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城市市民像往常一样,有的看着孩子写作业,有的在办公室里加班,有的敷着面膜闭目养神,更多的人选择坐在电视机前,操纵着遥控器扫过一个又一个电视台,搜寻自己感兴趣的节目。
忽然,画面跳动,雪花点布满屏幕,紧接着模糊的影子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那是一个有着长桌子的房间,长桌两边坐着六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的人,这些人都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和声音判断男女。
为首的女人说话格外清晰。
“……虽然假借灵媒的身份揭露了几个人的罪行,但弊端还是存在。”
“同意。”一个男人说,“刘怀璋还逍遥法外呢。”
“既然如此,干脆今晚我们自己动手,回收他的灵魂。”一个女人着急说道。
又一个男生建议:“可是刘怀璋被严密看守,等待审判。在审判开始之前结束他的性命,会不会引起怀疑?”
“这种人,死有余辜,还判什么?万一判了个十几二十年的还保外就医了,死者家属怎么想?他早该死了!”又是刚刚那个着急的女人说。
最开始说话的人站起来,踱步到长桌一角:“既然如此,今晚十点——我怎么听到沙沙的声音?谁把有线电视信号接进来的!”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电视屏幕重新变回雪花点,然后回到之前的节目,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电视前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刚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这就是灵媒的真身?他们还要在十点对刘怀璋动手?
电视台也迅速做出反应,赶紧插播新闻解释刚刚被查不到来源的陌生信号接入,导致重大放映事故,同时多家电视台与媒体已经动身追踪刘怀璋的情况,距离戴安娜分部最近的一家报社已经驶入了山区。
而这位记者,毫无疑问就是夏巽。
下午令月去见靳平远时小兰找到了夏巽,将令月的计划告诉夏巽。
“以第三方的身份登场?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政府关注?和市民猜疑?”
“就是要树立一个不知身份的形象才好引起注意。而且我们借用的身份之前出现过。”
“什么身份?”
“就是灵媒节目里的那个灵媒啊。”
夏巽愣了几秒,大笑:“真有你的!”
“是令月的主意。我只是传个话而已——总之夏先生你一定要全程转播全过程!行动成功与否全在你身上了!”
“放心。”
因为有小兰的预告,夏巽事先找了借口就在戴安娜分部附近采访一家民宿十多年前发生过的凶杀案,九点钟电视一出现问题,他立刻做好准备,直奔戴安娜分部。分部也按照靳平远的要求,敞开大门,迎接所有媒体入内参观。
不到半个小时,数十台摄影机,几十名记者,围在厚厚的玻璃窗前,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了灵媒露面的瞬间。
“哒——哒——哒——”
秒针一格接着一格,终于走到了十点整。
刘怀璋依旧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气滔滔不绝。
秒针继续向前,地下室里连风都静止了,除了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渐渐地,连分针也前进了一步,有人不耐烦了,小声嘀咕着是不是恶作剧。
守在电视前看直播的观众们也逐渐烦躁起来:什么灵媒,什么回收灵魂,都是故弄玄虚。
就在大家觉得自己被愚弄的时候,变化终于发生了。
刘怀璋突然站起身来,身体缓缓转向玻璃后的记者们,一步一踉跄,拖着双腿,伸长手臂,僵尸一般挪动着步子走过来。
猛地,刘怀璋抬起右手扼住自己的喉咙,掌心向上,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
“啪!”
刘怀璋的左手狠狠砸向玻璃窗,随即无力得向下滑动。
玻璃窗另一侧的记者们看得真真切切:自刘怀璋的双腿向上,一层薄薄的冰壳缓缓覆盖住他的体表,明明是恒温25度的房间,刘怀璋全身竟然被冰覆盖,甚至呼出的气体也凝结成了冰柱。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刘怀璋身上时,不知哪里一声大叫:“后面有人!”
只见那人身披黑色斗篷,手中握着一把长柄镰刀,像是传说中取人性命的死神一样静默无声站在房间一角。
保安瞪直了眼睛,回放监控:明明三秒钟之前那个角落里还空无一人!
“咳——咳咳——啊——”
刘怀璋穿着粗气,发出痛苦的嘶吼,慢慢倒下。
然后,睁着双眼,不再动弹。
此时,那个拿着长柄镰刀的男人走上前来,拽住刘怀璋的衣领,然后在玻璃窗上哈了一口气,雾气凝结,男人伸出手,写了四个大字
天赋神授,天命所归,天职所在。琇書網
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忘记了说话,也忘记了呼吸,甚至没有人想起来冲进去确认一下刘怀璋的情况,他们没了反应。
许久,不知是何人大喊了一句。
“快开门!”
这一句叫喊,不仅惊醒了在场的人,也惊醒了电视前的观众。
那一夜,整个贺城市都因为这个奇观而无眠。
刘怀璋死了。
从他的罪行为人所知以来,这是每一个人所期望看到的结局。
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到刘怀璋的死竟然如此离奇。
那个神秘出现又悄然消失的人究竟是谁?他留下的三个词语代表了什么含义?是不是圣女教做的?还是和最近政府刚颁布的那个积分政策有关?
就在贺城市民议论纷纷的这个夜晚,令月第三次来到了文立德的住所。只是这一次没有文立德的邀请,令月直接敲开了他家的大门——N大研究生寝室。
文立德穿着绣着一只彩虹小马的条纹睡衣,正在刷牙,还说着什么水卡明天就还的梦话,开门看到令月的瞬间,一口牙膏沫子喷了出来:“姐姐!你也太夸张了吧!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不重要。”令月直接进去,打开电视,“感觉如何。”
文立德胡乱洗了把脸,在令月身边坐下:“姐姐你终于开始行动了!要我说早就应该干它个天翻地覆!不过……你这样似乎不打算与我合作了?”
“我自然是要与你合作的。但我们需要换个方式。”
“换个方式?”
“你们的目标我们来处理。但圣女教是圣女教,特死科是特死科,我们互不相干。”
“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圣女教只负责搜集目标,杀人的事姐姐来做?”文立德立刻给令月剥了个葡萄,“这多不好意思!”
“我们各取所需。”
“可姐姐这么快就转变看法,我总觉得有点问题呢。”文立德一粒一粒得摘葡萄,令月笑道:“有什么问题。”
“今晚刘怀璋的事,就是姐姐以后与我们合作的范本吗?”
“可以这样理解。”
“既然如此,姐姐的人为什么还要露面呢?”文立德笑着问,“而且还是以灵媒的身份出道。”
“那不过是一个合理化的借口罢了。”令月笑着回答,“又或者,郭媛爱有不同意见?”
令月这样一问,文立德差点噎住。
令月笑眯眯的,等着文立德平静下来。
“既然姐姐都把话说开了,我也不瞒姐姐。你的想法媛爱姐都清楚得很。包括你试图用小兰控制杨氏,还有表面上与我们合作,实际与审核组也有同样的约定,最终会将死神与魔女的存在告知人类,这样一来就是我们三方鼎立。”
“媛爱的天赋真是个宝啊。可是,这样做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姐姐,你觉得我希望看到三足鼎立的局势吗?”
“难道你更希望鹬蚌相争?”令月双手抱在一起,“我也不介意等到你们和审核组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
“姐姐。”文立德用变了调的语气几乎央求得撒娇,“我们有媛爱姐在,你们是必输无疑的啊!”
“输?我们有在争夺什么吗?”令月觉得奇怪,“说到底,立场不同利益相悖的是你们和审核组,我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姐姐别忘了,你背后的魔女们想要钥匙。”“我知道。但在这一点上魔女和阿子的利益一致,审核组更需要提前找到钥匙的所在地,然后才能阻止大门开启。如果你说的输赢是这一点的话,我们输,就意味着审核组赢,那么阿子也输了,你也输了啊。”
“姐姐!”文立德被令月这几句话说得竟有些恼怒起来,他坐直了身子,提高音量,“最后对南嘉里影响最大的还是我们圣女教,死神和审核组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那就更无所谓了。”令月双手一摊,反正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搅浑南嘉里,倒不如说圣女教与自己的目标更加一致。
文立德被令月的态度彻底打败:“也只怪媛爱姐的天赋限制她说得太清楚。我只是知道姐姐你的行动都在媛爱姐的计划之中,不可能有胜算。”
“你这样说倒是有意思了。”令月也奇怪起来,“我与媛爱目前的利益方向都是一致的,怎么她倒要与我作对了?”
“你们利益一致?”文立德惊讶起来,“姐姐你不是有陈烨姐夫了吗?怎么还要寻找季冬云?”
寻找季冬云?令月一愣,文立德立刻捂住嘴,但为时已晚:“你说郭媛爱的最终目的是寻找季冬云?”
“没有!”文立德连连否认,但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
令月沉默下来。
确实,不管哪个人,哪怕是只在前古村有过一面之缘的古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但是郭媛爱没有。就像陈烨之前说过的那样,她去器索,结识杨氏,卧底杨朔身边,包括创建圣女教,暗地里策划了这么多事,可她究竟要做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
为了报复杨庸?郭媛爱是奇迹魔女的化身之一,杨庸研发的药使她天赋觉醒,这并不能导致仇恨产生。
为了搅乱南嘉里?她是土生土长的南嘉里人,父母都是历城市市民,没有令月等人那样曲折的身世和血海深仇。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那么在杨朔身边作为心腹助理,后来又成了小兰的帮手,在杨氏可谓呼风唤雨,还有什么不满?
现在令月终于知道郭媛爱做这一切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寻找那个不知为何失去了联系的季冬云。
他们当年分手就疑点重重,如今季冬云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值得郭媛爱费劲心机也要找到他?
而按照文立德的说法,自己必输无疑,也就是说在寻找季冬云这件事情上自己和郭媛爱立场相反——为什么?季冬云和自己有关系吗?为什么自己要阻拦?这让令月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没有线索,那就不要去考虑太多。
令月揉了揉鼻子——好像真的觉得有点着凉了,想感冒。
“总之,今后你们圣女教的目标我全包了。要么你赶在我之前下手,要么,就老老实实做你的教主,教化信徒。”
“啊?姐姐,你这算是强买强卖!”
不理会文立德的呼喊,令月直接走向宿舍门。临出门的时候令月忽然回头:“下次再想邀请对方来这里又不想被识破,就把那木头桌子重新粉刷一遍。桌子腿上刻着N大的学校名呢。”
文立德冲过去歪着脑袋细看,果然在桌子腿内侧发现了红色油漆写着的学校名。加上自己之前用N大校园网寻找目标,还提到过自己在N大读研究生,看来令月一定是结合这三点才猜到这里的。
这样一想,也没什么神秘的。文立德拉开窗帘一角,盯着令月远去的背影。
忽然,令月回头,冲文立德露出笑容,摆手,文立德猛地拉上窗帘:背后有眼睛吗这个可怕的姐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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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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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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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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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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