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记忆其实并不久远,就在李正牺牲的前一个月,她在索马里造袭,子弹打穿她腹部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就如此牺牲在索马里的战火下,结果,李正带着队友搜遍整个土坡,找到昏迷的她,带回队里。
李正找到她的时候,她失血过多,意识昏迷,脑子混混沌沌。
当李正托起她的时候,她虚弱地去抓他的手,气若游丝:“李正,我跟你说……”
李正打断她,“你现在不能说话,你得留着点儿力气。”
她总觉得自己那时候要死了,腹部不断冒着血泡,身下已经疼得没了知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力气,心里害怕啊,到底还是二十四岁的小姑娘。
李正抱着她往回走,后面是漫天的硝烟战火。
她小声地问,“你打游戏吗?”
李正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如实回答她,“打得少,在部队,没什么时间打。”
她嘴唇越来越白,李正严肃起来,“你真的别说话了!”
她真的没有再说了,大概也是没有力气开口了。
在炮火连天,枪林弹雨中,李正抱着她往大本营冲,身后尘土飞扬。
走了一段路,耳边总是传来一阵低语。
李正趴下耳朵去听,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小姑娘在喃喃地反复念着,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无止息……”
“我有所爱人,隔在远远乡,请保佑他安康……”
“请保佑他安康……”
“徐嘉衍……”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取弹手术很顺利,除了收尾的时候。
苏盏是在缝合的时候被疼醒的,因为体质特殊,局麻对她没有什么效果。
疼醒的那瞬间,每一针都结结实实扎进她的皮肉里。
那一针针跟扎在她心里似的。
小姑娘疼的眼泪都出来,哗哗往下淌,怎么都擦不掉,不过,她没喊过一声疼,就仰着头,咬着唇死死忍着,额上、脖子上全都青筋。直到嘴唇咬出了血泡,队医看着都心疼,跟她说:“小苏,你喊一下,喊一下会减轻疼痛,而且,以后生孩子比这还疼呢。”
大家意图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但小姑娘闭着眼躺在担架上,浑身都是汗水,愣生生就是不叫一声,她咬着牙说,“没关系,能撑。”
她一个人,
还能撑好久呢。
……
苏盏感觉车身一晃,只是一下,车轮打滑,又随即恢复正轨,抬头望去,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在后视镜里紧紧盯着她,她淡淡撇开。
韩文文看向徐嘉衍,“你也吓到了对不对?”
后者转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打了一圈方向盘,不冷不淡地说,“是啊,吓死了。”
韩文文自然听不出这其中的情绪,他跟她说话向来是这样,不冷不淡,倒没理会,转而吃惊地看着苏盏说:“你也太勇敢了。”
“就是年轻瞎胡闹。”她笑了下,说。
渐渐的,窗外建筑物越来越熟悉,苏盏说:“我到了,谢谢你们。”
徐嘉衍踩着刹车缓缓停下。
然后苏盏手扶上门把,欲推门下车,没推动。
她看向驾驶座,“开下锁,谢谢。”
“……”
徐嘉衍没看她,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撑着窗沿,慢悠悠地去解中控锁。
“啪嗒”一声,锁开了,苏盏迫不及待推门下去。
韩文文追出来,“等下,苏盏。”
苏盏停下来,回头,韩文文追到她面前,“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想问问你关于李正的事。”
苏盏并不想留,“该说的在车上都说了。”
韩文文苦笑着摇摇头,说话的时候眼眶就红了,“很抱歉,也许对你来说不太方便,但是我身边能接触到的人,大概只有你是跟李正接触过的,我想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在缅甸,在索马里,在南苏丹,所有的一切。”
“韩老师,我给你送这个东西来,是因为在缅甸,李正嘱托过我,希望有一天,能让我带给你。尽管,他现在……我再三思索,还是觉得应该把他给你,也希望,你能尽快从过去中走出来,更何况,你现在不是已经展开新的生活了吗?不要再沉浸在过去里,好吗?”m.xiumb.com
韩文文摇头,“就算是朋友吧,我没什么朋友,我们交个朋友可以吗?”
苏盏最终还是点头,报了号码。
韩文文高兴地走了,好像真的很高兴交到她这个朋友,连开车门的背影都是如此的轻松愉悦,她关上车门还不忘跟苏盏挥挥手,苏盏视线再次望向驾驶座里的人。
其实不过就是三年。
怎么感觉,跟他谈恋爱,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呢?
车子在阳光洒满的尘土里,绝尘而去。
没关系,
她一个人,
还能撑很久很久。
……
又一日,谢希正在染头发,他想染个红头发,火红的那种,听说这样谈判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今年是他本命年,算命的说他事业容易有波折,连亲自出马谈项目的苏盏都灰溜溜得回来了,大概真是他今年煞气太重。
发型师正在给他上色的时候,谢希接到了视线前台的电话,他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心道,妈的这染发的还挺神的,才刚上手,人就来电话了。
前台礼貌地跟他解释说之前有点误会,想跟南璇小姐再约个时间聊聊。
谢希一个激灵,“谈项目的事儿?”
前台看一眼一旁的徐嘉衍,接到后者眼神指示,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对,您看下什么时间方便?我们老总亲自跟南璇小姐谈。”
谢希对视线这家公司还是十分看好的,毕竟在这恒河沙数的新人公司中,这家目前发展趋势最好,而且刚起步,价格方面也好商量,他忙说:“我们随时都有时间!”
前台小姐声音娇柔,“好的,那就订在明天晚上怎么样?”
谢希:“没问题。”
“好,明天晚上六点,雅集轩。”
谢希挂了电话后把手机塞回兜里,有些得意地冲镜子里的发型师吹口哨,“帮我再染红点!”
发型师见他这高兴劲,也趁机拍马屁,“希哥,我们这儿刚进一药水,不损发质,要不给您换那种?”
谢希一罢手,无畏地说:“无所谓,主要够红。”
……
晚上,苏盏见到了一个火红如鸡的谢希。
谢希风|骚地凹造型,挑着眉问她,“新造型怎么样?够不够喜气?”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刚染的新造型,“火鸡?”
谢希翻她一眼,“别说,我这发型还真有用,刚染上,就接到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苏盏靠在老板椅子上,晃着脚,“影视方有眉目了?”
谢希竖着一根食指,左右晃了晃,“影视方暂时还没有。”
“那是什么?”她转着老板椅。
谢希等她转过来,正面对着她,“游戏方有眉目了。”
“哪家?”
谢希神秘兮兮地说,“视线啊,那前台小姑娘今天早上给我打的电话,说是约咱们再谈谈的,一般这种回头草,一准儿有戏。”
他信心十足,毕竟南璇这名号放出去还是能吸引一些投资方的。
苏盏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慢悠悠地一圈圈转着,听到一半,脚尖点地,椅子停下来。她睁开眼,视线刚好对上谢希的,微微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去。”
谢希站在办公桌前,一句话被她惊掉了下巴,不由得俯身往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惊讶道:“你没毛病吧?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我认为没有比视线更好的选择了,作为一个过来人……”
她打断他,“视线的老板,是一个不吃回头草的人,你想多了。”
“可是……人家都邀请了,机会就摆在面前啊……”谢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嘶了声,“哎,你怎么知道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苏盏淡淡盯着他,风轻云淡地抛出一句话,“我是老板还是你老板?”
卧槽。谢希在心里骂。
“我们俩这气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您是。”他弯腰,恭敬道。
苏盏点头,“那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听你的。”老实的。
她挑眉,“我说不去,你有意见?”
谢希:“没有。”
“行了。”
谢希犹犹豫豫,又说,“您得给我一个理由啊,我这都已经答应了,怎么回绝人家啊”
她抱着双臂,悠哉哉地仰在椅子上,毫不留情地说:“那是你的事。”
谢希哀嚎一声,“我发现你变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你变恶毒了。”
“……”
晚上,前台收到谢希的回复,立马去办公室汇报给徐嘉衍听。
“谢助理说,南小姐生病了,这段时间可能先不谈项目。”
孟晨在一边冷哼,“就你热脸去贴冷屁股,人根本不想理你。”
……
夜,安静的像一幅淡青色的画,街道笼罩在蜿蜒的树木里。
苏盏揉着脖子从工作室走出来的时候,路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穿着白衬衫的车主人,正倚着车门抽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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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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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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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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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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