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夕阳余晖也在渐渐暗淡。
而在余晖渐暗渐淡,退去的时候,却是照亮了一面石碑,残缺的石碑斜立在枯藤怪蔓中,苍青色的碑身上,青苔满布,多是裂纹,透过纠结缠绕的藤蔓,隐约可见上面刻着三个模糊的字——“福林寺!”
又是一座古刹。
可惜啊,这座古刹断壁残垣,只能瞧见个地基,至于佛堂庙宇多已坍塌,连那半人高低的铜钟都锈蚀斑驳,成了几片残灰;地上许许多多的草木根茎如一条条扭曲的怪蛇般半露在地面上,从那些屋瓦碎片下拱了出来,粗壮的根系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像是人的手臂,还有许多苍劲老木,巨大的树冠上垂下一条条藤蔓,怪诞而诡异。
“欧欧欧……”
幽暗林间,兔狐出没,夜枭开口,恍惚间似有无数鬼魅藏匿在阴影中,等待着最后一丝迂回散尽。m.χIùmЬ.CǒM
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一行人全都有些不舒服。
只有苏鸿信一脸若无其事的接着走了进去。
抬脚一踩,地上早已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腐叶烂壳,散发着阵阵的异味,而且加上昨日大雨,这叶壳之中,水迹未干,那感觉真好像是踩在了烂肉上面一样,滋滋作响。
身后六个差役加上陈老幺饶是他们再胆大,此刻也难免心里发怵,头皮发麻,有些后悔跟来。再加上印堂时不时传来一丝阴寒,这一路上他们的汗毛都没下去过。
“公子,咱们来这儿干什么?”
陈老幺忐忑的问。
苏鸿信淡淡道:“你不是说这些和尚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么,总得找找原因,何况,你打算在山里过夜?”
几人在废墟里转悠着,里面草木疯长,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可以容身的佛堂,想来往常不少山间野兽都在这里面待过,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野兽粪便的臭味,以及土腥味。
屋顶瓦片坠落不少,露着几个大窟窿,待到看见堂中供奉的神像,有人似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定睛瞧去,却见那是一尊怒目圆睁,满脸狰狞的泥像,端坐莲台,浑身灰不溜秋的,斑驳丑陋,两颗眼珠子只剩一颗,另一颗空洞无物,断臂残肢,多半是时日久了,浑身的金漆剥落,加之风雨一袭,才致泥像有损。
这是一尊不动明王。
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恶鬼妖邪,修罗夜叉,好不骇人。
稍稍收拾了一下,燃起篝火,几人围着火堆坐下,吃着买来的酒菜。
但就在远方天际最后一抹天光暗下。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陡然响起。
火堆旁的几人兀的一个激灵,俱是拔刀在手,连陈老幺也把他家祖传的杀猪刀拿了出来,身子哆嗦,战战兢兢的朝声音的源头瞧去。
这一看,陈老幺老脸一白,好悬差点没哭出来,六个差役亦是面无人色,嘴唇发白。
就见佛堂外的一颗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老僧,身披袈裟,雪髯白眉,盘坐不动。
但这个和尚的胸膛是空的,血淋淋的一个窟窿,破衣穿胸,鲜血染红了僧衣,还有露出的肋骨,左肋空空荡荡,不见衣物,不见血肉,只有一根根鲜血淋漓的森森白骨。
老僧口宣佛号,满是祥和慈悲,但也只是半张脸,另外半张,没有面皮的肌肉不住扯动,颧骨森白,眼中是个冒血的窟窿,看的人忍不住倒抽着凉气。
几个差役和陈老幺吓得脑袋都快埋裤裆里去了,全都忙不迭的擦着印堂的血印,却听苏鸿信好笑道:“别费劲儿了,我这血遮掩的是你们的阳火,如何?现在相信了吗?”
六个差役忙不迭的点头,吓得却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苏鸿信吃喝着酒菜,不经意的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论起来,这人心可比鬼可怕多了!”
陈老头吓得都快蹦起来了。“哎呦喂,公子,您可别说了,白天不讲人,夜晚不将鬼,说不得,说不得,莫犯忌讳啊……”
苏鸿信却嘿嘿一笑,而后扭头看向那老和尚,冷哼道:“给老子滚!”
下一刻,树下和尚已无踪影,佛号亦散。
七人见状全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和尚怨念未散,什么凭空消失的,分明是横死的,看来这些古刹里的和尚大抵应该是被人杀了!”
苏鸿信语气幽幽。
他目光忽又一凝,其他几个亦是心里突的一下,只围着的火堆上方,一双脚突地坠下,然后挂在空中,不停晃荡,点滴殷红顺着那双脚溅落,滴答滴答的落在火中。
那和尚的脚,僧衣,白袜,外加一条长长的舌头。
抬头一瞧,就见屋顶正挂着个和尚,一双眼像是被血染,满布血丝,更奇的是,这和尚颈见间的绳索,一段在它身上,另一端竟是直直悬空不落。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七人哇呀一叫,屁滚尿流的就往后滚,只有苏鸿信还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他慢条斯理的吃着肉喝着酒,抬手只挥臂一扫,众人头顶的和尚立马如烟散去。
“此处怨气浓厚深重,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幻象罢了!”
这一次接一次,七人还有些惊魂未定。
“假的?”
苏鸿信摇摇头。
“不全是,至少这些人的死状应该是真的,受它们的怨气影响,你们才会产生幻觉,其实倒不如说是重现他们死时的场面,我敢肯定,这里死了不少的人!”
他说话间起身,反手一抽断魂刀,走到先前那个老僧所在的树前,那是一颗老木,碗口粗细,苍劲挺拔,表面纹理起伏蜿蜒如龙蛇,仔细瞧了两眼,苏鸿信一抚刃口,旋即冷眸如电,已是横刀立刃,但见刀光破空划过,老木赫然拦腰而断。
可诡异的是,这一刀砍下,宛如砍中活人,那树身中竟溅射出不少乌红血迹,一时间血水直流,看的人目瞪口呆。
苏鸿信直皱眉,想不到这佛门古刹竟然化作阴煞之地,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佛堂外,却是掀起风尘,缥缈朦胧一过,不过眨眼一瞬,外面已是庙宇坐落,香火鼎盛,哪还有什么破败破败没落之感。
一个皮肉细嫩的小和尚站在外面,双手合十说道:
“施主,可是要投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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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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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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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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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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