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过奔出数十步的距离,一员牙将便忽然高声叫道:
“节帅!您快看!”
当王晏球眺目望去,就见鲜虞城中心处隐隐也有火光漫起,一道黑烟直冲云霄,与夜空完全汇合在一处...他有所察觉,遂凝声念道:
“王都那厮,也知道已是穷途末路,所以这边要自行了断了么......”
位于鲜虞城中心处的北平国王宫惊呼哭嚎声不绝于耳,得知大股魏军已经杀入城中,非但北平国大多属臣顺从恭候,已经做好了迎接中原王师的准备...宫宇内使女、侍从,乃至宿卫甲士也是树倒猢狲散,唯恐遭受战祸波及,只想着尽快脱离险地。
也有几员把守宫禁的将官情知大势已去,又见宫中有火势漫起,也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遂命令麾下军卒赶紧放下兵器,就等候着魏军兵马杀来时,便立刻表态情愿降伏,再老老实实的做个带路党,以协助魏军接管定州鲜虞的内城、外城......
而王都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寝宫当中,凄凄惨惨,而神情无比落魄的打量着面前火势蔓延开来...就在他的身后,还有女子正放声痛哭,然而王都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跟随他这个北平王的王后、嫔妃,在亡国之际却也要接受葬身于火海的结局......
惊闻城中异变,王都赶忙带领一彪亲随出宫一探究竟。然而当他得知魏军已经控制城关,并且大举涌入城中之时,他便意识到自己已是覆亡在即...而且乞降求饶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王都自知就冲着他暗结契丹,意欲引外族入关这一条...魏帝李天衢,便绝对不会饶过他。
所以当秃馁与王晏球进行巷战之际,王都便已经退入宫中,又召唤来自己的王后、妃子,指使尚还能差遣得动的侍从在寝宫中堆满了柴薪、书籍,再点上几把火,便要通过引火自焚的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
耀眼的火光,照在王都苍白的脸上,倒也映得面堂红彤彤的...他的魂魄似乎已经被从肉身中抽离开来,只是麻木地凝视着很快便将蔓延过来的烈焰。
什么王图霸业,到底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啊......
王都心中怅然念道,都说乱世出英雄,他心想自己本不过是個出身微贱的破落户少年,先是被装神弄鬼的道人收养,随后又有机缘被荐于王处直得以其收为义子...王都遂一方面别置新军、培植党羽,另一方面仍是处心积虑的要赢得他义父的信任。
然而王处直当年听从其亲子王郁的建议,也是要引契丹入塞,而意图立他的亲生儿子为嗣君之时...王都知道什么“父慈子孝”的戏是唱不下去了,既然已有了据地称王的野心,那么自己义父的家业,到底也只能亲自动手去抢过来了......
由一介贱民,做到了一国之君。王都本来以为,自己会对这样的成就感到心满意足。
然而北平国地狭兵微,一直以来,也只能依附于周边的强大势力...王都自问篡权夺位之后,即便说不上励精图治,好歹也不会像蜀帝王衍、赵王王镕等国君那般贪图享乐,只是他仍旧无力改变现状,直至魏帝软硬兼施地兼并诸国,料想不久后便将算计到北平国这边来...王都不肯舍弃王位,那也就唯有铤而走险,再去搏上一回。
可是如今看来,处心积虑所图谋的那些伎俩,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王都心想我宁可背负篡夺义父基业的骂名,但是即便机关算尽,这北平国国祚注定不会长久...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纳土归魏,交让出王权,才有可能得个善终,只是常言道宁做小国之君,不做大国之臣,一朝大权在手,便很难割舍得下...到底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到心生悔意时,也已经晚了。
枉我还要背上勾结外族、引狼入室的骂名,倒给了魏朝兴师讨伐的名义...就算身为一国之君,亦是如临深渊,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若有来生,也只盼能够投至一处安乐人家,平淡庸碌一生,也总胜过机关算尽的一国君王,到头来还要落得如此下场......
王都心中叹罢,便眼睁睁的看着腾起的烈焰蔓延过来,逐渐将他的身形彻底吞没......
北平王王都,便如他原本的命途轨迹那般,与亡国之际情知大势已去,遂“纵火焚之,府库妻孥,一夕俱烬”...但王晏球统领麾下兵马杀至王宫,很快就有降从的北平军将上前接引,就见宫内烈焰焚天,便又要调遣人手组织救火,以免得火势在城中蔓延开来。
直至天色蒙亮时,以寝宫为中心的几处宫宇几乎都被烧成一片白地,余烬尚未完全熄灭,空气中火星与灰尘飞扬,仍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好歹控制住了火势没有蔓延到王宫以外,从残垣瓦砾扒出几具焦尸,经奉王都旨意堆积柴薪点火的内侍供述,以及降从的宿卫将官核实身形,基本上也能确认王都的确已经自焚身死。定州鲜虞城内的属臣、将兵、百姓也都接受了北平国覆亡的事实,而听候中原王朝的接管安置。
当王晏球攻破定州鲜虞,覆灭北平国的捷报传至蓟北,朝廷又要着手收编降军、核实户籍、职位人员、安抚百姓等诸多事宜。而不久前李天衢趁势大举反攻,虽然杀得契丹伤亡惨重,本来也仍要一举收复檀州、顺州、武州、儒州、妫州...等当年魏朝与后唐进行国战期间,由耶律阿保机趁机发兵侵占的燕云北隅疆土。琇書網
如今契丹主力军旅全盘退守回草原,据传报就连二皇子耶律德光,也不敢再留在险地,而往契丹都城西楼的方向退去...可以预料的是再要夺回燕云北隅各处军州,所见面对的抵抗也必然十分有限......
毕竟契丹元气大伤,其余部族人心思变,而顺州、妫州等地,本来又都是契丹悍然南侵,侵州掠地,而强行迫使当地百姓屈从的汉地州府。而县坊城池,也不可能像来去如风的骑兵那般迁徙转移,正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如今契丹方面的权臣将帅,较之魏军本来就更不善于守城...又怎会再投入大量的兵力做活靶子?而绝大多数契丹胡骑,只得保存实力退回到塞外,那么留守的兵马也绝对不可能负隅顽抗下去。
而魏军一鼓作气,又拿下顺州、檀州两处州府之时,却有随军内侍奔赴李天衢的行宫,而急来报说道:
“启禀陛下!虽然诸路契丹军旅相继退出关外,亦有几拨兵马仍要为非作歹,而于武、儒、妫等几处州府大肆剽掠屠戮,而不惜侵害先前本属契丹治下的汉人百姓!
可契丹翰林承旨,兼吏部尚书张砺策动武州、儒州、妫州汉军将兵,宣誓弃外虏官禄,背反契丹...如今已招聚大量百姓至文德县,据城死守,而抵御在退入塞外之前,仍要大肆寇钞剽掠的胡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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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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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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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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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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