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怎么了?哼!是不是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杀害古盼生的人就是刘小环?”
“有什么问题吗?”
“你自己看!”
孔昱将令月推进审讯室旁的观察室,透过单向镜,令月看到刘小环挥舞着双手,干涸的血已经氧化发黑。
“不是我!我进门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上前查看时!那个女的就冲进来要抓我!我是正当防卫!”
令月皱眉:“我去问——”
“你去问什么啊?你是涉案人。说句不好听的,人说不定就是你杀的,然后嫁祸给刘小环!”
“证据呢?”
“有目击者证明你和另一个男人在案发前进过古盼生家。”
“目击者?”
“就是古盼生的孙子刘大正。”
“刘大正?”令月仔细回想,当时并没有在古盼生家里看到其他人。
“他在楼上打牌,下楼时正好看见你们。说什么,便衣户籍警察上门登记暂住人口——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项业务啊。”
令月不说话。
“还有凶器。凶器上有你的指纹。这你怎么解释?”
“孔昱,如果这是审问,那咱们还是走正规流程比较好。否则我们这样私下讨论,有串供造假嫌疑。”
“你——有你好看的!”
孔昱推门离开,去了隔壁审讯室。
一个多小时之后,刘小环被扶着走出审讯室,看到等在外面的令月,不顾一切冲上来,挥动双手张牙舞爪:“是你!是你杀的!就是你!警察是她!是她杀了我奶奶——”
“你怎么不觉得是圣女杀的呢?”令月笑着问。
刘小环一下子呆住了:“你怎么知道!你也是!”
令月看着她的双眼,又问:“你真得不觉得是圣女帮了你吗?”
“不!”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别想恐吓受害人家属!”孔昱上前挡在刘小环面前,令月眼睁睁看着刘小环被带走,耸耸肩,跟着孔昱进了审讯室。琇書蛧
戴立勤坐在对面,一根接一根抽烟。李想站起来想打招呼,被孔昱一眼瞪回去。
“你是我们的同事,按理说我们应该避嫌。但是厅长发话了,说你不是编制内的,这次就算了。令月,你要实话实说。不能有任何隐瞒。”
听戴立勤的语气,上头估计又施压了:要想保住令月,就要尽快破案。
令月笑着点头:“我所见的都会实话实说。另外我想补充几点作为参考,不知道可不可以。”
“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自作什么主张——”“孔昱!”戴立勤喝止了孔昱,又点了一根烟,对着令月低声说,“现在是调查阶段,你所说的内容都会被作为参考。但是如果你说假话影响侦查,后果,你要想清楚。”
“放心。”
令月清楚,这是戴立勤在帮助自己。审讯的全过程都要录像录音做笔录,如果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太好,反而有包庇的嫌疑。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戴立勤的烟,心想:尝试一下,在这根烟燃尽之前,解决这个案子。
“是这样,刘小环和我朋友常夏是室友。常夏最近得知刘小环与自己奶奶发生矛盾,甚至心生怨恨想杀掉自己奶奶。我们为了阻止,查到了刘小环的奶奶古盼生的住址,假借户籍警察的身份登门拜访。十三点四十二分进门,交谈约十分钟,十四点差两分我和朋友回到街对面的车子旁,看到跟踪刘小环而来的常夏。听说刘小环也来了,我感觉不对,立刻跑向古盼生家。进家门时是十四点十二分,当时古盼生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左侧三四肋骨之间有一新鲜刀口。刘小环手中正拿着一把刀,满身满脸是血,回头看到我之后立刻挥刀冲我划过来,但是因为她手上都是血,刀划伤我的手臂之后滑掉在地上。这时常夏赶到,用门口的板凳压住刘小环,我捡起刀,在上面留下了指纹,朋友报了案——
这些就是案发时的情况,和我之前说的没有区别。但是有几点值得注意。首先,作案时间是十三点五十到十四点十二分之间,时间间隔很短。死者前天刚来贺城市,因为人生地不熟,一个人都不敢外出,现场也没有明显搏斗和翻动痕迹,可以排除陌生人为财杀人或结仇杀人。凶手应该锁定在与古盼生有关系的我们几人之间。我原以为在此期间到过现场的只有我、我朋友、常夏和刘小环。但是刚刚我才知道一个信息:死者的孙子刘大正案发前正在楼上打牌,且中间回家看到我和我朋友。
其次,虽然法医还没有完成尸检,但是根据现场情况可以肯定那把刀就是凶器。现场有大量血迹,集中在死者周围。死者的伤口只有左前胸一处,如果凶器没有被拔出,是不会在短时间内造成如此大量的流血。致命伤只有一处,出血量极大,而刘小环在攻击我时双手沾满了鲜血以至于握不住刀。如果是她持刀捅了那一道致命伤之后立刻将刀,拔出,那么她的双手还来不及沾满鲜血,起码握住刀柄的部分不应该有大量鲜血。如果她是杀人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发现有人来以后才拔出刀攻击我,那么刀柄上的血还是无法解释,并且流血量也不会这么大。所以刘小环拔刀的时间应该在我赶去之前几分钟,而且刘小环拔刀的时候,古盼生已经中刀倒地一段时间了,因为如果古盼生被拔刀时还保持站立姿势,血迹会喷溅到墙上,但现场并没有。
第三,古盼生重男轻女,要拿刘小环换婚,因此刘小环向神灵许愿希望自己奶奶受尽折磨后死去。她对这一点可以说是深信不疑。但是刚才在门外我问她,既然人不是她杀的,她为什么不觉得是神灵帮她报了仇?刘小环说不,因为她看——她看到了什么?她在刻意将杀人的嫌疑往其他人身上推,会不会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个真正的凶手?而在那短短二十分钟里去过现场和古盼生有关系的人,很可能就是下楼看到我和於克己的刘大正。
假设凶手就是刘大正,我们还能解决一个问题:致命伤只有一处,就位于左前胸,凶手应该是右手持刀正面刺中古盼生。城中村的房子都是老建筑,隔音效果也不好,如果凶手是刘小环或者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我,她一定会呼喊求助,可是没有证据表明古盼生曾经呼喊过。再看致命伤的位置,只有一处,位于左胸,深达六公分。古盼生身长160公分左右,刘小环只有155公分,且瘦弱没有力气,只一刀就杀人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如果我是凶手,想要避免古盼生呼喊,我会站在她身后,一手堵住她的嘴,一手刺刀,或者将她击倒在地,捂住她的嘴刺入,但是这样伤口的位置和角度都不可能是现场的样子。如果是正值壮年的男性,刘大正,一切就都合理了。
最开始刘小环只是说她赶到时古盼生就已经死了,伤我是正当防卫。见到我时才改口说我是凶手,很明显这是事后想到的借口。而最初她想隐藏的,应该就是这一刀是她弟弟刘大正刺下去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说出她弟弟刘大正,一是因为那毕竟是她家人,如果弟弟杀了奶奶,传回村子是会被全村人笑话的。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她弟弟威胁她,如果说出了自己弟弟,父母也不会放过刘小环。第三个原因是,刘小环应该也意识到了成古盼生死亡的真正原因。
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刘大正与古盼生发生了争执,于是抄起水果刀一刀正面刺中了自己奶奶的心脏。但是刀子堵住了伤口,古盼生虽然中刀倒地,并没有死亡。刘大正慌忙逃跑,刘小环随后赶到。因为各种矛盾,刘小环恼羞成怒,拔出了那把堵住伤口的刀,古盼生瞬间大量失血,刘小环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举动会导致古盼生死亡,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用古盼生的血掩盖自己留在刀上的指纹,没想到我随后赶到。刘小环受到惊吓,挥刀刺向我,之后将杀人的嫌疑转嫁到我的身上——以上,就是我想说的。”
令月要了一杯茶,眯着眼睛慢慢喝。李想一面飞快记录一面跺着脚,恐怕戴立勤一声令下就要冲出去抓人了。
戴立勤夹着烟忘了抽,烟头慢慢烧到了手指,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掐灭烟头缓缓转头看向孔昱:“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求神拜佛?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刘小环向神灵许愿要杀了自己奶奶?还有,你看见拔刀了?我要证据!”
“你冷静。”戴立勤道,“找证据是我们的工作,你让令月提供就说不过去了。”
又对大家说:“我看,令月提出的这几点还有些道理。再次提审刘小环。还有,刘大正还在局子里吧?双管齐下。就按令月刚才说的那几点——”
“戴队。”
简明敲门进来,也不避讳令月的立场,直接说出尸检结果:“凶器是现场的水果刀,一刀由上自下刺中心包后,旋转拔出,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立刻提审刘家姐弟!”
戴立勤合上笔记本出门,孔昱瞪了令月一眼,跟在后面离开。李想勾着简明的肩膀,走到令月面前:“令月姐!精彩!太精彩了!”
“案子是容易破。难事还在后头。”令月苦笑。
简明点头,扶下眼镜:“死者儿子和儿媳已经来闹事了。说要留全尸,不准解剖尸体。要不是有人拦着,他们就把实验室拆了。”
“我去!战斗力太强!”李想推着两人往外走,“有没有跟他们说非常规死亡的尸体都要解剖,尤其是刑事案件,这是法律规定的?”
“和这些人说法律是说不通的。你们知道刘小环为什么这么恨她奶奶吗?”
“不是说什么,重男轻女吗?”
“知道她小时候她奶奶怎么对她的吗?”令月冷静得复述了一遍刘小环在集会上说的一切。
李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明则摸着喉咙:“难怪刀子抽出的时候是旋转着的。力气小是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让死者更加痛苦。”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头儿我就来!”
李想举着笔录夹子跑开。
观察室里,令月和简明并排坐着。
刚刚解剖过一具尸体,简明身上的气味有点微妙。不过令月并不在意。
隔壁审讯室,戴立勤刚出示尸检报告,刘小环就崩溃得坐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简明冷眼看着,并不看令月,说:“真没想到令月姐你在查圣女教。”
“本来是帮朋友的忙。没想到查出这样的事——说起来。”
“嗯?”简明转过头,看着令月的锁骨附近。
令月微笑道:“你还记得翟樱出事那天,我拜托你检测的迷药吗?”
“记得。你说这件事不能说。我一直没有说出去。”
“现在是时候了。”令月看了眼时间,“刘国存的通缉令也可以撤销了。”
“嗯?”
“你告诉戴立勤,他会明白——”
简明还想问为什么,门外突然一阵嘈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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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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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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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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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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