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我?看不破?我在人间好好做人,到底是谁不放过我?”
下决心入凡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是只想从头来过。
简凊凊、妙灵,这倒霉催的一辈子的种种,这见鬼的修仙界的一切,她全部不想再要。只求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xǐυmь.℃òm
然后呢?
“你又何必事事都往极端想?当日正是如此,你才堕入魔道。或者你回到修仙界,的确是个意外。紫昆派怎会大费周章,只为陪你做戏?他们……”
“你想说,他们一招灭了我非常省心,对不对?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隔壁的轩辕星萦啊。怎么可能那么凑巧。我入凡,她好端端地也入凡,你别说我跟她才是夙世因缘,纠缠一生哈,老娘我不搞百合。”
枯玉又叹气:“我……的确不知。不过因被你禁锢在这躯壳中,你见到那参星宫主时,我也匆匆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的气息极其不稳,像……和你当日相似,受了极重之伤,再塑灵魄。”
她皱眉:“怎么可能。当时紫昆派围殴我的时候,她是跟着插了一爪,巴不得打死我,她就能和流昔双宿双飞,但当时我对付紫昆派的围攻尚无力,根本不及应付她的暗算。我还以为她跟流昔真的携手并肩成仙侣了呢。别告诉我,流昔也渣了她,于是她跟我一样了。”
枯玉苦笑:“我怎么会知道?”
萝卜竖着缨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她嗤了一声,将枯玉丢到地上,萝卜骨碌碌滚到枯玉脚边,拿身体撞撞他:“喂,听来当日很是爱恨纠葛,惊心动魄哪,可否详细说来听之?”
她拎着缨子将萝卜提起:“你这么好奇,我亲自告诉你好不好呀?”
萝卜凌然道:“疯妇,不要以为这样便能吓到吾。君子一身傲骨节气,纵若被剁碎风干凉拌又何妨?反观尔,痴恋流昔到走火入魔,呜呼,吃下一百盘凉拌萝卜,你也是个可悲的怨妇!”
她目光一寒:“看来你很知道情况。”
萝卜道:“零碎言语,拼拼就知真相,能有何难?疯妇,你虽然无可救药,吾还是要再劝你几句,男女之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烧饼必须贴热锅。自己一头沉,休怪旁人不理会。更不能因为你衰,就对别人使坏。”
枯玉见她神情凌厉,唯恐她对萝卜下杀手,即刻又道:“我当日答应帮你入凡,是以为你会放下一切,放开对流昔的执念,却不曾想,你仍执迷不悟。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入凡?”
流昔?执念?
真的只是因为流昔?
“若我不是简氏女,若我不曾进紫昆派,之后种种,便不会有。生不能选,开头不能选,到得如今,难道都是我的错?”
凊凊,人之为人,当要认清自身,知命,入世方能脱凡。
妙灵,不如人,并不可耻。
不争,不执,方是道。
人本无高下,斤斤计较是徒劳。
……
一句句都是妙语箴言,那么师父,当初为何让我进紫昆派?
那时她曾问出这句话,师父沉默许久,长叹一口气:“是师父错了,那时,掌门和为师都没有想明白,乱了心性。”
然后呢?被改变的,是她的一辈子!轻轻松松一句道歉就可以打发?
妙灵,你我唯有同门之谊。我对所有同门后辈,都是一样。可能常常忘记你是女子,应多有避讳。你之于我,我之于你,如同一切常人。
……
又是抱歉,口口声声说着抱歉,却依然在说教着大道理,似乎那个最错的人,还是她。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流昔……流昔……
的确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往。
“小家伙,你挺用功啊,在背什么书?”流昔从草地上斜撑起身体,揉揉她头顶,双眼尤带着睡意。
“师父交待要全部记住。”她抱紧书本。
“哈~~”流昔轻笑一声,“真是个好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师父也天天拿棍子抽着我念书。跟你一比,我更知道我当时多么讨嫌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师父没有打过我。”师父训话的时候表情严厉,但对她很关爱。
“你师父当然不会打你。我师父抽我是因为我不听他老人家话。”流昔瞄了一眼过她手中书的封皮,“哈,是这本,我到现在都只会背开头两页。对了,这本我记得是修行十年以上的弟子才看的书,怎么会让你背?”
她犹豫了很久,鼓起勇气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本来不可以和别人说的,我只告诉你。”
流昔哈哈一笑:“好,我一定不会告诉旁人,说吧。”
她小小声说:“师父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她是希望我能胜过一个叫轩辕星萦的人。你应该听说过她吧,就是参星宫的那个轩辕星萦。”
流昔却摇摇头:“参星宫我当然听过,不过,你说的这个我就……”
她不能相信:“你真没听说过轩辕星萦吗?她很厉害的,连掌门师尊都因为她没有进我们门派很懊恼。”
流昔再伸出手揉揉她的头顶,洁白的牙齿在树荫筛下的阳光中闪闪发亮:“师父们就是这个样子了,会给你树立一个或无数个榜样标杆,拿你和他比来比去,又累又无聊。喔,我对你这么说好像不太好,你师父肯定会不高兴。不过,你记住,不管是当前这个轩辕星萦,还是将来会有什么轩扁星萦,人都要做自己,不要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活,只为自己而活。”
活,只为自己而活。
流昔可能想不到,他随口的话却能动摇她最根本的心性。而这或许就是之后种种的由头。
只为自己而活。
可她不能为自己而活。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听师父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她其实并不喜欢的事?
为什么一定一定要被拿来和那个叫轩辕星萦的人比较?
从进师门的那一刻,“轩辕星萦”这四个字,就和她紧紧捆在了一起。她不想听,很讨厌这个名字,却几乎每天每月都能听到,即便在进入师门的一百多年期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妙灵师妹是简氏的嫡女啊,为什么会到我们紫昆派?”
“简氏之女是很有来历,不过参星宫的轩辕星萦是棠国的公主吧?”
……
“妙灵小师妹好厉害,十岁就能修到初元。连含明师祖也没有在这个年龄到这种境界。”
“可是,参星宫的轩辕星萦是九岁就到达初元境界了吧?”
“那是轩辕星萦啊!”
……
她在家的时候,爹娘疼,哥哥们宠,爹爹时常举着她说:“凊凊是爹爹最珍贵的宝贝。”但是,这样说的爹爹,却点头让她进了紫昆派。
她无论怎么努力,师父都不会同样笑着夸她一句,只说:“尚可,但切忌不要骄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强过你的有许许多多。”
比如,轩辕星萦。
从进了紫昆派,变成妙灵的那一刻起,她再也不是独一无二。
萝卜蹬了蹬根部:“呜呼,疯妇,纠缠在执念之中,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她抛下萝卜,懒得理会。
她忽然明白了,当日迷恋流昔的缘由。
因为整个紫昆派中,唯独他只把她当做简凊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轩辕星萦”四个字。
整个紫昆派中,亦只有他会那样笑着看她。之后的种种情怀,只因她眷恋着初次见面他摸她头顶时,掌心的温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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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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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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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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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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