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细雪过后,北满狂风呼啸,风里的细沙刮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明明才入冬,路上的行人都开始带耳包和围脖了。
此时,曲光趁着夜色领了整整一卡车日本兵停在了鱼水欢浓情馆门前。
那一刻,这条布满娱乐场所的街道都安静了下来,行人纷纷侧目,连人力车夫都拉着顾客停在了马路中间。
曲光昂着头打车上走下,连看一眼四周的心情都没有,便直接步入鱼水欢,白天给三木打电话时人家用一句‘曲桑,你儿子说想你了’直接扎在了他的心里,此时,他对爱子和北满坐地炮的思念都心急如焚。
快过年了,谁不想阖家团圆。
叮铃。
风铃声响起,曲光推门而入,在老唱机的靡靡之音里,站定。
“曲爷。”
“曲爷您怎么来了?”
不少认识曲光的有钱人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这些小买卖家很多都得靠曲光照顾,尽管曲光没有坐地炮之名,可你架不住他和日本人关系好啊,官面上的事几乎没人家办不了的。
对于这些攀附者,曲光一概不理,站在原地任凭身后的日本兵持枪往屋内冲,在一声声‘别动!’、‘坐下!’的恐吓中,他始终望着竹叶青随时会出现的那条走廊,眼看着一名服务员奔经理办公室冲了过去。
咔嚓。
经理室的门开了,穿着无袖旗袍、狐狸围脖围在肩头的竹叶青很快便走了出来,当她望见了门口的曲光,这才定了定神,在慌乱中,整理了一下头发,扭动着走了过去。
“曲爷~”
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竹叶青带着一股香气前来,一见面就挂在曲光的胳膊上:“爷~”
“您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我也好清场专门伺候您啊……”
“我可不敢。”
曲光一个转身脱离了竹叶青身上的媚俗香气,满眼戏谑的望着她:“谁不知道在整个北满地面上只有一个爷啊,而这个人,他不是我。”
话里有话。
竹叶青看着众人望来的目光,低下头再次凑了过来,压低嗓音说道:“这是说什么呢曲爷,没您照顾着,我这生意也开不到今天,要不,咱里边说话?这么多位太君拿枪架着怪吓人的。”
曲光扫了屋内一眼,迈步就往里边经理室走去。
竹叶青快步上前替他打开房门后,俩人顺着房间一拐,坐在了沙发上,这儿,她藏了一把枪,就在沙发缝里。
“曲爷,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曲光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出事了。”
“大事。”
竹叶青假意关心的立即询问:“您能出什么事?”
“我儿子,让日本人压到宪兵队了。”
“什么!”
竹叶青怎么听都觉着这件事不靠谱,你是小鬼子养的狗啊,他要你孩子干嘛?
“日本人下了最后通牒,让我限期抓到大老许,你说,吓人不?”
“大,大老许?”
曲光点头道:“可不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我上哪抓去?”
突然,他扭过头看向了竹叶青:“你能不能帮着找找?”
“我!”
看着曲光脸上这份自信,竹叶青已经知道了他是有备而来。
“曲爷净开玩笑,我……上哪找人家许爷去。”
曲光特别认真的纠正:“再说一次,我不是爷。”ωωω.χΙυΜЬ.Cǒm
他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打量着这间办公室说道:“咱这儿是东北,不是北平,那北平遍地是爷,这儿?一声爷你得拿命换。”
“大老许的这个爷,是三次刺杀张作霖无果后,惹怒了东北王,人家一声令下整个江湖闻风而动,二十四个坐地炮对姓许的展开了袭杀,最终,人家连杀十八人,这才被喝号‘左手枪王’,成了北满地面上的坐地炮。”
“爷这个字儿,那么好叫呢?”
竹叶青拎起白色蕾丝扇打开说道:“我是做买卖的,不懂江湖上的事,反正我就觉着您是曲爷,别说是您,凡是来照顾我生意的,都是爷。”
“你不懂江湖?”
“不懂啊。”
“你竹叶青不懂江湖,怎么驼龙张红岩到了北满奔着鱼水欢就来了,不通过你,他能见着大老许么?”
竹叶青故意神色紧张的问:“你……怎么知道?”
曲光一声冷笑:“哼,张红岩果然见着大老许了!”
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光凭外边那些日本兵曲光也不可能善罢甘休,与其什么都不说,倒不如给他个口实,反正他找的是江湖人,了的是江湖事,只要和国家无关,也没什么。
竹叶青打定主意以后,这才主动露出了破绽。
“你诈我!”
她一下就在沙发上站了起来,让所说的每一句都看起来更为逼真。
曲光暗自得意:“那又怎么样?”
“竹叶青,我儿子现在就在宪兵队,你要是不告诉我怎么找着大老许,别说诈你,我连你这浓情馆都炸了,你信不信!”
竹叶青满脸委屈:“曲爷,咱有话好好说……”
“这已经是好好说话了。”曲光在突破生而为人的底线之前,还留有一丝理智的说道:“我听说你自从上海回来以后就不在亲自接待客人了是吧?用不用我喊两个太君过来帮你回忆回忆当初是怎么在上海混日子的?”
“竹叶青,今天要是没个结果,你最好考虑考虑要承受什么。”
“曲光!”
曲光一转头:“唉,这我听着顺耳多了。”
竹叶青一脸无奈:“我真不知道。”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曲光直接起身走向门口,连再商量都不商量了,等转回身,楼道里,脚步声已经传来,两名日本兵就站在他身后。
这一秒,曲光眼中已经没了人性,三木那句‘你儿子想你了’令他彻底放弃了所有底线的用简单日语说了一句:“请享用。”
这句日本话,是他专门学的,就为了这一刻。
而后,那两名日本兵相互对视了一眼,将枪立在墙边怪叫着冲了过来,瞬息之间便把竹叶青扑倒在了沙发上。
“曲光,你不是人!”
她能够得着藏在沙发缝隙中的那把枪,只是此时你把枪拿出来有什么用么?
是,你可以杀了眼前的日本兵,没准还能顺手干掉曲光,然后呢?
然后呢!
外面的日军会蜂拥而至,只要落到了他们手里,一个扛不住,刚刚建立起来的地下网络就全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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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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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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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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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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