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操控起来很简单,只有两个操纵杆和两个踏板,他给他们做了几十个小时的训练,所以丝毫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故障,但问题就在于此。
现在,铁锤号正缓缓蹭过这座已死的城寨的边缘,浑浊的迷雾已经达到了全新的浓度,他只能通过送话器与小队的其余部分联系,他在想他们怎么会觉得这些就够用了?
操控这部机器就像是骑乘一只钢铁猛兽,它有时缓慢地回应操控装置的控制,有时又突然输出澎湃的动力。
他们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了,米维曼不知道他们开到了哪里,借着车载定位器,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向东开。
兽化人在丛林中开拓出的主干道沿着溪流延伸,铁锤号及其他脏车正是沿着这条路前行,假如地图没错的话,它们开到要塞的边缘绝不会花费超过半个小时。
但他们至少已经走了五个小时,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迹象。
偶尔他会看到一些他觉得他认识的东西,建筑或是雕塑会突然从浓雾中出现,又在一瞬间之后再度被浓雾掩盖。
每次他都试着确定他们的位置,但是每次都失败了,整个小队陷入了迷茫,他好几次说服自己,那个该死的定位器坏了,他们其实是在往北开或是兜圈子。
他试着不要想太多,不要去想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不要去想他在迷雾中看到的拥挤的幻影,不要去想位于他在废城里的宝贝机器们。
忽然,米维曼眨了眨眼,外部的世界从迷雾中剥开,他竟然看到了道路左侧光秃秃的海岸。
大海像是一块伤痕,缓慢地起起伏伏,潮汐线上堆积着大量的渗出物。
天空开始下雨了,油腻的黑色雨滴飞溅在装甲玻璃上,他立刻停下车,转向神经小子。
那家伙正从后面看着他,眼睛罩在一层灰色薄雾之后,膝盖紧贴着胸口。
“告诉其他的车,俺们开到海边了,该死!”
神经小子楞了一下,之后他四肢伸展开来,打开挤满了隔间的设备。
他从背包中拿出一根线圈缠绕的铁棒,插入桌上的头骨中,开始讲话。
“剃刀,剃刀。”
一股静电随着神经小子的声音涌动,之后又降低为一股嘶嘶声逐渐安静下来。
“铁锤呼叫剃刀。”
静电再次涌动,又再度变为低沉的呻吟,神经小子开始转动铁棒,重复着同一句话:
“铁锤呼叫剃刀。”
米维曼能够听到每次传讯结束时神经小子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噶拉尼?”
米维曼叫了一声对方,但他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转动插在苍白头骨上的铁棒,现在他已经是在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语气发讯。
米维曼转过头看向前方的观察缝,厚重的黄色雾气又出现了,并紧紧压着玻璃。
“他们不在这里。”
神经小子的声音很低,好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米维曼转头看着他,神经小子的头正枕在巨大的史古格头骨上,仿佛在倾听里面的声音。
“他们不在这里。”
之后他抬起头,米维曼注意到淡定的血水正从对方的眼眶中涌出。
“只有俺们自己。”
说完,神经小子就一头栽倒,米维曼顿时感觉世界像是一只冰冷的手一样向他袭来。
铁锤号继续在烂泥中前行,生物污泥沾满了它的履带和主炮的长身管,履带下面的烂泥和碎片嘎吱作响,排气管将废气咳入厚重的空气中。
屁精们正在给神经小子做急救,每个车组成员的心里都感觉不妙,这帮疯子的神秘直觉最敏锐,是什么东西将他摧残成这样?
又是什么力量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到底跑哪去了?”
米维曼嘀咕道,困惑的看着自己的屏幕。
五分钟前所有信标从屏幕上消失了,而现在连送话器通讯都受到了静电干扰。
“俺寻思咱们真是开差了。”
主炮手开始抱怨起来。
“早知道不坐个铁壳子了,敞篷的大车就不会有这种麻烦。”
“安静!”
米维曼低吼一声,继续盯着屏幕,上面正显示着各种颜色与图形,之前总共有九个——代表小队里每一个单位的位置,这种定位系统其实米维曼也不是很吃得准,属于非常时髦的新鲜玩意。
现在只有铁锤号自身的信标还在闪烁,时而清晰,时而扭曲失真。
其他的则信号全无,扫描系统自他们出发后就一直遭受干扰,而现在变得更糟了。
他也没费心去看观察孔,那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他们在屏幕上看不见其他单位,那么隔着外面的雾也照样看不见,即使是爬出去也一样。
“暴怒呼叫铁锤。”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米维曼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整个屏幕都有些失真。
“该死,铁锤,快回话!”
“收到,请讲。”
米维曼愉快的回答,但他的注意力从未从显示器上离开,他的脖子隐隐感觉有些发痒,屏幕上出现了大量绿色的雪花。
“你能看到什么东西吗?”
暴怒号的车长发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的战车和铁锤号略有不同,主武器是一门两联装的死死炮,副武器都是突突枪,这是一种攻城型的特化改造,简单说就是拆东西特别快。
米维曼没有回话,血液正在他的头骨里面猛敲,尖叫随着他的呼吸在他脑中响起。
就像以前一样,像是那些他曾经浴血厮杀,并在活着离开之后再也没回去的场景一样,在他还没成为一个技工之前。
屏幕上满是静电干扰产生的色块,且在之后黯淡熄灭。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等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冷静了下来,柔和、迅速,就像关掉一盏灯。
又开始了。
他心里想着,一切都像以前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与思维摆脱了恐慌,进入了一种狂热的节奏中,就像回到家的感觉一样。
“俺什么都看不见。”
他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拍了一下主炮手的右臂,这是一个无声的命令。
主炮炮栓被打开,装入一枚炮弹。
暴怒号的车长听到了炮栓闭锁时的沉闷声音,战斗的感觉回到了他身上。
“事情不对劲,暴怒,有东西在外面,准备好武器。”wWW.ΧìǔΜЬ.Cǒ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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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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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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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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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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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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