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教——”
“你还真直接!”
杨朔把餐盘一推,靠着椅背双手抱肩闭上眼睛:“老爷子对这事就没什么指示?”
“老爷最近心情起伏过大,病情也一直有反复。昨日简所长检查过,说他宜静养,所以……”
“静养……那就好生静养。”杨朔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突然放下咖啡杯,“今晚集会照样进行。”
“照样进行?可——”
“别担心。就算你之前猜刘怀璋留有后招是真的,但是只要她们今晚照常到了地宫,照常见到了教主,就不会出事。刘怀璋想用这个办法逼我们出手救他,还不够格——对了,把泠素叫过来,让她晚上假扮刘怀璋!”说着,杨朔就要打电话。
“您确定?让韩泠素知道圣女教的事,我认为——”
“有什么不妥?”
听郭媛爱反对,杨朔立刻放下手机。
郭媛爱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妥。”
“别呀。你能预知未来,就别卖关子啊!”
“我哪里能预知未来。别瞎猜。”郭媛爱笑着否认,“只是,泠素是泠彩的姐姐,文令月又在调查圣女教,今晚如此关键,文令月一定不会作壁上观,万一文令月发现了假扮刘怀璋的人与泠彩如此相似,凭她的能力,一定能顺藤摸瓜查出很多事。所以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那你说怎么办?”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传话筒。”
“传话——你说四妹?”
“是。您用假鉴定书骗了老爷,让他认定四小姐是审核组的陈部长派来的间谍,而我们自己清楚,四小姐就是货真价实的四小姐,但是她与文令月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说不定早就背叛了杨家呢?咱们正好来个投石问路,看看四小姐得到了情报之后会怎么做,到时候,既误导了文令月他们,又摸清楚了四小姐的目的,更让老爷对四小姐是冒牌货深信不疑,岂不一举三得?”
杨朔想了一下,把咖啡杯也推开:“那,咱们的这个石子,往哪条路上投?”
沉思片刻,郭媛爱有了主意,将自己的办法娓娓道来。
“是个好办法!”杨朔露出笑容,看着郭媛爱,“以你的实力,只做个小小助理可惜了。今后,你会坐到更高的位置。”
“我能做好你的助理,就心满意足了。”郭媛爱诚惶诚恐。
九点二十五分,小兰揉着眼睛走进了餐厅。餐厅里空无一人。
忍不知去了哪里,看着空旷的房间,小兰觉得又自在又不安——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恨不得一口吃饱肚子,赶紧躲回自己房间。
“四小姐早啊。”
一阵花香飘过来,从院子走来了郭媛爱。她捧着一篮子刚摘的花朵,轻盈坐在小兰身边。
好歹来了个熟悉的人。既然是令月的同学,又是惠子钦点的特死科见习生,小兰对郭媛爱毫不戒备。
“早……也不算早了。”
“是昨夜太累了吧。刚回家就参加宴会,着实辛苦你了。”媛爱笑着拣出几朵半开的百合,并上两枝黄金塔般的金雀花,插进细长的玻璃花瓶中,“放在床头,最能安神助眠的。”
“真好。”小兰笑着答谢,正想自己抱着花瓶回去,却不料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来一个佣人,先一步将花瓶端走了。
真是不太习惯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小兰垂下双臂,低着头苦笑。
“看你似乎,心情还是不大好。”
“啊?也不是。就是……”
“昨天一天也一无所获,难免感觉受挫。我理解。”
小兰觉得自己的心思被郭媛爱看透了,更加不好意思:“我真没用。”
“慢慢来。有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
“什么?”
“是关于圣女教的——”“圣女教?!”
小兰赶忙抓住媛爱的衣袖,压低声音:“小点声!别暴露了!”
“放心。杨朔不曾怀疑我。她把今晚对圣女教的安排都告诉了我,你只要……”
“改变集会地址?”
手机那边小兰传递的信息让令月觉得不妙:杨氏采取了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式,集会照常进行,但是换了另一个地方。
此刻,她正在Y大校园里,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令月着实慌了一瞬,但是很快冷静下来。
“这么说,杨氏知道这八十多名信徒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
“没有和你说身份的事?”
令月踱着步子走到图书馆后一处僻静的角落,远远地,几条流浪狗看见了她,夹着尾巴呜咽一声走了。
令月背过身,继续听小兰说。
“是郭媛爱偷偷告诉我的。她说眼下穆小暮和刘怀璋都不在杨氏手里,所以必须找到一个人假扮刘怀璋,这个人应该就是在月牙湾上假扮穆小暮的那个冒牌货。杨氏现在还不知道审核组到底藏身何处,所以打算引蛇出洞。”
所谓的冒牌货就是真正的韩泠彩——令月并没有告诉小兰这一点。电话始终不安全,等这件事过去了,令月要与小兰见一面,亲自说清楚。
“引蛇出洞?怎么说?”
“杨氏会派人去刘怀璋家里,假装去找刘怀璋的线索,然后故意露出马脚,留下今晚集会的位置和时间,实际上在集会地点附近提前做了埋伏,一旦有人上钩,立刻将你们抓起来!”
“是吗。”
令月觉得,这一招说不上高明,反而有点弄巧成拙。
“令月你们千万要小心。”
“你放心。”令月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反而安慰小兰,“你在杨家还好吗?都还习惯吗?”
“自然是不如和你在一起时自在。我会努力适应的!”小兰努力笑着说,“我不能和你通话太久,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你……”
“怎么了?”
“没有……”令月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你自己万事小心啊,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令月,你有什么话要说?你以前不会对我隐瞒的。是不是很糟糕的事?”
令月顿了一下,随即笑了:“也是,我不该瞒你,也瞒不过你。恐怕杨氏已经对你起了疑心,媛爱故意告诉你这些信息,意在于通过你将这个计划传达给我,让我放松警惕反而中了圈套——”
“什么?!”
“别着急。她们既然这样盘算,你就假装不知情。重要的是,取得杨庸的信任。”
“为什么?令月,你怎么知道这是媛爱的圈套?她不是我们的人吗?”
“可她现在是杨朔的心腹。如果不这样做,她就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小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做一个双面间谍。”
“啊?怎么这么复杂……我会努力的!”
令月一愣,干笑:“知道。现在劝你回来是不可能的。只能尽力走下去。你听我说,除非必要,不要和媛爱接触。必须取得杨庸的信任。他这几十年里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现在你回家了,杨庸没必要再折腾圣女教的事,可是他并没有表态,反而杨朔用今晚的集会做诱饵设陷阱,很明显,杨庸并不相信你就是真正的杨玥。你要想办法查清楚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取得杨庸的信任,在杨氏内部站稳脚跟,必要时与杨朔对立也可以。还有,不管你的身份是真是假杨氏必然会认定你是陈叔叔派去的间谍。你只要坚持自己不知道什么陈锦安,是卓惠子救下了你就可以。而且记住,别人再怎么问你都不要理睬,只对杨庸说。必须取得他的信任。明白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令月正要再问,小兰突然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令月……你是不是……有别的计划?”
被她觉察到了。
令月忽然觉得自己非常自私:那是真正的父女,自己却让女儿去算计父亲。
但是很快,令月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小兰很快又说:“我……万一没法配合好你怎么办?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计划究竟是怎样的?我怕我做不到……”
只是在担心自己的能力啊。令月松了口气。
“别担心。我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方才说的也只是我的建议,具体要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什么决定,都要坚持。明白吗?”
“嗯——啊,有人!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
令月收起手机,靠着长了青苔的砖墙。
不远处,刚才走开的几条流浪狗又围了过来,而且,数量更多了。
杨氏宅邸。
几分钟前决定打这个电话时小兰就不停在想。
当初决定卧底杨家,并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因为身世而纠结。相反,小兰对杨氏没有任何感情,只认准了一条,为了帮令月报仇,不管是姓杨还是姓张,全都是敌人,全都要铲除。
只是,自己的能力果然还是不够。来到这里一天多的时间了,还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除了家宴,杨庸再也没有见过自己,三姐杨朔表面上热情似火,可是刚才令月这么一分析,又感觉她在背后算计自己。郭媛爱更是深不可测,一方面作为杨朔的心腹利用自己给令月设圈套,另一方面身为内定的见习生,又主动帮助自己对杨家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到底是敌是友?
还是按照令月说的,除非必要,不要和郭媛爱接触。专心取信于杨庸。
说起来,确实奇怪。来之前杨庸用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一周之内三次绑架,也要将自己绑到杨家。可是真来了杨家,却又对自己不管不问了。难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杨庸认为自己不是杨玥?
不,不可能的。别的不说,这具身体绝对不会出问题。
因为自己的能力是通过血液诅咒他人。作为死神,本质是灵魂,灵魂没有实体也没有血液,自然不可能用血液诅咒,但为了配合天赋,这具身体有特殊设计,就算是做DNA检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难道杨庸知道了自己的死神身份?
也不对。如果杨庸知道死神的存在,也不会对自己不闻不问。
如果不是这两种可能性,那就是……
小兰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性,检测报告被人掉包了,DNA检测排除了自己与杨庸的父女关系,杨庸相信她只是陈锦安和文令月制造出的,模样酷似杨玥的间谍而已。这样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wWW.ΧìǔΜЬ.CǒΜ
因为认为自己是假杨玥真间谍,所以厌弃自己不愿见面,但是也不肯将自己赶出去,一来监控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寻找破绽,二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如果贸然将自己赶出去,万一陈锦安又换了别的手段,防不胜防,还不如对这个假女儿严加监视。
想到这里,小兰一下子兴奋起来:我还是挺聪明的吗!只要我想做的话,还是可以的——
忽然,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嗯——啊,有人!我先挂了!”
“砰!”
大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二姐杨朕抱着一个医疗箱直冲进来。
小兰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机往身下藏:“二姐……”
“手给我。”
“啊?”
“给我。”
杨朕不给小兰解释的机会,抓住小兰的手猛地刺下去。
“啊!”
小兰吃痛,眼睁睁看着鲜血滴进采样瓶,直勾勾看着杨朕小心翼翼将血液放进医疗箱里收好,这才犹犹豫豫得开口:“二姐……我的血……不要直接接触……一定要戴着手套啊。”
“知道。”杨朕起身要走,小兰踉跄着扑下床拽住杨朕:“你为什么要取我的血?”
“做检验。”
“检验?”
“老爷子说他怀疑你不是真的四妹妹。我倒是不信了。你这眉眼,和你三哥一个样。你吃饭拿筷子的姿势,和四妹妹小时候一个样。你活脱脱就是我四妹妹。说不定是上次DNA检验出了问题。我再做一遍!”
“二姐?!”
小兰心里乐开了:正解了我燃眉之急!
“但是,要是被我发现你真是冒牌货!我把你装进麻袋埋花园!”
“二姐……”
“你好好休息吧。”杨朕挥挥手,单手举着医疗箱走了。
她刚走,小兰还没喘口气,忍无声无息溜了进来。
端着一杯草莓酸奶。
小兰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是她的最爱。
审核组酒店里,刘怀璋从床上下来,站在窗前拉开窗帘,窗外阴云密布,海面上掀起了狂风巨浪,看样子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样阴沉的天,正适合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今天——5月14号一早,那个於克己就又来了。或许连他也不知道该过来问些什么,只是坐了一会儿,就又离开了。
之后,刘怀璋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时间:
十二点吃过午饭,睡了一觉,这一觉竟然睡到了下午四点。
还有四个半小时,今天是圣女教召开集会的日子,他们不可能不着急。从这里到酒店,估计有半个多小时车程,也就是说,八点钟必须出发。
七点左右提出见面——不能太早,以免给他们留下时间,也不能太迟,万一超过了八点半,就功亏一篑。
还有三个小时。
成败在此一举。
刘怀璋心满意足得合上眼睛——最近不知为何特别困倦。难道是被下了药?可笑。就算用这种手段,他们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信息!
刘怀璋订好闹钟,重新躺在了床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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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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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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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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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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