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山洞全然轰塌,师兄他们也正好赶来,发现了落在草石中昏迷不醒的我。而石洞处已是一片废墟,除了焦黑的碎石块、枯木、尘灰,再不见其他人影。师兄他们连麻尖儿的尸骸都没有找到。
那些中蛊的村民们全部获救,多亏了老实人和他的一班弟兄奋力抵抗住郎月教的人。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我的师弟小玖真的种出了玲珑草,研制出了解蛊之术。
而我在梦境最后听到的那老实人的话语也并非虚假。他们翻遍荆水上下,终于在一处无人问津的小洞中找到了就快要异变的清和。
老实人告诉我说,他们东家果然不是寻常人,这么多天过去,还能残存着一丝清醒的意识。若换成其他人,定然早就受蛊药控制,变成怪物为祸人间。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我问老实人,不是说凌天君的蛊药凶烈如斯,如果没有解药,就算以归息关闭灵识也无法抵抗。清和能挨过,可是用了什么非常的手段?
对此老实人闭口不提。
自我醒来后,我只从旁人口中听到过清和的消息,却从未见到过他的面,听到过他的声音。
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的眼睛。
那日醒来后,我惊慌地发现我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并不真切。
小玖告诉我,这是烈火的热气有些灼伤了我的眼睛,再加上我之前操劳过度,视网膜有些受损。
不过他亦给我吃了一剂定心丸。他说不要紧,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的眼睛会随着我身体的好转全然恢复到从前。
为了能让我恢复得更快,小玖还给我的双眼覆上了一条冰青绫。
至于清和,小玖亦同我说出了实情。他虽然借着玲珑草研制出了解蛊之术,但是清和中蛊药的时间最长,蛊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若是想要完全根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师兄、小玖、老实人,就连梦云生,当提起清和目前的状态,到底如何时,他们几个全都对我支支吾吾,又或是转换话题掩饰过去。
我只知道,如今我的眼睛受损,需要好好地静养。而清和的身体状况比我更加槽糕,他比我更加需要静养。
不过,只要人找到了就好。
其他的事情——
来日方长吧。
不过,传到我耳朵里的,也不都是好消息。
马师有和十姑还没有醒来。
自从那日他们分别使出各自的功法修补幻画时受到惊扰后,便一直陷入在那片幻境中没有走出来。梦云生和师兄都传了真气给他们,几日下来,他们的内外伤皆有所愈合。只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他们苏醒过来。
梦云生说,这两个人本就是世间少有的幻术师,若连他们都破不了这幻境,恐怕其他人也无济于事。
小玖说,那也不一定。他知道婆娑山上有一种草叫做牵魂束,说不定能够把这两个迷失在幻泽中精魂给牵引回来。
翌日,驿站外停了几辆马车。师兄和小玖决定带着马师有和十姑回陌上山庄,看看能不能用婆娑山上的牵魂束救助他们。
而另一辆马车是给老实人他们准备下的。
蛊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荆水一带人尽皆知。中蛊之人皆得到解药恢复成原貌,除了清和。老实人说,如今这里的人谈蛊变色,是断然不能容他们东家留在驿站。所以他决定带着他们东家回十里穿巷修养。
金陵的十里穿巷是个能包容万象的地方,亦是最好的栖身之所。他离开这几日,虽有人替他里外打理,但日子久了,他总归记挂得很。wWW.ΧìǔΜЬ.CǒΜ
再加上有“医仙”美名的小玖在,他相信,他的东家一定能快快好转。
那日,老实人与我辞行。他再三跟我保证,等东家全然解了蛊药,他一定第一个传信告诉我。当然他也十分自信地说道,他东家清醒后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亦是我。
师兄和小玖也同我道,他们只是暂时回山庄小住。等到马师有和十姑苏醒,他们四个便快马加鞭赶来长安与我汇合。
前路茫茫,多事未卜,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段我一个人的天涯之旅。没想到这中间会发生这么多事情,结识这么多的朋友。
胡清和、梦云生、师兄、小玖、十姑、马师有、老实人、黑山、柴婆、毛大师、瓜大娘……
如今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多,分别只是暂时的。
而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那把正气凌然的溢彩剑,还有那抹模糊的青影。
静养的这几日,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
我常常会做一个梦。
梦到那晚在山洞中,救我走的黑衣人沉默不语地喂我吃下丹药。等到乌头青他们来临时,他又迅速地扑灭火光,带着我躲到了石壁之中。
反反复复地,我梦到这两个画面。
反反复复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时常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只有在梦中,我的眼睛才能如此真切地看清这个黑影。而在梦境之外,他为了救我已经化成一缕青烟。
我时常也会想,到底麻尖儿为何会舍身救我?
真的只是为了我的这颗玲珑之心?
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对于救我的麻尖儿,我亦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舍身救我,我终究还未来得及跟他亲口说出一声“谢谢”。他随风而去,空在荆水之上留下一抹尘烟。
也许我能报答他的,就是找到他说的那个在长安冰棺中的那个“她”,用我的玲珑之血救醒她。
只是这一切,是否真的这么简单?真的像他所说那样?
我总觉得这些事情之间千丝万缕的,并非全然都是巧合。
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的真相等着我去发现。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跟我此行最终要去往的地方长安挂上了牵连。
这一切,还来不及等我慢慢思想,就到了我拆青绫的日子。
这天,好像天气特别的好,我坐在床榻上能够清晰地听到窗外的鸟鸣声。
那双冰凉的手一点一点地替我解下了那条青绫。慢慢地,我感受有光亮漏进来。我睁开双眼,强迫自己逐渐适应这开始清晰起来的一切。
眼前那唯一的一个青影从模糊变得明朗,是我熟悉的面孔,和熟悉的笑容。
“梦云生,我能看清楚了!我的眼睛好了!”我开怀地笑起来,忍不住挥舞起手臂。
“太好了,柒丫头。”梦云生看着我亦是展露出笑靥,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百折扇,微微松了一口气。
“柒丫头,老实人留我们两匹好马。我们有了好马,再翻过两个山头就可以看到长安了。”
“梦云生,去长安途中,是不是还会经过一个叫做汴州的地方?我们不妨前去看看。”
“我倒无所谓,只是丫头你为何有了这个主意?”
“我听人说,汴州的花生糕香甜利口。我想尝尝那儿的花生糕了。”
“既然如此,多停留几日也无所谓。正好我去拜访一老友。”
“哦?我从未听说过你在汴州也有朋友?男的女的?可是红颜知己?”
啪——
大梦一生的折扇被收起,一个青影走远了。
“喂,喂!梦云生,你怎么不理我?喂——”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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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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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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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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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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