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高湛的畏惧,是深深藏在胡太后心中的,根深蒂固。
她所有的肆意乖张,不过就是有所凭恃。
换句话说,更似是虚张声势。
身处乱世,自始至终,她都无法自存。
幼时靠着胡氏一族的荫庇,以高门贵女的身份嫁于长广王高湛。
后因高湛登基,她一步登天,母仪天下。
最重要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高湛的随心所欲,杀人如麻。
胡太后微微失神,凤簪自手中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荪歌抿嘴,带着些许嘲弄。
胡闹,也得适可而止。
抬步上前,荪歌弯腰将凤簪捡起,递于胡太后。
“母后之心,儿臣清楚。”
“所以,儿臣愿退一步,将和士开还给母后。”
荪歌抬抬手,血肉模糊的和士开便被侍卫放置在昭阳殿外的台阶上。
画面足够血腥恶心,足够触目惊心。
胡太后的瞳孔瞬间放大,身形踉跄,连连后退。
若是仔细看,那双美眸中有些许湿意,但又夹杂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嫌恶。
看吧,胡太后向来复杂,向来贪心。
荪歌死死的攥着胡太后的手腕,冷声道“母后,可怖吗?”
“和士开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少是母后授意且保驾护航的。”
“母后当真不知如今的北齐是何境遇吗?”
“孩童尚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母后竟如此短视。”
“北齐若亡,母后的下场不见得比如今的和士开强。”
“到时,可就不仅仅是皇太后的尊荣荡然无存那么简单了,为奴为婢,还是做牛做马,亦或者是尸骨无存曝尸荒野?”
“如此,母亲可还要闹?”
荪歌表示,她的耐心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
若胡太后依旧不依不饶要为一个作恶多端的姘头作妖,那她真的不介意让高湛废后。
从此让胡太后,青灯古佛。
胡太后身体发冷,眼中多了惧意。
“我从未要求母后在其位,忧天下,但还望母后莫要做北齐覆灭的推手。”
世间疾苦,总要有一盏烛火,也总要有人继续前行。
“母后,好自为之。”
荪歌撤走了昭阳殿的所有侍卫,只余胡太后和几位亲信宫人,看着和士开的尸体,相顾无言。
胡太后吞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想要拦住荪歌。
走就走,好歹把这具尸体带走啊。
胡太后欲哭无泪,看了和士开的尸体一眼,半是悲从中来,半是嫌弃恶心。
而那份悲伤中,究竟有几分是悲自己的太后之路多坎坷,还是悲自己的姘头惨死。
半晌,胡太后别过头去,高贵冷艳道“关门。”
既然和士开已死,那么哭丧大可不必。
本来想着以死相逼保下和士开,可谁让纬儿下手那么快。
与其缅怀感伤,追忆从前,倒不如培养下一个入幕之宾。
醉生梦死夜夜笙歌的高湛,日上三竿才堪堪醒来,这個时候的和士开早就被一张草席卷着扔到了乱葬岗。
高湛:……
他不得就是一晌贪欢,眷恋温香软玉,起床晚了些,竟发生了这样的血雨腥风。
和士开……
那可是他的可心人啊,更是胡氏的枕边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死了?
唉,有一说一,和士开是真的会玩,花样极多,否则他也不会纵容其一步步位极人臣,在朝中盘根错节。
看来,若论真正的杀伐果断,还得看纬儿。
不过,胡氏没闹?
就这么听之任之,让纬儿绞杀和士开?这着实不似胡氏的风格。
啧啧啧……
高湛甚是不雅的咂咂嘴,猫哭耗子般装模作样的追悼了片刻,紧接着忙不迭追问道“太后没出面?”
内侍微微纠结,最终仍坦白道“陛下兵围了昭阳殿和太武殿。”
高湛:Σ(゚д゚lll)
兵围昭阳殿就算了,兵围太武殿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再纬儿心中,他与胡氏一样没脑子?
哼,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再说了,如此刺激的一件事情,怎么就在他睡梦中发生了,终至无缘得见。
那可是和士开啊,他的宠臣!
天天有人死,但和士开做不到天天死啊。
内侍看着高湛变换来变换去的脸色,胆战心惊,生怕这刚刚平静不久的宫闱再一次燃起祸事。
扪心自问,相较于太上皇,陛下更像一位合格的君王。
有陛下坐镇,这宫城中枉死的冤魂都少了些许。
就在内侍冷汗淋漓,瑟缩发抖时,高湛愤愤不平的开口了“一定是高长恭那个狗玩意儿的主意。”
时至今日,提及高长恭,高湛依旧是满满的醋意。
内侍傻眼,松了口气,偷偷拭去额头的冷汗,弱弱道“秉太上皇,此事兰陵王自始至终都未置一词。”
换句话说,兰陵王清白的很。
高湛轻嗤一声,端着高深莫测的姿态,摇了摇头。
清白?
笑话!
旁人眼中的清白,不过是纬儿刻意保护的结果。
也不知高长恭何德何能,得以让纬儿如此煞费苦心。
仿佛,纬儿心中,高长恭便如同高悬头顶的日月,耀眼光芒,是这乱世之中最亮的一抹色彩。
可明明纬儿自己便已展现出经邦济世收拾山河的明君之相啊,何必如此推崇高长恭。
这么苦心孤诣,真的没私情吗?
一瞬间,高湛的脑海中出现了高纬凄凄惨惨戚戚独守空房垂泪到天明的景象。
不行,身为他的儿子,怎能如此憋屈。
待过些年,纬儿稍稍年长些,他就为纬儿举国搜罗与高长恭容貌相似之人。
实在不行,那就等兰陵王妃郑氏死后,就将高长恭绑进宫中,成就金屋藏娇的佳话。
没错,就是佳话。
那郑氏体弱,娘胎里便不足,更别说幼年还遭横祸,着实不是长寿相。
大不了,郑氏活着时,他多多封赏,也算心安。
“然后呢?”
“你接着说啊?”
高湛催促道。
胡氏可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他倒想听听这里头的精彩故事。
“凤簪刺喉,以命相要。”Χiυmъ.cοΜ
“直至陛下带着和士开的尸身到了昭阳殿,剑拔弩张的气氛方才缓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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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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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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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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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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