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受审的……”
许开国是真不让人说话,马上就给许锐锋的话给拦了:“审什么审?抗日打鬼子受哪门子审?”
王文善拿眼皮夹了他一下:“这叫未经请示擅自行动,更何况他许锐锋就是个战士,没有明确官职。我跟你说,这得亏是打鬼子,要是但凡走错一步,就有可能给你扣个哗变的帽子,到时候想摘都摘不下来。”
“别跟我扯淡,我怎么那么不爱听你说话呢?”许开国冲着王文善说道:“那是东北,不是咱们这儿,在那儿没有泾渭分明的地盘,遍地都是鬼子,发现战机不马上决策,还等着过年啊?稍微犹豫一下不光战机没了,搞不好都得让日本子占了便宜,这叫什么罪儿?”
王文善:“你跟我瞪什么眼啊?罪儿又不是我给打的?我跟你说,这小子要是在我手底下,我天天大米白面供着他,只要他给老子打小日本儿就行。”
“不跟你瞪眼怎么的?你王文善满嘴规矩准绳,你啥时候当的政委?在386旅,你有几回听指挥的时候?”
“咋好意思说的我,你许开国是听话孩子啊?”
又吵起来了……
许锐锋在旁边伸手抓着长发,如今长发都搭下来了,也该剪了。
“许锐锋,你说怎么样?”
“啊?”
面对王文善的提问,许锐锋愣了一下,刚才他都魂游天外了,回过神儿来,才看见王文善跟瞧见了什么稀罕物一样,看着自己。
“想什么呢?我说,我这就回去请示,咱386旅那活爹,还是能说上话的,我让他申请把你调过来,你给我当个营……你给我当个副手,就留在这,咱哥俩绑一块打鬼子,到时候什么后勤补给啊、兵源补给啊,都不用你操心,你就给我练兵、打仗,行不?”
“你给我躲开这儿!”
许开国大体格子一下把王文善挤开说道:“本家儿,你别听他胡说,那把自己形容的和土皇帝似得,实际上,见了旅长都不抵个农村的溜达鸡儿。你信我的,咱俩打的一个罪名,我能理解你,只要我离开这儿,不管是什么位置,你给我打主攻!”
“团长!”
门口的警卫员冲了进来,一路狂奔,到了王文善近前低声说道:“旅长来开会了……”
“啥!”
王文善调头就走,走出去好几步回来又补了一句:“许锐锋,你自己考虑好,跟着他,指不定啥时候能离开,跟着我,马上就能走,自己琢磨啊!”说完,调腚就跑,带着警卫员俩人风驰电掣。
许开国说道:“瞧见没有?就这德性。”
“这样,你等我会儿,等那活爹走了,我来找你,到时候咱俩细唠。”
他嘴上损着王文善,却脚底下挪动的一点都不慢,看似普普通通走到门口,可身影还没消失,两条腿就不由自主的迈了起来,跑着冲出了小院。
许锐锋不由得露出了笑意,这地方有点意思,连竞争当中的使绊子,都使得光明磊落,那王文善给许开国穿小鞋后直接承认,许开国呢,张嘴就骂,俩人跟吵不散的兄弟似得。不过,这许开国对王文善一直在骂骂咧咧,王文善尽管表现的不服不忿,却一个脏字也不敢带……
“老乡。”
许锐锋瞧见服务社的老人也坐在门槛上瞧着这边乐,许锐锋搭了句话,说道:“您认识这俩人么?”
“认识啊,咋不认识,这都是带过大红花的战斗英雄。”
大……红花?
“那这俩人谁官大?”王铭赶紧问了一句。
老人家说道:“咱不知道,也不懂,可那个姓王的,不敢和姓许的起屁。”
“许开国这么厉害?”
“厉害?他不厉害。”
“谁厉害?”
“他们旅长厉害。”
“他们旅长是谁?”
老汉想了半天:“我听说,是什么黄埔三英,拿手绝活是收拾刺头,部队里所有的刺头几乎都在他手下,他还说自己不是刺头不要……”m.xiumb.com
“还有这么个人?”
老汉也纳闷:“可不是么。”
“他们旅长好像姓陈,叫啥的……我没记住,老了,记性不行了,我就记着上回他们立功回来受奖,一队人马全体带着大红花,神气极了。”
“老乡,那您给我们说说这支队伍到底什么样呗?”
老汉思考一下:“什么样……我也说不大上来,就是老百姓嘛。”
“这儿的孩子们啊,仁义,个顶个都跟村里的后生似得,见了面,会打招呼,谁家有活儿,主动帮着干。刚开始,我以为就是摆摆姿态,时间长了就看出来了,他们根本就没姿态,这就是过日子的方式。”
“人家,不要高头骏马打街上一过老百姓跪倒一片的威仪,要的是能坐在你旁边拉家常、扯闲话的亲近。”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上行下效,一视同仁。就说那位姓许大官,人家是戴过大红花的人物,犯了错不也得受罚么,我听说,最近正日日在学校里听先生讲课呢,有一回上课打起了呼噜,先生一样用戒尺打手掌心。”
“那么大的英雄,也得受罚,这事,你听说过?搁过去,除了皇帝亲办,谁能动得了这么大的官?”
“对了,你们是来干啥的?”
这话一问出来,王铭叹了口气:“和那大官一样,也是来受罚的。”
“你们也打鬼子?”
“打!”
得到了这个肯定的回答,老汉的表情立马就变了:“真的?”
“肯定是真的,刚才你没听那俩大官说么,我们在葫芦口杀了一千多鬼子。”
“好,好,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
四宝子一撸袖子:“老爷子,您别动了,我来吧。”
许锐锋都看傻了,这四宝子竟然要主动帮老百姓干活……
四宝子原以为自己这行为挺正常,可迈出去一步以后,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是四宝子啊,弄死过坐地炮的四宝子啊!
让他伺候许锐锋,他心甘情愿的原因是,许锐锋这个人令其信服,眼前这老百姓可没这个本事啊。
怎么到了这儿,这块土地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将其彻底改变了?
……
入夜。
许锐锋几个人都沉默了,各自在小屋里不出来,究其原因,是那老汉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说了一些话,这些话平常普通的扎心。
老人说,自打这支队伍来了陕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像是在戈壁上铺开了一片草原,虽说这些青草看起来不值钱,也没什么人在意,但是就能牢牢锁住地面的水分,让人活着不觉得干。
干。
是许锐锋才到这地方没几天都已经感受到的,别的不说,光是站在院里待几分钟,便能让你有一个月没洗脸的感受,仿佛脸上全是土。
可那老汉说,这支部队来了以后让他不觉着干,这得是干了多少深入人心的好事?
一宿,几人踏踏实实的入眠,不用担心随时可能出现的日本人,也不用惦记岗哨会不会打瞌睡,就这么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当清晨太阳重新升起的那一刻,许锐锋几乎是在天亮的同时睁开了眼。
他去院里练了一趟拳,一边练一边琢磨等受审这事儿结束了,得在这地方好好转转,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力把人变成了意想不到的样子时……
“叔!”
院门口传来了狗剩子的呼喊。
下一秒,驴车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走了过来。
是温婉,许锐锋魂牵梦绕的温婉,和那个自打出生就没见过的儿子。
温婉尤为急切的冲着老许小跑了过来,许锐锋隔着挺老远就伸出了手,生怕她跑急了摔着、碰着,可俩人接近那一刻,温婉却突然放缓了脚步,老许也把手放下了。
俩人的情感在其身上正在汹涌澎湃,却又极度克制的没有做出任何过人之举。
就这么四目相对。
望着。
呀。
直到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冲许锐锋叫唤了两声,露出笑脸,才将这美好的平静用幸福打破。
温婉此时泪如泉涌,赶紧腾出手来擦了一把说道:“太平,这是你爹。”如此,才抱着孩子走进。
血浓于水的神奇在这一刻展现了出来,小家伙被抱到许锐锋面前,竟然伸出了双手,老许兴奋的露出的笑容,将其一把接过,当那小家伙的身躯入怀,一种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感受冲刷着所有感官神经,那种感觉很神奇,并无法形容。
温婉看着许锐锋张开大嘴的笑模样,自己待着泪花笑着说道:“虎出。”
又冲着孩子说道:“太平,叫爹,这是你爹,叫,爹……”她给孩子示范着嘴型。
这没几个月大的孩子哪会说话,在许锐锋怀里扭过身躯看着亲娘,靠着亲爹的肩膀,一双大眼睛四下看着,仿佛眼下的风景都和往日有所不同了。
“叫啊,那是你爹。”
许锐锋正被头一次当爹的感受冲击着大脑,如何会为难孩子:“你也是,孩子才多大啊,能会叫爹么?”说着话,用大手晃悠着孩子的小手,整个脑袋都是木的,不过血了一样说了句:“你说是不,爹?”
孩子没学会,他学会了……
一时间,温婉愣在当场,等反应过来,顿时笑了个前仰后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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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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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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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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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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