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顶毡帐,三辆车舆与三匹老痩的驮马,几匹牛羊,以及十几名自愿照托他们已过世的主公遗孀遗子的军士...这便是李从珂经过一番斟酌后,给他义父家眷留下的所有物资与人手。
毕竟李从荣残暴擅杀,先前与诸将不和,在余部将士中的口碑很差...可是李嗣源其他子嗣不过是半大的孩童,自家主公下葬也不过才一日光景,李从珂自知如若对自己义父遗留下的孤儿寡母再下毒手,也必定会激起其余将兵的强烈排斥。
然而意图奇袭复夺云中代北之地,却偷鸡不着蚀把米...非但兵马损失惨重,绝大多数游牧赖以生计的牛羊、辎重也落到魏朝军旅手中。李从珂也不愿带着多余的负担继续流亡下去,更何况李从厚、李从璨等义父的子嗣如今虽尚还年幼,但以后也未尝不会记得他们的义兄鸠占鹊巢、篡夺兵权的仇。
杀也杀不得,带又带不得...所以李从珂最终还是决定,自此便与自己义父的遗孀义子分道扬镳,就将他们留在大漠自生自灭。
虽然李从珂也很清楚,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这些孤儿寡母如若遭遇其它游牧部落,也有可能遭受掠夺与屠戮,不是将死于非命,便会沦为奴隶...可眼下这般形势,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
面如生铁般冰寒的李从珂,遂高声喝令,一抖马缰,带领着愿意追随他的骑众疾驰而去,便将那些留在原地啼哭的妇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然而如果要卷土重来,东山再起,依然是难如登天,现在就连要养活余部儿郎,生计都成问题...李从珂到底也是出入过几次尸山血海的军将,胸中自有义一腔傲气,无法容忍自己带领着一群叫化子似的残兵草原上苟活下去。
所以即便近几年内复国无望,可是最起码也先要在塞外具备做个草头王的实力,要粮要马要牲畜,乃至盐、铁、衣袄...等物资,而现在这等形势下,到底还是要做流窜剽掠的勾当。
可是进犯魏朝,险些被打得全军覆没,麾下兵马也尽皆心有余悸...要在短期内获取大量的辎重。李从珂不甘心一直苟延残喘,所以他很快便又动了袭掠契丹治下疆土的心思。
李从珂当然也很清楚,凭他这些微末兵马,若要与契丹那等大国对抗,也无异于蚍蜉撼树...但是眼下国主耶律阿保机亲自挥兵攻打渤海国,契丹主力军旅大部分调往东面。
况且奇袭剽掠,并非是要与敌军硬碰硬...李从珂心想在契丹诸部兵马闻讯合围过来之前,便立刻遁去,即便仍是耽着凶险要虎口夺食,可与其在塞外苦寒之地颠沛流离下去,麾下儿郎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冻死饿死...也只能再去博一回了!
...不出半月光景,属于正史中的燕云十六州地界,眼下也正由契丹占据的武州(位于后世河北省张家口市)治下的一处镇坊,也已彻底陷入进一片混乱当中。
可怜了当地的汉人百姓,先前契丹趁着魏朝、后唐国战,而入侵幽云北境...武州治下黎民受塞北外族统治,也只得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过活。如今李从珂统领麾下兵马奇袭杀来,冲入镇坊横冲直撞,杀人放火,见人便抡砍猛刺,为数不多以汉儿为主的守军,便如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蹿,而相继被驰骋而来的杀得溃乱。
当地百姓惊呼着满街奔走,也仍不免有多少被到处催马疾奔的军骑踏倒枉死...犹如饿了几天的狼群一般的骑兵,沿着街巷四下席卷,嗷嗷呐喊着冲向镇坊内各处仓廒、商铺,一路上人喊马嘶,蹄声如雷,喊杀声更是震耳欲聋。
而李从珂一马当先,他挺起大槊,当即洞穿面前一个闪避不迭的将官,旋即双臂一样,将其尸首生生挑飞了出去。尸身摔落在地,旋即又被纷沓过去的铁蹄踏得不成人形...李从珂继续催骑冲驰,瞪圆了双眼来回张望,口中还厉声喝道:
“尽快洗荡县坊!若敢抵抗的,无论军民,立刻宰了!”
也不过一时片刻的功夫,镇坊内便有几百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倒卧在地上。李从珂奇袭剽掠,却也不能逗留太久,遂催促麾下兵马尽快将所有能带上的粮秣等物资尽快席卷离去。然而几名骑兵自镇外的方向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个军校焦急得额头上青筋都绷了起来,还没待奔至李从珂身边,便嘶声大喊道:
“主上!契丹人已有兵马杀至!”
什么!?我等剽掠武州边隅的这处镇坊来得突然,距离治所城郭还有一段的路程...可别处的契丹兵马,为何会来得如此之快?
李从珂当然也很清楚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道理,起初自己的义父李嗣源遁入塞外时,虽然接连袭击过几次驻守于燕云地界的契丹军旅,还割下成排的人头,插在木桩上立威,当然也难免致使契丹小心戒备,恨不得早些集结军旅,将他们这些游荡于草原上的后唐余部彻底剿灭。
但是眼下契丹集中兵力意图侵吞渤海国,而随后一段时日,后唐余部兵马辗转袭扰魏朝北疆,又意图通过降将内应夺回云中代北之地。如今再复杀来,也是意图杀个措手不及。按说契丹虽然也多有便于长途奔袭、能骑善射的马军,但是要兼顾戎卫燕云几处州府...只这一处镇坊忽然遭受侵袭,按说其它地方军旅的反应也不会如此快。
但是现在也来不及多想了...李从珂立刻吩咐身边将佐尽快传令下去,命令尚在镇坊内烧杀劫掠的兵马尽快撤离。如果被疾行杀来的契丹军旅给缠住,那么拖耗得越久,形势便将越为凶险。李从珂自知麾下仅剩这两千多人,再也经不起无谓的伤亡...如若被敌军彻底困死,只怕所有人的性命都要撂在这里!
可是当李从珂率先拨马转向,慌忙奔出镇坊之时,他也已然能看见东面烟尘滚滚,契丹骑军势如一群狂奔的野兽,嗷嗷地怒声喊杀,拼命地催骑加速,便朝着这边冲刺而来。但眼下彼此还相隔数百步远的距离,只要尽快撤离,应该也不会被那拨契丹骑众拦截住。
“不必理会杀来的敌军,向西北面冲过去!”
李从珂遂擎起马槊,大声喊道。然而他带领麾下军骑,一口气方才奔出十里左右的距离,便又惊然发现西面同样也有大股的敌骑突然杀出,也是纷纷嘶声呐喊,成群的战马扬蹄狂奔,犹如潮水一般朝着这边倾泻而来。
眼见夹攻拦截过来的骑阵尘烟滚滚,声势骇人...李从珂面色狰狞、神情焦虑,忽的瞧见西面那拨敌军中打出的旗号,他双目瞳孔骤然暴缩,并一字一句,而又咬牙切齿的狠声念道:
“石敬瑭!给契丹人当奴才,巡戎边防,而如今要对昔日袍泽下手的...果然会是你这狗贼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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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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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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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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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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