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第一次回家,对镇上的变化并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已看惯安山这样百万人口大城市的繁华,觉得镇上还是那样,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唯一比较满意的是站在纪墨新起的房子前那一刻,板着的脸上终于展现出来笑意。
纪墨把怀里抱着的大侄女纪屏放下来,一边敲门,一边得意的道,“怎么样?
排场不排场,你老弟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差你们住的地方。”
开门的是邱栋,纪墨埋怨他开门磨蹭,然后转头对大嫂方青道,“嫂子,进屋吧。”
方青个不高,小圆脸,眼睛很精神,她进门就看到了在门口杵着的何然,笑着道,“哟,小丫头长个了,是不是不认识舅妈了?”
“哑巴了,看见人不知道吱声,欠收拾了是吧?”
纪安腾的窜进屋里,攥着小丫头衣领子给提到了一边。
何然的眼眶的眼泪水在打转,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纪墨有心去安慰几声,但是想着亲妈管教孩子,最忌讳外人指手画脚,自己还是不要去瞎掺和的好。xǐυmь.℃òm
再怎么样,人家是母子,亲妈不比自己疼孩子?
狗子和小狐狸要凑上去围着,看到纪墨有抬脚的动作,瞬间吓得跑的没影。
纪林道,“自己都活不好,还养这么些个玩意,闲得慌。”
纪墨道,“得,你赶紧东西放下,洗把脸,泡个茶,做你的大爷,少操这些闲心,又不要你养着。”
帮着把大姐夫何晋后背上绑着的大包袱取下后道,“姐夫,你也别客气,我给你们打热水洗脸,暖和下。
这一路估计累的够呛。”
何晋同样三十不到,个不高,干瘦,脸上无肉,常年在外奔波,肤色很深,他笑着道,“咱们大老爷们好长时间没见,唠唠嗑,让你大姐弄,咱别管。”
走过去抱起何然,用袄袖子给她抹干净眼泪水,瞪眼睛道,“老子一回来就哭,太不给面子吧,给老子笑一个。”
何然一下子就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扒着脖子,咯咯笑。
纪墨看的吃味,这丫头跟自己这么长时间,也没这么亲昵过,顶多也就是抱着撒撒娇。
这会就能见到舅舅和亲爹间的差距了。
纪安从煤炉上取来热水,往水盆里一倒,然后加上冷水,找来毛巾,先让大嫂方青洗了,自己接着洗。
之后毛巾往盆里一丢,就不管何晋与纪林。
俩女人一起去厨房一顿忙活,纪墨在身后跟着,毕竟她俩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还是得自己去找。
到后来纪墨嫌麻烦,干脆一股脑的把柜子里的干货、腊肉、咸肉、调料全给翻出来,让俩人随便弄。
方青道,“这么多鱼干啊?”
纪墨笑着道,“水泡子里刮出来的,那鱼不知道有多少。”
方青又抬头望了望房梁顶,笑着道,“我跟你大哥在家的时候也没备上狍子肉,你挺有本事的啊。”
她这个小叔子,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每年为了小叔子的花使,她没少和纪林吵架。
这一趟回来,她原本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过个年图个团圆,本是没错,但是开销大啊!
但是直到家门,看到敞亮的房子,见到这一厨房的年货,不需要自己再另外搭钱,她的心立马又不一样。
像纪林说的,她的这个小叔子长大了。
纪墨道,“前屋还有不少,不止狍子肉,还有野猪肉、獐子肉、鹿肉。”
纪安打起放干货的麻袋,抓起来一把干菇,笑着道,“你这家伙真能干啊,去年让何震给我们带那么多,怎么还能剩下这么多?”
何震每次去可都是论麻袋提的,她自然高兴地不得了,在市场里卖去一大半,足够俩月的菜金。
纪墨笑着道,“年后你们走,再多带点,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玩意。”
没了的话,大不了多给孩子讲两个故事,哄着他们再给自己捡。
多大个事啊!
纪安笑着道,“比我以前还能干呢。”
她以前在家的时候,林子里菌菇是多,一捡就是一天,可是顶多也就一篮子,太阳底下晒晒,一脱水,基本剩不下什么。
纪墨得意的道,“那是比你强多了。”
纪安笑着道,“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
因为纪墨准备的充分,蔬菜、肉不缺,所以俩女人做的很快,五个大瓷盆,菜硬量足。
有酒有肉,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很开心。
屋里暖气足,何晋脱下外套,撸起袖子,笑着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居然用水管子,还有这个什么暖气片,安山都没人会这么弄。”
纪墨笑着道,“怕冷的话,总会想法子。”
何晋给纪墨倒一盅酒,笑着道,“这酒是安山名酒,我跟你大哥多喝,你也少喝点。
我听你大姐说过,你这是被人拉出来顶缸的。
咱们去安山,不担这责任。
我跟你说,你这脑子好使,到安山比我们还吃得开,在家窝着可惜了。”
纪墨道,“到时候再说吧。”
他是得往南边去,不过不是安山罢。
第二天一早,纪安和何晋两口子便开始收拾东西回海沟子,还有俩孩子在家等着呢,她们自然是想得不得了。
何然也跟着她们一起走。
纪墨把她抱到马车上,笑着道,“回去听妈妈话。”
小狐狸和狗子跟着马车追了很远。
原以为何然走后,自己能轻松一点,结果没想想到大侄女纪屏和纪文也不是善茬。
纪屏已经七岁,讲什么道理她都明白,但是总归是小孩子,自控力不行,答应的事情很难做到。
“别往屋里铲雪!”
纪墨这一上午喉咙都喊破了,小丫头嘴上好,行动上却没半点答应的意思。
小侄子纪文四岁,对小狐狸和狗子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一整天拿着根木棍围着这俩追撵,下手还没有轻重。
狐狸还有墙头和房顶可藏,可怜的狗子却有家回不得。
纪林回乡的消息传遍镇子后,镇上不少人来拜访,纪墨满罐子的茶叶以可见的速度在下降。
纪墨对纪林埋怨道,“给他们喝了浪费。”
本地人压根就没喝茶习惯!唯一的一座茶馆,主要作用还是用来听戏消遣的!
纪林偏偏假客气,要给人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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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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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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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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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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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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