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信眼皮一掀,入眼所见,前一刻还是残垣断壁的废墟,眼下只如被一抹薄雾淡尘罩过,如风一过,这古刹已然换了模样。
就好像光阴逆流,朱墙高立,青瓦凌云,一座座本已坍塌的佛堂拔地而起,厢房并排而筑,泥佛再塑金身,香炉一稳,立见檀香袅袅,如丝如缕,香味清晰可闻。
这遍布枯藤怪蔓,兔狐白骨的废墟,转眼间,已然是重现昔年香火鼎盛的风光,脚下破地而出的草木根茎,立如怪蛇般飞快缩回,露出了青石地面的本色。
不单单如此,本来空旷死寂的古刹里,猝然响起不少诵经的声音,木鱼敲响,梵音禅唱,只像是和尚们在做晚课。
离奇诡异的一幕,哪怕苏鸿信看的也有些背脊生寒。
果然。
他就看到院中有和尚往来,手捧经书,三两结伴,有说有笑,毫无异样。
苏鸿信又看向那个小和尚,看了看对方那张稚嫩的白净小脸,平淡道:“好!”
佛堂里的七个何曾见过这般骇人场面,吓得只像是鸡崽子一样躲到了苏鸿信身后,而后满脸惊惧的看着四下多出来的佛堂庙宇。
小和尚笑道:“还请施主随我来!”
苏鸿信跟在其后,剩下的几个又跟在他的身后,等到后院的厢房,那和尚才双手合十说道:“诸位施主稍候,我且送些饭食来。”
看着小和尚走远,苏鸿信转身走入厢房,里面床褥整齐,屋子整洁干净,墙面上还书着一个大大的“禅”字。
“啪!啪!”
忽听两声脆响,只见差役里,有个青面汉子先是眼神茫然,而后丧心病狂的对着自己抽了两个巴掌,他“扑通”一跪,就对苏鸿信哀求道:“是小人有人不识泰山,先前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们弟兄几人计较!”
怕是被眼前这前所未见的场面吓破了胆。
其他几人也都回过神来,有样学样,接连跪倒在地,又是磕头又是哀求的,心里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世道,寻常百姓你要和他们讲什么规矩礼法,八成都得前听后忘,可要是提及鬼神之说,那指定一个个忌讳莫深,比什么圣人言管用,眼下,这些个差役哪还对苏鸿信的手段有所怀疑。
边上的陈老幺惊中带疑。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苏鸿信先是让几人起来,然后又看了看周围无比真实的一切,沉吟片刻,想了想,才说道:“是有些奇怪!”
他像是在自语。
“先前的废墟都是看见了的,按理来说,眼前这一切并不是真实存在,那这些和尚也都非鬼即魅,可怪就怪在,我居然瞧不出什么端倪,就好像这些都是真的。”
“而且那些和尚,似乎……”
正这时。
“砰砰砰!”
“施主饭菜来了!”
先前的小和尚又过来了,卖力的提着食盒。
“小师傅怎么称呼?”
苏鸿信若无其事的问。
“小僧了嗔!”
小和尚说完径直又走了。
只剩下苏鸿信若有所思。
“我以前听人说过,说是人死蹊跷,很多时候,那些亡魂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他们多会在原地不停重复生前所做的事,这庙宇处处透着诡异,看来遭逢过巨变,而且还是顷刻之间,估摸着一些人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死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说罢便大步朝着诵经声走去,顺势还把“断魂刀”搂在了怀中,一直等可不是他的习惯,想要知道答案,他更喜欢直接了当的方式。
“公子咱们干啥去?”
陈老幺心惊肉跳的问着。ωωω.χΙυΜЬ.Cǒm
苏鸿信嘿声笑道:“当然是去问个究竟,看看这是耍个什么把戏,要是善类也就罢了,若是恶类,那就……嘿嘿……”
一身杀意早已是不加掩饰。
“阿弥陀佛!”
忽闻佛号再起。
几人无不心头一震,这可真是阴魂不散。
声起话落,后院尽头,遂见一间厢房蓦然打开了两扇门,里面,一个老和尚端坐不动,正盘膝坐在莆田上打坐,赫然是先前的那个老僧,但现在,他一身僧衣洁净,气态平和,满目慈悲,哪还有先前那副可怖的鬼样子。
他面前搁着个木鱼,那木鱼大如西瓜,鼓锤如拳头,正在老和尚手里。
“老僧虚云,敢问施主如何称呼?”
苏鸿信笑的古怪。“我还以为你要再躲躲,不想居然肯主动现身见我,至于名字,说了你也不知道,可知我来此的目的?”
老僧仍是盘坐在地。
“已心中知晓!”
“知道就行,说吧!”
“好,不过在此之前,还望施主答应我一件事?”
“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只见苏鸿信慢条斯理的擦试着刀身。
老和尚又道:“还请施主能助寺中一众弟子解脱!“
苏鸿信听的不明所以。
“解脱?”
“看破不说破,莫非和尚你打算让我去揭破那些和尚的死?”
老和尚身形徐徐浮起,飘在半空中,继续说道:“非也,我想让施主超度他们!”
苏鸿信听的愣住,然后眼神古怪的望着那个老和尚,嗤笑一声。
“老和尚,你怕不是在刁难我?超度那不是佛、道两教的行当么,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短发,就把我当成和尚了吧?不过,可惜你猜错了,我粗人一个,不懂这些手段!”
不想老和尚下一句话却令他更为意外吃惊。
“老衲生前所俢之法较为奇特,唤作他心通,施主虽浑身凶煞恶气,然身怀佛门圣物,且品性正直,这才特意现身相见。”
苏鸿信一敛神情。
“佛门圣物?”
他下意识从怀里取出件东西,黄绸包裹,正是那本经书。
“法华经!”
他拿着经书。
“你说的是这个?”
老和尚看了眼,颔首点头。
苏鸿信咧嘴一笑。
“你可知我这经书是何物?”
“知道!”
老和尚又点头。
“他们虽魂魄尚存,然终年被困于此,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生前所做之事,不生不死,不停煎熬,与其如此,倒不如一了百了,彻底斩断,以求解脱!”
苏鸿信听的一眯眸子。
“好,你且把知道的说来听听!”
老僧身形径直飘出,如风也似的落到苏鸿信面前。
“一年多以前,夷山上,来了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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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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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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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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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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