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远阁中桂子正当盛季,整个宜园中满是馥郁香味,叫人几乎要醉在那馨香之中。那香气似乎沁入了流经其间的秋水,流水都带着芬芳似的。再一个转折,水波活泼泼地汇入锦绣湖中,似乎要将这香气传遍整座院子。迹远阁与相邻的盈枝院中是被木樨林围出的一带缓缓山坡,中间秋水缓缓流淌,两岸开满黄花。顺着秋水望去,山坡尽头便是无边无际的锦绣湖面。此时被月光照耀,犹如明镜一般。
山坡之上,随意搁着几个蒲团,放着几个食盒,随意围坐着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自然是怀慕,身边坐着青罗。另一边怀蕊与怀芷二人并肩坐着,对面是董徽、清玫,董徽边上便坐着董余、董润二人,文岄坐在二人身边,正一起说笑。再往远处的角落里,裴梁独自一人坐着,低着头倒是看不出神色如何。
青罗与怀慕正絮絮说这话,翠墨走过来笑道,“春绿庭里的姨娘们说,王爷王妃带着外头的姑娘爷们,她们不便前来。好在春绿庭里人多,也不寂寞,请王妃不要挂记。”望了怀芷一眼,又道,“董姨娘叫我带了一盒子月饼来,说是大郡主最喜欢的,若是不嫌弃,请王妃和诸位姑娘爷们也尝一尝。”
众人都笑道,“到底是母女连心,比旁人更体贴些。”
怀芷一笑,青罗也点点头道,“来了只怕她们拘束,也罢了。”又问清玫道,“姑母怎么也不来?”
清玫道,“母亲本是要来的,只是想着外祖母独自一人在山上,只怕冷清,却又不肯下山来,便去山上陪外祖母过节去了。还说园子里今日来的都是年轻人,她若是来了,倒是不识趣儿了。”
青罗道,“倒是我不比姑母细心,想得周到。”
怀慕便道,“你如今有身子,谁又会怪你什么。你放心,一应过节的东西,我都叫人送了上去,不会失了礼数的。”
青罗对怀慕感激一笑,“如今我不比以往,到底精神短些,难为你忙着公务,还要替我周全这些。”
怀慕一笑道,“这有什么,我不过是一句话罢了,都是翠墨细心打点。”
此时董徽笑道,“王爷王妃只管在这里说你侬我侬的悄悄话儿,倒把我们这些客,都晾在这里呢。”
青罗一怔,董余便出声道,“王爷王妃切莫见怪,妹妹无心,这话说的却是失礼了。”
怀慕摆手道,“这有什么。既然请了你们来,就是不曾与你们见外,又何必处处小心。倒没了趣儿。”又笑道,“董姑娘倒也说的不错,今日你们是客,是我们照顾不周了。”
怀慕瞧着怀蕊一眼道,“三妹妹和文岄明日就要启程去敦煌,为了安全,裴将军也要一起去。这一去,最早也要到年下才能回来。可巧今儿是中秋,索性将大家聚到一处,也算是给他们几个践行了。”
怀蓉失踪一事,蓉城上下,并无几个人知道。在座的几人自然都知道,见怀慕说的轻描淡写,也都假作不知,只当怀蕊与文岄是去敦煌探望怀蓉与文崎夫妇。听到此处,便纷纷凑趣儿,叫怀蕊二人多多留心敦煌的风土人情,回来好给众人说一说。怀蕊与文岄二人倒像是没听见一般,只低头不说话儿。
众人正说的热闹,忽然听见董徽道,“这些年总也没有出过蓉城,眼见着姐姐妹妹们一个一个都出去,倒觉得每日里过得都没意思了。”
青罗笑道,“你家里只有两个哥哥,少了姊妹作伴,自然觉得无趣了。年轻姑娘们还是常一处坐着说说话,不然这漫漫长日,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了去。不说别的,每日家就看着自己闺房里那些花儿草儿,鸟儿雀儿,倒真是要闷出病来。”
董徽莞尔一笑,“王妃说的不错。不知道王妃能不能给我个恩典,让我跟着三郡主一起去敦煌瞧一瞧?”
董徽此言一出,青罗自然十分惊讶,就连董余、董润兄弟,脸上也俱是诧异神色。xǐυmь.℃òm
青罗想了想道,“想出去瞧瞧,我以前也是如此。只是我却不能做这个主,还得问一问你两位哥哥。”
董余沉默不语,倒是董润笑起来,“小时候倒是常带着妹妹出城去逛逛呢,如今彼此大了,我又事忙,倒是忽略了妹妹。三郡主若是不嫌弃妹妹粗陋,不妨就带着一起去外头见一见世面。”说着脸上露出歆羡神色,“若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更何况去的还是敦煌呢,就连我想起来,也总觉得心向往之。”
董余瞧了董润一眼,淡淡道,“你就罢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蓉城罢。”
董润虽性子洒脱飞扬,对这位长兄却是十分敬畏的,听了兄长的话笑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兄长放心。”
董余笑了笑,又瞧了瞧董徽,声音柔和了许多,“你可想好了,一定要去?”
董徽点了点头,“是的。”
董余点点头,便对青罗与怀蕊致意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三郡主多多照顾舍妹了。”
青罗笑道,“蕊丫头比董姑娘还小着好些呢,正是要董姑娘照顾蕊丫头才是。”便对董徽郑重道,“此去敦煌路途遥远,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却到底要多加小心。蕊丫头还小,又不比你稳重,一路上还请你多多照顾才是。”
董徽忙道不敢。
青罗忽然招呼坐在一角的裴梁,“想着你在这里也没有家人,这才叫了你一起来。怎么倒远远坐着不肯和人说话?”又嘱咐身边布菜的润玉,“快去替裴将军将东西挪过来些,坐在一处才好说话儿。”
润玉应了,走过去将裴梁的食盒儿拎了过来。
等裴梁坐到近前,青罗笑道,“你身上的担子可又更重了些,原本只有蕊丫头和文岄,如今又多了董家的姑娘。这可都是要紧的人,你可不要松懈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可唯你是问。”
裴梁忽然起身,单膝跪地郑重道,“定不负王妃所托。”
青罗见他如此倒是一怔,忙叫人扶起来,又笑道,“不过是一句嘱咐罢了,节下不必如此多礼。”说着又转头对怀慕笑言,“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起,文岄是家中幼子,不曾独当一面,瞧着稚嫩些。如今看着,倒已经长大成人了。”
怀慕眼光一闪,笑道,“文岄本就和你是一样的年纪,只是世交家中的男子,只他一个最为年幼,难免总当做是弟弟疼爱。如今想起来,也当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便对裴梁道,“方才世子妃嘱咐了你,那是私事。我如今也把文岄托付于你,望你事无巨细,都要好生辅佐他才好。”
裴梁闻言一震,复又跪下允诺。等起了身,却见文岄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恭恭敬敬躬身一礼。裴梁忙还了礼,仔细一打量长身玉立的眼前少年,虽仍有几分青涩神情,眉眼间却俱是飞扬豪情。想必对于这一次的敦煌之行,他心里也是有许多期待的。裴梁想到早些时候初到军中所见的文崎,这一对兄弟,倒真是十分不同。文崎像是一把利剑,没有人都近他的身,而文岄,却更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倜傥风流。
此时青罗笑道,“本是一家子聚在一起践行,怎么这样肃穆起来?罢了罢了,都坐下喝一杯酒罢。”
怀蕊忽然道,“这样坐在月下饮酒,倒让我想起当初一起行令的时候了。只是可惜,如今好些人都不在这里了。”
青罗闻言默默,心中也想起了许多往事。当初这个园子里,曾经是多么热闹。如今再一看,倒是寥落了许多了。只是这话却不好明说,强打了笑容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上的事本就是如此。好在虽有人离别,却又有相聚,如今大姐姐坐在这里和咱们一起饮酒,岂不就是那时候不曾想到的缘分?”
怀芷一笑,却并未说话,正巧乳母抱了臹儿和隽儿两个孩子过来,顿时热闹了许多。怀芷正欲抱过臹儿,却见臹儿挣脱了开去,反倒转过身恭恭敬敬朝着怀慕青罗行了个礼,声音自然还十分清脆稚嫩,神情却很是认真的样子,“臹儿给舅父舅母请安。”举动得体,竟如大人一般。
席上众人都十分惊讶,怀慕更是惊奇,笑着揽过臹儿道,“这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这样懂事,谁教你的?”
臹儿却不答话,只茫然地瞧着怀慕。
怀芷也对儿子这举动惊喜不已,心中更是涌出一股说不上的滋味。如今听见怀慕这样问,笑道,“谁还特特去教他什么呢,想必是看着其他人这样,依样葫芦罢了。其实说起来也不小了,这些道理早就该教他的。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孩子,难免娇惯了些。却不曾想,不等我去教,他自己倒长大了。”
正说着,却见一边乳母抱着的隽儿也挣了开,学着臹儿的模样,对怀慕与青罗行礼,“给父王母妃请安。”
隽儿不过两岁多,自然不比臹儿的礼行的有模有样,神情却带着些倔强不服输的味道,倒让看在眼里的青罗心里满是怜爱,搂过来笑道,“我的儿,你是见我们只顾着瞧哥哥,忘记了你?”又指着怀芷道,“只是哥哥给父王母妃请安,你就该给大姑母请安才对。”
隽儿侧过头想了想,对怀芷说了一句,“给大姑母请安。”又对着怀蕊道,“给三姑母请安。”却又露出疑惑神色,“怎么不见二姑母呢?”
隽儿的话本是无心,四周众人却都静了一静,还是青罗先笑道,“不知不觉的,这些孩子就都长大了。”
清玫笑道,“王妃自己都要做母亲了,等自己的孩子出生,就觉得日子过得更快了。”
青罗笑道,“听听这话,自己都还没有出阁呢,倒知道这些。”
说的清玫不好意思起来,又指着董徽道,“董姐姐比我还大些呢,和王妃是同年。王妃的孩子都要出世了,怎么也不替董姐姐张罗呢?”
此时在座的不止女眷,董徽听了这话,脸顿时红了。青罗心里也叹了口气,且不论文岄与裴梁还在,董徽的亲事,本身就不该在此处提及的。董徽比自己不过小了半岁,之所以耽误至今,正是自己的怀慕的缘故。自己还不曾嫁过来的时候,便有人提过要将她迎为怀慕的世子妃。自己有了身孕之前,这话又被提过一次。既然有这样的风声,谁又会去向董家提亲呢?所以董徽的亲事,除了自己和怀慕发话,就得一直这样耽搁着。然而自己心里也有了些心病,便从来不提此事,怀慕却也闭口不谈,这才拖到了如今。
清玫见青罗脸色一僵,也自觉此话说的造次,忙自罚了一杯,又对董徽陪了不是。此时月已中天,翠墨砚香领着丫头们上前来分了月饼瓜果,众人赏月饮酒,又行了酒令,这一桩故事就揭过不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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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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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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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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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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