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二楼的活动室里,所有人都被小兰的描述所吸引,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就连於斐烨都保持了安静。
因此,常夏的声音格外刺耳。
常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突然进我们寝室没人怀疑吗?”
“我当时离魂了。”
“可是——当时我们寝室情况怎样?”
“当时是二十二点五十五分,你们寝室里有四个人,一个短发圆脸女孩正在打游戏——”
“那是蔡和英。”
“还有一个正敷着面膜喂你的文鸟——”
“是李凌子,我走之前拜托她的。”
“第三个坐在门边正戴着耳机背单词。”
“那是毛毛。她在准备伯文六级。”
“最后就是那个嘴边有痣的女孩,个子不高,很瘦。上次我来你们寝室,她正打算卖掉乔凉的遗物。”
常夏不说话了。
“她说的对吗?”
於斐烨着急问。
常夏愣了一瞬,呆呆点头:“刘小环……她说过她家重男轻女……奶奶对她很不好。她和乔凉有矛盾……经常偷翻乔凉的遗物——天哪!太可怕了!”
常夏起身,一个恍惚撞在桌角,整个摔下去。
“别慌。”小兰扶她起来,“你室友今天第一次参加集会,还不晚。令月——”
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之后,小兰才意识到,令月并不在身边。
她在家休息。
夏巽只以为令月没来是因为专案大队的工作,并没有多想。
“常夏你别担心,我们肯定会帮你室友的。小兰你做的非常好,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小兰低头腼腆笑,把水递到常夏手中,红了脸。
於克己直接伸出手:“你在集会现场拿到了什么?”
“哦,对!我趁所有人都低头诵经的时候调了包。”小兰亮出木媒,“我把自己的放进去,把刘小环的木媒换了出来。她的木媒最新,和我的很相似,应该不会被发现。”
於克己一把拿过那块木媒,当机立断:“立刻派人联系刘小环的家人,尤其是这个人!”
木媒里的纸上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广野省换城市桑树镇前古村古盼生,79岁,希望受尽折磨之后死亡。
这就是刘小环对自己奶奶的诅咒。
前往桑树镇寻找刘小环奶奶的工作,毫无争议得交给了夏巽和於斐烨。虽然之前的女明星大绯闻愈演愈烈,但是於斐烨对这些事可不感兴趣,当夜就给报社打电话请假。
一方面两人连夜出发与时间赛跑,另一方面小兰归心似箭:令月的情况怎样了?
回到家,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没人在家一样。
小兰倒了一杯牛奶敲开令月的房间门,见她仰面躺在床上,衣服也没换,穿着晨跑时的运动服,长发扎成马尾,额上碎发被汗水沁湿结成几绺,双眼无神盯着天花板。
看时间,已经是5月8号零点十二分了,小兰赶紧把令月扶起来:“你不会躺了一整天吧?”
令月没有回答,一动不动。
小兰担心极了:“午饭呢?晚饭呢?”
令月还是没有反应。
小兰又气又急:“你……你这样,就算找到韩泠彩也没用了——”
“这个月的指标我得用掉一个。”
令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正准备出去热饭的小兰赶紧坐回来:“怎么了怎么了?”
“我快累死了……还是先吃饭——”
“先说清楚!我很担心你好不好!”
小兰坚持,令月叹了口气:“我在外跑了一整天。”
“外面?去哪里了?早晨你不是还——”
“我是很郁闷啊!文立言的事……但总这么消沉也不是个办法嘛。正好专案大队那边有个任务,我就去了,谁知道!”令月似乎有一肚子苦水,“是个女明星!因为绯闻!要死要活的!威胁要割腕自杀!经纪人和演艺公司老板都没辙!有个小助理!入行没几天!直接报警了。经纪人千方百计不让警察靠近,但是女明星闹得太厉害!还是让我们去了!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绝对绝对不能让记者狗仔知道这事。还挑挑拣拣半天,让我一个人去劝她!”
“为什么找你?”
“我入行短,和娱乐圈报社都没打过交道,他们放心。还给我戴高帽子,说什么,女明星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派美女执行任务不会引起怀疑,换成别的歪瓜裂枣去兴许还会坏事——这是什么逻辑?就凭良心说!我们大队!哪个是歪瓜裂枣?哪个不是颜值高得不像专业人士!为这个孔昱没少翻我白眼。”
听令月这一通牢骚,小兰反而笑了。
“你笑什么?”
“看你这么有活力,我放心了。”小兰靠着令月躺下来,“你都不知道昨天我有多担心你。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一声不出。比死了还——”
“打住。”令月推开小兰,“你还是给我弄点吃的吧。折腾了一天,我饿坏了。”
小兰笑笑,去了厨房。
冰箱里还放着之前买回来的芒果汁,小兰看了一会儿,把它装进不透明袋子里,塞进冰箱最里面。几分钟后,端着一碗泡面回到令月卧室。
“就这个?”令月一面嫌弃一面大快朵颐,“那个女明星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出道十二年,一顿饱饭没吃过。胖半斤,都要禁食两天。”
“那,你最后怎么解决这个事的?她现在还好吗?”
“攻心呗。跟审问的那一套差不多。最后被她拉去健身馆疯狂锻炼四个钟头——你看,我连马甲线都练出来了!”令月说着要撩衣服,小兰毫不留情戳穿她。
“你本来就有。”
“那不一样。以前是小马甲,现在成八块腹肌了。”
“总之,没事了就好。我回来看你那副样子,还以为你——”
小兰不说了,令月放下碗筷,摸了下鼻子。
“说不失望也不可能,毕竟那么多蛛丝马迹都指向了她。不想这个了。圣女教集会的事怎么样。”
“说这个之前,我得先问清楚,你要把指标用在谁身上?”
“哎呀,就是开个玩笑,想说那个女明星瞎折腾呗。不过想来也是,至少她业务能力没得说,演技爆棚,听周围人的评价都还好。我就是发发牢骚——圣女教的事到底怎么样?”
小兰把碗筷重新塞到令月手里,又一次说起自己的所见所闻。
再一次讲述,小兰还是心有余悸:“那经文念起来的时候,我好像想起了不存在的记忆。她们的声音简直有魔力。令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令月思忖后,说。
“虽然我们现在调查了这么多,但是杨氏的出现还有其他的节外生枝,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还有不少关键问题没有弄清楚。比如圣女像旋转是因为密道被打开,是谁提前对监控动了手脚?如果说要打开密道必须使圣女像移动,刘怀璋知道那么多密道入口,为什么要选择这里?还有,图书馆的人体模型属于霍清黎,但是为什么要移动到二楼?人体模型如果不移动,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图书馆里有密道。如果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们根本查不出这么多东西。刘怀璋这样做,理由在哪里?”
“这……”
“最关键的,能让两个人自杀的方式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虽然推测是洗脑,但是怎么洗,不清楚。我原以为是集会上用了什么办法,但是现在看来,整个集会所有人之间的交流都少得可怜,甚至彼此不知道面具下的人是谁。那么洗脑是怎么进行的?不清楚。”
“会不会是经文?我听过那个经文,感觉非常不好。”xǐυmь.℃òm
“如果是经文,怎么做到专门针对这两个人的?从你的描述来看,痛苦的信徒比比皆是,选择自杀的,却只有她们。”
小兰想了又想,完全搞不明白。
5月8日,雨下下停停,今早又是一个阴雨天。
一大早,於斐烨就给小组的所有人打电话汇报进展。
“这个桑树镇可真是不好找啊!距离咱们贺城市也就三百多公里,本来以为开车也就是三四个钟头的事——换做令月姐,俩钟头就到。没想到啊!才开出去一百多公里,就进山了。四周围茫茫的全是山!最后一百多公里全是石头路!开了一夜才到。跟镇长说我们是来写生的艺校学生,镇长非收一人五百块的写生费。住的也不好,明明就是没人住的破房子,还收了我俩一千块的住宿费!这还没到古盼生住的前古村呢,进村子都是山路,没法开车,我估计我这车放镇子里,也是凶多吉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
“於斐烨。说什么呢。”
夏巽抢过电话,令月笑道:“辛苦你们了。怪我,昨天没在,否则你们就不必吃苦头。”
“令月你忙完了?”
“啊——啊。”令月见小兰冲她使眼色,立刻明白小兰为自己的缺席找的借口是专案大队有事。
“你说的,不必吃苦头是什么意思?你有别的办法?”
“是这样。既然刘小环的家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咱们不好进去,他们也应该不好出来。那么刘小环为什么如此着急,甚至到了要许愿杀死自己奶奶的地步呢?我想,应该是这些亲人已经离开村子,来Y大找过刘小环了。并且很可能一定要把刘小环带回去。这样想的话——”
“他们在贺城市?”
“有这个可能。如果昨天我在的话,会建议先查一下刘小环的亲人有没有来再行动。”
“亡羊补牢——於斐烨你立刻联系人!”
“不用了。我这边查更方便。学长你们两个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哪怕损失财物,人没事最重要。”
“会的。不过我们还是准备去前古村看一看。以防万一。”
“也好。也存在刘小环的其他家人过来但是奶奶没来的可能。那我立刻去查刘小环的亲戚了。”
“好的。”
挂了电话,小兰问:“你们大队能查这些吗?毕竟没有立案,警察私自调取个人信息,不太好吧。”
“别忘了,咱们还有一个神秘组织啊。”
“你是说审核组?可是他们——”
“只要和杨氏有关,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令月给於克己打去了电话。
於克己倒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还没有查到刘小环的亲戚在哪里。
“也就你还算是个明白人了。昨天他们得到了那么多重要信息,最后采取的行动竟然是立刻去找古盼生。”於克己毫不掩饰地嘲笑,“倒是行动力挺强,唯独这一点值得表扬。”
“大家各有所长。说起来,你之前在刘殿瞻的店里待了一天,怎么没听你说起有什么收获?”
“一切都不明朗。况且昨天你没在,说了也没用。”
“这么说,有收获?”
“电话里说不清。要么来咖啡馆,要么你来我家。”
“去咖啡馆吧。让大家都去。”
令月挂了电话,还没出发,又一通电话打来。
聊了没两句,令月忽然眉头一皱,严厉拒绝后重重挂上手机。
小兰问:“怎么了?”
“昨天那个女明星的经纪人。问我有没有兴趣出道。”
“28岁出道会不会太晚了?”
“只要合适,30岁都不晚——不对!问题不在这里啊!”令月拽着小兰,两人有说有笑走出家门。
小区门口,一辆救护车被团团围住,旁边还停着几辆交警的摩托车。
“车祸吗?”
“那边,我看到山娇了。”小兰指向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裹着黑袍子的死神,虽然带着兜帽,但一缕扎眼的标志性粉色卷发从帽子里飘出来,加上袍子下绣着硕大粉蘑菇的图案,整个固滦山中只有山娇是这种打扮。
小兰疑惑:“一起交通事故而已,竟然由山娇负责。”
“的确。山娇是交通科的主管,不需要亲自回收灵魂,这种情况就像去年林先生主动要求负责一起疾病致死案一样。或许死者和山娇是关系人吧,灵魂被预先选为见习生之类的——林先生身边的马跃当初不也是这样的吗?”
“可能。”小兰犹豫起来,“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
“还是算了。街上人来人往的。先去咖啡馆吧。”
两人绕着围观人群,开车上了主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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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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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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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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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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