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今夜肯定难逃大劫,想不到勤勤恳恳十余载,没猝死在自己热爱的键盘上,反倒落得如此下场。
“……你没事吧?”
见张舒一张老脸瞬息间变了数道,林宵凡有些担忧他的精神状况,又试着搭讪道。
“你、你别过来!”
张舒有些绝望,他根本没在听这年轻人究竟在说什么,只无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杠铃,脑海里更是已经开始走马观花。
“张善人,贫道此番前来,乃是想救你于水火;若善人无意,贫道离开便是。”
有谁听说过月老媒婆带着女鬼上门说亲么?
没有。
哪怕是林宵凡,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是闻所未闻。
但道士上门除魔卫道的故事……那可就是人尽皆知了。
“什、什么?”张舒闻言一愣,手里挥舞着的杠铃不觉间也停了下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年轻人,“救……我?”
果然,换套说辞就好办多了。
“没错。”一击见功,林宵凡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接着说道。
“所谓百纳乘豪气,青锋诛妖邪,贫道一生云游四方,所救之人何止万千?罢了,实话说与你知道:贫道近日夜观天象,发现此处鬼气森然煞气盈宵,善人可知为何?”
“……是我的原因?”
“难不成是贫道的原因?”
见张舒气色有好转迹象,林宵凡白了他一眼,尔后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片刻之后,缓缓再言。
“你生于丁卯三月初三,所谓三月三,度难关……三三之前,善人命中恐怕会有一劫。”
“小、小道长何出此言?”
别看张舒发际线已是往后挪了又挪,但他今年才二十八,三十三也就一眨眼的事,听道长如此一说,他岂能不着急?
“你的生辰八字贫道已经看过。”林宵凡神色肃然,面沉如水。闻听张舒发问,他略作停顿,沉声再道。
“你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谓阴盛自必阳衰,三十三岁三月三,必有血光之灾!而自今日起,每逢初一十五月圆之时,也就是阳气最弱的时候,各种异象都会在你周围显现。”
是这样吗?
完全不是啊。
林宵凡完全就是在照着电视剧信口胡掐,也就好在张舒的生辰八字刚好也契合这套说法;
而人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不仅感觉、甚至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会严重缺失,张舒现下便是如此。
面前这年轻道长说得对么?
张舒不晓得,但他知道这几天正好就是月圆之夜,而这几天他确实……也很不好过。
“道、道长,是不是、就她……啊?”
年轻道长说得有板有眼又玄乎,说实话张舒已经信了九成九,更别说……道长身后那女人也极是诡异。
若没猜错,当就是她在作祟,只不过如今被道长收服,要真是这样……
“瞎想什么呢?”林宵凡一甩袍袖,指着角落里的叶麟儿正色道。
“汝之大劫集于三十三,如今时辰未到,只是凶兆已现罢了;而此女姓叶唤作麟儿,乃大送江州人氏,只因生前受你恩泽,如今见你大祸临头,故专程赶来为你挡煞报恩。”
“什……什么?道长说的……是真的?”
张舒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从未想过自己千防万防着的,竟会是同一阵线的战友。
“如若不然,贫道初来乍到之时早就一剑将其斩灭,又岂会留她性命到如今?”
见张舒还是一脸将信将疑,林宵凡又补充道。
“善人放心好了,这麟儿姑娘确无害你之心,况且贫道方才已是掐指算过:自大送年二九年算起,善人已是轮回五世;这每一世,你可知麟儿姑娘都守护在你身侧?如此福缘,你怎的竟会全然不知?”
“……道长说得是道长说得是,可为什么我……一、一点印象都没有……”
情绪逐渐稳定,程序员强大的逻辑感知渐渐恢复,张舒开始觉得面前这小道长越说越玄乎。
“这有什么?”林宵凡冷哼一声,“你每一世都死在三十三,属于英年早逝,在地府轮回体系里,横死之人连孟婆汤都得喝双份,你不记得也属常理。”
“什——不是说她一直都在守护我吗?怎么还会——”张舒一惊,当即一个激灵站起身来。
“这事可怪不得贫道。”林宵凡瞥了义愤填膺不明就里委屈尴尬的张舒一眼,“同样也怪不得叶姑娘。”
很好,马上就能引入正题了。
“你命数多舛,五次入世皆不得正果,除了前世孽债难虞,还因你过于固执。”
“我不明白……还请道长示下?”wWW.ΧìǔΜЬ.CǒΜ
固执?
张舒并不觉得自己固执,但道长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善人可知,为何这一份恩情,叶姑娘会如此锲而不舍、世世皆来还报?”
见张舒已然上钩,林宵凡想了想,找了个极为巧妙的切入点。
“男为阳,女为阴,阴阳相抱方为自然之道。善人若想了却这段轮回之祸,当与叶姑娘结为连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如此一来,三三之祸便可不攻自破矣。”
“道长此话怎讲?结为连理的意思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张舒自然知道结为连理是什么意思,但初闻要与女鬼双宿双飞,这话还是令他大吃大惊,目光更是不自觉地落在了角落那女人身上。
“善人可曾听过冥昏?”
冥昏属于陋习,早在百年前便被禁止,如今很多人都没听说过;张舒对这类奇怪的知识全无涉猎也没什么稀奇——
然而听没听说过没关系,一听明白张舒脸色登时就变了。
“道长的意思……是让我娶……娶她?”
虽说已是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张舒觉着自己双腿这会子又开始止不住地打起颤来。
“善人不必担心,贫道已为你开过坛做过法,你只管放心收了叶姑娘做鬼妻便可,所有后顾之忧都交于贫道解决便是。”
“……她不会害我?”
“她专程前来报恩,岂会害你?”
“……我能驾驭得了?”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听、听话?”
“你若为君,她便是妾。”
“……能、能那个?”
“相当得劲。”
简单几句对话,张舒咽了不下数次喉头,他这反应林宵凡太清楚了——人在某些边缘疯狂试探之时,其最直白的表现方式就是反复吞咽口水。
张舒动心了。
“善人养过宠物没有?”林宵凡继续循循善诱。
“虽是阴体,但叶姑娘兰心蕙质,乖巧懂事,比养宠物还方便;你只需爱她敬她对她好点即可,日后也不必担心娶妻生子,可谓好处无穷坏处木有,善人……真不考虑考虑?”
张舒再次咽了咽口水。
咚个隆咚锵!
【仇敌之怨,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玄妙柴道福,姻缘遍九天。】
刚将鱼符袋里的赤红绳拴在张舒与叶麟儿小拇指上,系统的播报音便敲锣打鼓地如期而至。
咚个隆咚锵!
【委托完成!姻缘缔结成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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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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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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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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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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