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盛产灵晶,又被称作“聚宝盆”,大楚在灵晶资源上素来与西域有交易,但这些获利大多都进了皇族的腰包,所以分到世家手中的资源实则是极为有限的。
四大世家中并非每一个都像是昌西李氏一般养尊处优,华阳晏氏多是文臣,在灵晶上尚还算是宽绰,像是颍玄卫氏这样以武起家的,仅靠朝廷拨下来的灵晶支持千机卫运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Χiυmъ.cοΜ
当年周云侯活着时,与卫家关系不错,千机卫受神策军的周济,倒还能勉强度日。如今周云侯一死,神策军无主,又常年征战在外,自顾无暇,与卫家也几乎无了来往。
没有灵晶作军队的补续,就相当于失去了战斗力,若非卫家与华阳晏氏还有一层联姻的关系在,千机卫只怕要成了太微城里又一群闲人。
北狄与西域毗邻,从北狄手中获取西域的资源要比向朝廷提请不知容易多少,奚邈与隋晟不对付,不得圣心,又时时受猜忌,金吾卫日常消耗的灵晶半数以上都是北狄商人的黑路中获得。
姜沉不介朝堂,却能了解到这些,大大出乎了奚邈的预料。
“这些都是先生告诉你的?”
觉察到奚邈对青厌君的称呼上细微的变化,姜沉唇畔的笑容微淡,指节在杯口轻扣:“是又如何?”
奚邈沉默半晌,道:“此事是我过于武断,但先生死的太过蹊跷,我以为……”
“我以为,是你杀了青厌君。”
尽管早就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姜沉还是忍不住觉得讽刺。
耳畔传来低低的笑音,也不知牵动了哪处伤口,然后便是极轻极压抑的咳嗽。
奚邈不明所以,皱着眉看着姜沉笑弯了腰,狐裘下青衫的袖角陈在桌案上,放肆而散漫。
就好像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笑话一样。
“我会补偿你的。”
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奚邈待姜沉压过了那阵咳嗽才缓缓吐出几字,凤目中的神色竟有几许认真。
说罢,便从位上起身。
奚彻欲言又止,但见奚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雅间之中,只得移步追去。
姜沉徐徐抬眸,将无面摘下,良久才轻轻启唇。
“补偿么……恐怕你给不起。”
出了秋水阁好一段路,奚彻才紧追慢赶地跟上了奚邈。
“将军,咱们不问清楚青厌君的下落吗?”
“问了也是白问,他不会说的。”奚邈霍然止住了脚步,目光望向奚彻,忽而问道:“你觉得,先生与方才那人,有几分相像?”
青厌君和姜沉?
奚彻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良久才讷讷答道:“青厌君温儒宽和,从不恶语中伤于人,至于姜……姜公子年少轻狂,说话有些带刺,是与青厌君截然不同的一类人。”
奚邈笑了笑,眸光愈发凌厉。
“那周常棣与姜沉,又有几分相似?”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奚彻微微一惊,连忙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道:“属下不知道。”
周云侯对奚邈来说是一个禁忌,奚邈的父亲奚老将军便是为此人亲手所杀。
奚老将军临死前亲口告诉奚邈青厌君便是当年的小公子时,奚邈心中不是没有过犹豫。
倘若周云侯便是青厌君的生父,那奚邈与青厌君之间便隔着父辈的血仇,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化解的宿怨。
奚邈本想在尘埃落定后亲口问明,但在那一天到来之时,奚邈得到的却是青厌君的死讯。
于是一切都随着奚老将军与青厌君的离去而成了谜。
后来青厌君死而复生,再度出现在面前,奚邈终究还是未能按捺住心底的疑惑,在青厌君面前取出了那块旧玉。
青厌君却是当即失口否认。
现在想来,青厌君虽然与小公子一样患有心疾,但年龄却对不上。
倒是姜沉,恰好与他同岁,都是二十有六。
但这些都是没有实据的猜测,在奚邈的回忆中,儿时的竹马患有很严重的心疾,病发时几乎危及要到性命。
后来奚衡将小公子送走后,奚邈便再也没见到过那个温柔明朗的少年。
最初对青厌君有所好感,也是因为青厌君与小公子的性子如出一辙。
时过境迁,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谁又能本性不移,始终如初呢?
“但愿……你不会是我的敌人。”
一片杨花落入掌心,奚邈慢慢将那雪白的花絮握住,神色间似是覆上了一层霜雪。
·
光阴不待人,眨眼弹指便到了殿试的日子。
殿试的地点定在太微城雍和宫,榜上有名的士子由礼官领着,浩浩荡荡地进了宫。
前三甲由皇上钦点,其余士子按照殿试的成绩依次排名,殿试完毕后便是为试子们备下鹿鸣宴,由皇室与世家共同筹备,故而鹿鸣宴对那些出身不怎么好的试子也是一个一展才学的良机。
升官之路艰难非常,五品以上的官职历来由世家垄断,若是能得到世家的襄助,势必会事半功倍,而世家为了招揽人才,壮大自己的实力,也乐得做这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毕竟,能参加殿试者,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按理说,青厌君作为天子之师,鹿鸣宴上是要露面的。
但姜沉却以身体抱恙的借口推脱了。
青厌君终归是个假身份,好在太师虽然品阶高,却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官衔,平日里不涉朝政,这也为姜沉行事提供了便利。
青黛的檐瓦下是朱红的墙面,威武的石狮分立在左右两石柱前,中央的匾额上题着几个简远率性的大字。
望岳书院。
三家中只有望岳书院与皇室关系密切,设在太微城中。
玄燕的尖尾掠过水榭前平静的湖面,水榭以东是静心布置过的假山怪石,湖心的中央立着一处古亭,微风拂过,古亭六面垂下的帷纱便轻轻飘荡,潺潺的流水声与古拙素雅的琴音交叠,一派古意悠然。
姜沉轻车熟路地越过了竹林间的幽径。
假山的排布俱是按照奇门阵法所置,从前在断水山庄中时,薛奉北最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每逢不高兴的时候,便要给姜沉添堵,在姜沉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布上一些稀奇罕见的阵法。
最开始姜沉只能凭借蛮力强行破阵,一回生二回熟,姜沉后来也渐渐摸清了门路,薛奉北便不再设置这些东西。
望岳书院的这些供弟子们消遣解谜用的阵法,自是不在话下。
在姜沉踏出阵法的那一刹,一道轻盈的剑气便擦着鬓角划过,像是一种特别的欢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琴音渐歇,那剑气的主人轻轻一笑,侃侃道。
“苏虹那家伙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你果然还活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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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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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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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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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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