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稳了稳心神,慢慢适应了这股压迫力,然后朝着四周看去。
一切还跟以前一样,看似毫无变化。
这间石室,是白家陵墓其中一部分,所以在这间石室的某个地方,应该有联通别的墓室的地方,如果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就必须找到连接口。
只是这石室一直往前,连接到深处,根本看不到对面的墙壁在哪,并且这些纸人傀儡看似不惊不动,但想要随意行走其间,恐怕没那么容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们不知道白钊义什么时候来,上次他出现,首先是骨笛响起,而这一次,两支骨笛都在我手中,他是需要我帮他引进来的。
但他明知道融合骨笛的难处,就不会真的把全部的筹码放在我的身上,我并不用多想他那部分,只要想好我和柳伏城该如何全身而退罢了。
柳伏城伸手圈着我的腰将我带过去,说道:“不要那么紧张,既来之则安之,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七星聚魂阵法力效果最好的时候,是月到中天,白钊义让我们帮他设置这个阵法,意欲何为?”我说道,“白少恒现在在哪?”
柳伏城摇头:“时间还没到,他们两者都不会轻易的现身。”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干等着?”我望着一直延伸到尽头看不见的地方的纸人傀儡,问道,“柳伏城,你说,那尽头会是什么呢?”
“小白,别多想。”柳伏城一直在把我的思维往回拉,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隐隐的也有些担心吧?
我收回视线,笑道:“没事,我只是单纯的问问罢了。”
柳伏城伸手摸摸我的头,说道:“小白,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妄动。”
我点头答应下来,心里默默地盘算。
但是让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没有骨笛声响起,没有任何动静,连风丝都没动一下,柳伏城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迅速的朝着入口处那边退去。
我惊道:“怎么了?”
“地表在动。”柳伏城说道,“你的感应没有我灵敏,站稳了。”
他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个震颤,紧接着,一股旋风在纸人傀儡之中扬起,黑色的旋风裹挟着战魂显现,不停地在半空中旋转。
“战魂好端端的怎么出来了?”我十分不理解,“白少恒不是做了阵法压制吗啊?既然都做了双保险,这又是什么情况?”
“白少恒估计也没想到会这样。”柳伏城说着,拉着我便上了阶梯,想要将我带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上面,白少恒冲了下来,正好迎面朝着我们,也是一脸的震惊。
对上我们的时候,白少恒当即大声质问:“怎么回事?”
我们没说话,白少恒冲了下来,白洪川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白少恒下去之后,二话不说,凝起内力便去压制战魂,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那股黑气都越来越猛烈。
白洪川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说道:“柳仙爷,大小姐,今天你们进来了,就别想着出去,这整个后山禁地,都已经被我们布置了阵法,埋伏的死士有数千人之多,更别说别的法器了,如今大家都被捆绑在了一起,还请二位能够以大局为重。”
这就是要我们回去帮白少恒了。
从白彦临事先给我提供的信息来看,白洪川并没有夸大其词,我们也不可能在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之前就逃走。
想到这里,我拉着柳伏城回头。
白少恒几次内力压制都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进而冷静了下来,一手握住一把铜钱剑,朝着手心里面用力划下去,顿时鲜血飚了出来。
他握着沾了鲜血的铜钱剑,一跃而起,铜钱剑尖朝着战魂的方向刷刷的飞舞,很快,一道刚劲有力的血符在半空中形成,铜钱剑用力向前一次,一声响亮的‘敕’在半空中响起,血符冲向战魂,血雾腾起,围绕着战魂的黑气嗖嗖的直往下,迅速的隐没进纸人傀儡之中去。
白少恒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只有瓶盖大小的纸扎品,念起咒语,纸扎品无火自燃,他反手将灰烬拍向战魂。
我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屏障圈住战魂,下一刻,战魂消失不见。
白少恒有本事,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上一次算是白钊义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败了下风,但这一次,他明显是做足了准备的。
甚至都没用我和柳伏城出手,他已经暂时控制住了局面,这不得不让我们刮目相看。
战魂被控制住之后,他才转身,眼睛里面一片血色,隐隐含着怒气,道:“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反击道,“那股黑气什么来头?”
白少恒皱了皱眉头,不善的目光审视着我俩,然后说道:“看来这个白钊义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
“也是,他是阴间掌簿,鬼力等级那么高,想办法引出纸人傀儡的阴邪之气去攻击战魂,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们也看到了,刚才只是小试牛刀,整个陵墓里面,纸人傀儡不计其数,刚才他隔空操控,都已经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果被他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怕了?”
白少恒话音刚落,一道鬼魅般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激的我们所有人汗毛直竖,白少恒猛地抬头,四周看去,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阴风从阶梯入口处,毫无征兆的灌进来,紧随其后,是大片的黑色红眼的乌鸦,呱呱的叫着,成百上千,如湍急的水流关口处,接踵而至的鱼群一般,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这是底下墓室,空间很大,但是却不高,那些乌鸦群拥而入,整个空间里一片乌烟瘴气,本来的烛火都被扑灭了。
柳伏城第一时间将我拉进了怀来,带着我迅速的朝着一边石壁靠过去。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按道理来说,白少恒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外面守了那么多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让白钊义钻了空子,白钊义到底是怎样做到这些的?
柳伏城将我拉到石壁那边之后,迅速的在我们周围做了一道结界,将那些红眼乌鸦挡在了外面。
但白少恒并没有躲,虽然灯灭了,看不清楚,但是我们依然能听到打斗,以及乌鸦的凄鸣声,以及从上面飞奔而来的死士。
一片黑暗之中,满满的肃杀之气,我和柳伏城没有插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乌鸦的数量越来越少,但可怕的是,白钊义的初衷,并不是让那群乌鸦来杀谁,而是利用那些乌鸦血做引,催动起石室之中那些纸人傀儡的阴邪之气。
直到战魂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目的终于达成,所有的乌鸦一窝蜂的全都冲着战魂而去。
“柳伏城,再不出手,形势可就控制不住了。”我说道。
柳伏城立刻撤了结界,飞身而上,淡蓝色的真气冲着战魂压过去。
而我则拿出我的那根骨笛,找准音节,吹响了骨笛。
骨笛响起的那一刻,那群乌鸦忽然一个个爆裂开来,鲜热的乌鸦血喷的到处都是。
白少恒吼道:“聚魂阵,洪川,毁了聚魂阵!”
直到这一刻,我们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白钊义要我提前帮他设置七星聚魂阵,他本身是魂魄啊,在白少恒的重重把关之中,他想要从外围攻进来,太费力气,而有了这个七星聚魂阵,就像是一道传送门一般,即使白钊义人不进后山,利用这个阵法,也能将自己的势力送进来,搅乱整个局势。
更何况,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不一起进来呢?
但目前来说,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就是鬼魅本体,看不到,抓不着,让你心生畏惧。
白洪川带着人冲上去,企图毁灭七星聚魂阵。
白少恒冲过来,手中的铜钱剑直接朝着我刺过来,吼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柳伏城一手挡过去,淡蓝色的真气狠狠的撞击上铜钱剑,只听得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铜钱散落一地。
柳伏城沉声道:“技不如人,恼羞成怒,也得看看你怒气波及的对象,给我注意一点!”
白少恒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引狼入室,就有你们好日子过?”
“引狼入室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你自己!”我大声说道,“你别忘了,一开始我就告诉你,这个七星聚魂阵是白钊义要我设的,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以为你有足够的本事拿捏住这个阵法,看来到底还是我高估你的能力了。”
我的讥讽让白少恒更加怒火中烧,两只拳头握的紧紧的,仇视着我们。
很快,上方传来一阵痛呼声,白少恒守在原地不敢随便乱走,我和柳伏城冲上去,就看到洞口外,一大片人倒在七星聚魂阵之中,一个个仰面朝上,四肢竖直朝天,口鼻眼睛张到最大,而半空中,一枚乒乓球大小的血红色珠子不停地转动。
那种情景,特别的阴森诡异,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本就是白少恒养出来的死士,一个个修炼功底都不低,但是此刻,身体全然不受自己控制,像是灵魂在被剥离出身体一般。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柳伏城的手,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情景。
我们等着今夜的到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白钊义过来,让他跟白少恒两个人黑吃黑,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眼下的情况看来,白钊义的段位,明显要比白少恒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这种完全失衡的情况,不是我们的初衷,更不利于接下来的一切发展。
“摄魂珠。”柳伏城盯着半空中的珠子说道,“原来,这就是白钊义从夜暝阁偷走的东西。”
我眯起眼睛盯着摄魂珠看去,再看向地上的那些死士,可不就是被摄魂的样子?
“白钊义偷摄魂珠做什么?”
“摄魂珠当然是为了摄魂,但如若是为了用这摄魂珠去摄战魂的话,白钊义还没这么脑残。”柳伏城也是不解,“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摄魂珠再厉害,那也只是一样上等法器罢了,而战魂的凝聚力,又岂是这样一件法器就可以分解、动摇的?
所以,白钊义偷摄魂珠,不是为了摄战魂,那整个后山,还有什么是能用到摄魂珠的?
我这边正想着,那边,一片惊惧凄厉的叫声响起,声音钻入耳朵,直往心眼里面钻,极其恐怖,紧接着,地上躺着的那些死士,一个个瘫在那里,了无生气。
摄魂珠却还在半空中不停的旋转,外围白洪川带领的死士,却一个不敢靠近七星聚魂阵,毕竟前面这些不怕死的家伙,下场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白洪川几次看向我,明显是想征求我的意见,可又深知我靠不住,最后一咬牙,甩袖进洞去了。
我和柳伏城就站在洞口,而七星聚魂阵就是从洞口一直往外,直到入后山的山路口,也就是说,我们都被堵在洞口了,想要离开这里,要么另辟蹊径,要么,就破了这七星聚魂阵,毁了摄魂珠,方可有活路,否则,还是乖乖地待在山洞之中比较好。
“白钊义说过,他不是要战魂。”我冷静下来之后,一些曾经不被放在心上,或者说,我根本不相信的,从白钊义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现在看来,都并非妄语,“他说,战魂是属于白天启的,谁也不能动,柳伏城,你懂这话里的意思吗?”
“……”
“他在守陵,为白天启守陵。”我继续说道,“在他眼里,从白家庄园到玉龙山这一片,是白家陵墓,便是他要守护的地界,而战魂就在陵墓之中,根本不用动,要动的,是霸占了这片陵墓的人。”
“白钊义的目标,从来不是夺走战魂,而是要毁灭掉白少恒以及他的一众爪牙,甚至……你我。”
“我们算是作茧自缚了吧?”我很认真的看着柳伏城说道,“此刻,我们被堵在这里,你说,山下,整个白家庄园里面,现在是怎样一副情景?”
柳伏城冷笑一声:“清缴。”ωωω.χΙυΜЬ.Cǒm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要多少鲜血去填埋。
白钊义跟随白天启那么多年,做阴间主簿都已经长达两千多年之久,他对纸扎术必定是特别精通的,还能用骨笛吹奏《七门调》最终章的音律,操控战魂灵力,他……才是最可怕的。
他设计了白少恒,同样也将我们算计在内,我们本想将他引进来,借助白少恒的阵中阵去控制住他,却没想到反而被他一网打尽。
真是笑话。
我们这边正说着,地面忽然一个震颤,我和柳伏城对视一眼,一起冲着洞里面跑去。
下了台阶,就看到白少恒手捏剑指,正在试图控制战魂,但战魂被黑气纠缠,很难催动。
我们刚下去,白少恒已经转头看过来,那种被逼到绝境,视死如归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嗜血的可怕。
四目相对,我心中咯噔一声,下一刻,柳伏城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强大的内力与白少恒的真气相撞,周围的气流如飓风一般,跌宕起伏。
“白少恒你找死!”柳伏城飞身而起,幻化成蛇,蛇头仰天长啸一声,蛇尾已经扫了过去。
白少恒和白洪川同时飞起,堪堪躲过蛇尾,白少恒捏剑指,已经冲着蛇头正中央而去,而白洪川手上捏着一张符纸,冲着蛇七寸压下去。
我立刻排出几十个小纸人,分成两拨,冲着白少恒和白洪川攻击过去,柳伏城的蛇身更加敏捷,一个飞窜,已经贴向石室顶端,紧接着俯冲而下,蛇身狠狠的扫下来,白少恒和白洪川连连后退,朝着一边靠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柳伏城根本不需要我帮助,他的能力足以自保。
但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因为激烈的打斗,不停地带起石室内部气流的流动,反倒是让围绕着战魂的那股黑气越来越旺,整个战魂在一片黑气之中明明灭灭。
白少恒大喊:“别打了,再打下去,我们只会死的更快罢了,笑到最后的,反倒是他白钊义!”
然后几步上前,站在了我面前,柳伏城恢复人身,来护我,我拉了他一把,冲他摇头。
白少恒恨我,如果不是形势所逼,我感觉他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才好,但他得忍住。
“说,你跟白钊义之间,还有什么交易?”白少恒恶狠狠道,“以我对你的了解,没有足够的诱惑力,你根本不可能甘愿和白钊义合作,帮他设立七星聚魂阵。”
“是我蠢,没有早早的看出你的计中计,白菲菲,我是真的佩服你,玩的一手好计谋,把我玩的团团转,但现在,你也被自己玩进去了,我俩终究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自掘坟墓吗?”
“说,骨笛是不是在你手中?”
我手心里面全是汗,白少恒不傻,事到如今,他大抵已经想明白了一切,能够质问出最后一句,我便也再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当即便点了头,道:“他以骨笛换我合作,我确实没有想到白钊义会如此厉害。”
“呵,这个交易,你不亏。”白少恒说道,“亏的,一直只有我一个人罢了,但是,时间太短,你根本来不及融合骨笛,白钊义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拖住了你,白菲菲,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白钊义霸占了白家庄园的一切,这两支骨笛,你一支都保不住。”
我并不赞同白少恒的观点,因为白溪给我的那支骨笛,到底是不一样的,白钊义到底有没有本事驯服属于我的那一支骨笛,还不好说。
白少恒缓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战魂本就不服我的控制,如今有了这些阴邪之气的加持,迟早要生变,只有骨笛才能操控它,现在把骨笛给我,我帮你融合。”
“你做梦!”我当即警觉起来。
“你怕什么?”白少恒恨的直咬牙,“我有能力融合两支骨笛,但我却不会催动骨笛的音律,融合之后拿在手里,对我来说也毫无用武之地,我们同被困在这里,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
“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犹豫了,白菲菲,不想死,相信我一次。”
我看向柳伏城,根本拿不定主意,白少恒这个人,从来不值得相信,但眼下,不相信他,还能靠谁呢?
柳伏城开口道:“融合骨笛的过程,需要借助大量的外力,白少恒,如今被困于此,你拿什么融合?”
白少恒坚定道:“以血为引。”
我当即长吁一口浊气,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以血为引,引出两支骨笛之中的骨灵,再以外力融合骨灵,创造出新的骨笛,这个方法,白钊义教过我。”
“在这个方法之中,我极其危险,一旦被融合之后的骨灵控制,我将变成骨灵的傀儡,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自有和小命去做赌注?”
白少恒眯起了眼睛,很明显,他没有想到,白钊义连这个都会告诉我,但他随即说道:“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不争取一下,就只有等死一条路可走。”
他说着,伸手指向背后的大片纸人傀儡,冲我说道:“你知道这些纸人傀儡数量何其之多?他们存在的意义又如何?
外层的纸衣,只是它们的保护层,每一个纸人的里面,都包裹着一具傀儡,这些傀儡,全都是殉葬的将士,杀戮之气何其浓重?
别忘了白钊义是何身份,他可是阴间主簿,而这每一个傀儡的身体里,都封印着一只将士的魂魄,被操控起来,就是一支庞大的阴兵队伍,我这样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阴间主簿,阴兵队伍。
夜暝阁。
白少恒在告诉我,从始至终,白钊义和夜暝阁都在唱一出双簧,他们早已经合作,一步一步的将我们带进了这个巨大的坑里面。
而我们自以为是的里外挑拨,最终正中白钊义的下怀。
白少恒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以至于我现在也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而此刻,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至关重要。
柳伏城握着我的手,盯着白少恒说道:“你的地盘,你守不住,是你无能,堂堂门主,竟然也只能沦落到逼迫一个晚辈的地步了吗?”
“柳伏城你懂什么!”白少恒吼道,“再不做决断,我们所有人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那是你。”柳伏城说着,忽然一把将我捞了起来,幻化蛇身,展开浑身的鳞甲,将我护在其中,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护着我,一头扎进了纸人傀儡之中。
谁也没想到柳伏城会这样做。
那些纸人傀儡,每一个都是被灌注了法力的,更别提自身的阴邪煞气以及被困魂魄的杀戮之气,冲入这些纸人傀儡之中,到底要承受多少阴煞之气的侵袭,谁也说不准。
柳伏城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这种近乎自残的破阵方式,一般人根本不会去做。
等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大片的鳞甲将我护的严严实实,根本动不了,我只感觉蛇身在一片黑暗之中穿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以及一片混沌,分不清字句的鬼哭狼嚎声。
我大声喊着:“柳伏城你回去,不要再往前了,求你!”
可是他充耳不闻,坚定的往前。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我不该犹豫,在白少恒要我以血为引,融合骨笛的那一刻,就该立刻答应。
即便骨灵可能反噬我,但还是有成功的几率在的,不是吗?
不管怎样,也好过柳伏城用命来护着我,为我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好吧?
……
也不知道到底游了多久,蛇身游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血腥味充斥着周遭,我捂着嘴,眼泪已经流尽。
一切都发生了,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了,我能做的,只有祈求上苍,给柳伏城留一条活路。
直到鳞甲松开,冰凉的河水席卷而来,蛇身幻化人形,一只手圈着我的腰,用力往上一体。
我和柳伏城一起冲出水面,冰冷的风迎面呼啸而来,刺骨的寒。
柳伏城筋疲力尽的靠在我身上,浑身是血,脸色黑的吓人。
虚弱的说道:“出来了。”
我嘴唇抖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反手支撑起柳伏城,将他拖上岸,放眼望去,这一片正是进入玉龙山河道的入口处。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在玉带河的边上。
玉龙山经历过一次毁天灭地的大战之后,整座山峰倒塌下陷,玉带河的水倒灌上去,一大片水域水位上升。
我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柳伏城从白家庄园后山下去,冲破纸人傀儡阵,并不是一直从陵墓之中游过来的,不然,我们此刻不应该在玉带河边上,而是应该在玉龙山的正下方。
如果没有那一场大战,没有玉带河的水位上升,以及那样强烈的地壳运动,柳伏城是没有办法找到缺口把我带出来的。
如果柳伏城不是蛇,没有强大的修为支撑,也无法找到这样的缺口,一路带着我逃出来。
“小白,我没有力气带你走了。”柳伏城伏在我的肩头,有气无力道,“我可能需要回寒潭去,你快点离开这里,以防被有心之人围堵,一路去长桥镇找凤青帆他们,一定要小心。”
他说完,身体就要朝着玉带河里滑下去,我一把拉住他,将他拽了上来,然后蹲下身,用力的将他背起来,坚定道:“我不会丢下你的,要走一起走,要留,我也会陪着你。”
“傻。”柳伏城推搡我,“你带不动我,我浑身都是邪煞之气,别波及到你。”
我紧紧地箍着他的两条腿,眼泪无声的往下流,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说道:“只允许你犯傻,就不让我夫唱妇随?”
我一边背着柳伏城往前走,一边说道:“今夜白家庄园那边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外面早已经被惊动了,无论白钊义跟没跟夜暝阁合作,夜暝阁那边都不会袖手旁观,说不定他们已经在来围堵我们的路上,把你一个人留在寒潭,就是羊入虎口。”
“小白,你怕吗?”柳伏城问道,“怕被他们堵到吗?”
“不怕。”我坚定道,“跟你在一起,就算死我都不怕。”
柳伏城笑了,笑的很凄楚,冰冷的脸颊靠着我的脖子,声如游丝道:“小白,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我几乎是有问必答,就算柳伏城不跟我说话,我也要不停地跟他说。
我怕他睡过去,怕他昏迷,怕他的声音一落下,便再也张不开嘴了。
他是我全部的依靠,我的精神支柱,到了这种时候,其实我的两条腿一直在打颤,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我得背着他脱离危险区域。
柳伏城默了默,说道:“我后悔放弃飞升了。”
一句话,狠狠的撞击着我的内心,就像是伤口被生生的撕裂开来,汩汩的血往外流,钻心的疼。
“活该。”我嘴硬道,“放弃飞升成龙,本就是一个最愚蠢的决定,柳伏城,你生于龙族,你的归宿,本就应该是飞升成龙啊!”
“不,我不稀罕什么龙族,更不痴迷于飞升。”柳伏城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只是后悔,后悔没有飞升成龙,那样,我的法力一定能够更好的保护你,不至于如现在这样,这般没用。”
“柳仙沾着一个仙字,可算什么呢?顶多是动物成了精罢了,一个小小的精怪,又何来的力量,在这三界六道,四海八荒之中,护住自己最心爱的人呢?”
“我的小白,我的孩子,我都护不住,又有何颜面,称得上一个仙字呢?”
“我……”
柳伏城嘀嘀咕咕的一直在说,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在涣散,思维也渐渐地开始紊乱起来。
但是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是此刻,他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是那些,在清醒的状态下,他可能会一直隐忍着,闭而不宣,害怕伤害到我的字句。
他在自责,在心疼我,句句如一把尖锐的刀,往我的心上扎似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凉,血液在寒夜之中,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柳伏城,你做的已经很好很好了,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不要自责,也不要放弃好吗?我们能走出去的,说不定凤青帆他们也在搜救我们,说不定很快我们就能碰面,柳伏城,你再坚持一下。”
“求你不要丢下我和孩子,柳伏城,你能听到我的话吗?你不要睡,好吗?”
……
我不知道那段路,我是怎么走出去的,不停地说着话,从一开始的求,到后来,只能不停地喊着柳伏城的名字。
“柳伏城”
“在”
“柳伏城”
“嗯”
我越喊声音越大,他每一次都会应我,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就在那个时候,正前方,影影绰绰的,一片人影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
我背着柳伏城,双腿都麻木了,站定的时候,身形不稳,差点朝着一边侧翻过去。
我努力的看向前方的人影,想要分辨出到底是谁来了。
心中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是我们的人,害怕是敌人,更怕是夜暝阁的人。
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四目张望,最终锁定河边上一大块礁石,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那边移动过去。
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在礁石后面放下柳伏城,紧紧地抱着他,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我不能冒险上前,如果来的不是我们的人,那我们真的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那群人越来越近,并不多说话,一直在悉悉索索的,地毯式的搜寻。
柳伏城本就气息微弱,我屏住呼吸,但是本身身体就已经透支到极致,一憋气,整个胸腔里面都火辣辣的疼。
我忍着,竖着耳朵听着,辨别着,生怕错过一丁点的声音。
搜索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跟着拎的越来越紧,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都给我搜仔细一点,不准放过一个角落,今夜找不到那两个人,一个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我一听到那声音,如兜头一桶冰水倒了下来,这道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凤无心!
我双拳用力的握了起来,大气不敢出。
柳伏城身上强烈的阴邪之气,掩盖住了我们本来的气息,这大概是他们没有一下子察觉到我们的存在的原因。
但是随着搜索一步步的靠近,只要稍微仔细一点,我们就逃无可逃。
凤无心已经在几天前就投靠了夜暝阁,被他抓到,我们的后果可想而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脚步声靠近,隔着礁石,近在咫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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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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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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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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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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