,令月下意识与她错开了视线,但还是迎上去拉住她的手:“你来了以后同我住在一起。”
“是只有你,还是几个人一起?”
“这边规定是六人一幢别墅的——”
“我就知道。”
听泠彩这样说,令月低下头:“真是抱歉。但——”“说什么对不起啊。我知道,你们也难做。”泠彩伸出手捏住令月的脸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早就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你放心。”
“当真?”
“放心。”
泠彩重重说了这两个字,令月一下子就露出了微笑:“我放心!”
“都继续往前走呀!别挤在门口!”
后面的人在催促,令月赶忙拉着泠彩站到一边,接着下来的,就是些用车子推着的,还在昏睡中的五个人。每一个都用橡胶束缚带绑着。
令月小声问於克己:“这些人怎么了?”
於克己也小声回答:“不知道。”
“啊?”
“戴安娜分部一直都是靳平远负责的。我不清楚。”
令月又看向靳平远,靳平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泠彩可不管,直接上前:“我们三个担心一路了。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他们是有攻击性的。”靳平远随便指了一个人,“这个人双手的温度可以升高到近千度。他烧死了自己的家人和邻居——”
“天哪!”发出这声感慨的,是於克己。
令月忍不住吐槽:“你是有多不了解情况?”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靳平远毫不客气,“尤其是这位於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令月很同意——毕竟於克己曾经在凤梨失踪之后,竟然派人偷走韩泠素的尸体试图蒙混过关。
“谁知道戴安娜分院水这么深。”於克己垂头丧气。
泠彩口直心快:“如果连你也能知道,贺城市得有一大半人都知道了!”
於克己不大开心,便不再理会泠彩了。
令月偷偷掐了泠彩一下,让她不要这样说话,泠彩对着令月做鬼脸,透过倒车镜看到坐在后面的夏中正看着她,猛地脸一红,搂着令月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推开别墅大门,一小股灰尘在太阳下无处遁形,泠彩皱着眉头捂住鼻子:“这里多久没有打扫过了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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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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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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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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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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