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声音里的不爽和憋闷,在场之人一览无余。
荪歌摸了摸鼻尖,略带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回到了马车上。
哼,高湛贼心不死,依旧见不得她与高长恭之间相亲相爱一家人。
说起来,臭名昭著劣迹斑斑的高湛也并非一无是处。
史书之上,永远都无法真正客观全面的书写出波澜壮阔的一生。
是任何人,无一例外。
人性的瑕疵亦或是闪光点,总会荡漾在细枝末节,让史官忽略之处。
只可惜,寥寥数笔,便是盖棺定论。
马车依旧在官道上不疾不徐的行进着,高长恭似最忠诚的侍卫,身披银色盔甲骑着战马接我在一旁。
邺城,近在眼前。
“姊姊,做好准备了吗?”
“一切唯殿下之命是从。”
自从陆令萱知晓陛下即将禅位于太子殿下,心中就不曾平静过。
她曾经渴望的一步登天的机遇近在咫尺,却发现忧虑远远大于狂喜。
这次日子以来,按耐下以前的勃勃野心,站在殿下的立场上,越发觉得北齐是个烂摊子。
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底子自一开始便烂透了。
地基腐烂,轰然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而她一手养大的殿下,还是个少年郎,便要将这满目疮痍风雨飘摇的江山扛在肩上。
累,且绝望。
想要强敌环伺的局面中改变烂透了的北齐,真的是太难了。
“殿下,臣愿护您。”
隔着厚厚的帷幔,高长恭清越干净的声音透过缝隙传来。
荪歌抿唇,她总觉得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高长恭对她的避之唯恐不及犹在脑海,所有的改变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堂兄,为何?”
憋在心中从不是荪歌的风格。
加之高长恭为人坦荡,她若问,高长恭必然会知无不言,绝不会刻意隐瞒。
高长恭狭长的眉毛微微上挑,坦诚道“那日,陛下的大帐之中,不只有殿下,还有臣。”
“多谢殿下选择了臣。”
“殿下许之以信任,臣报之以忠诚。”
“只要殿下愿意,臣这一声誓死戍守北齐疆土,殿下心之所向,便是臣长戟所指。”
“生死不惧。”
掷地有声,一往无前。
这份锐气,使得他一向阴柔精致的面容多了几分深邃硬朗,无人会言女气。
荪歌眼神复杂,要论会玩,还得看高湛那个疯批美人儿。
就连她,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如果当日在高湛的大帐之中,她选择了逢场作戏虚与委蛇,那她和高长恭之间便再无君臣相携共度时艰的可能。
最可怕的是,以高湛的随心所欲,高长恭这颗还未完全绽放光芒的星辰就此陨落也并非不可能。
真疯!
这是荪歌唯一的想法。
“堂兄之才,理应光耀千古。”
“必不负堂兄追随。”
也许,她这只小蝴蝶能够改变高长恭意难平的一生。
踏入邺城,一片繁华。
张灯结彩,百姓夹道欢迎。
就连枯死的老树枝头都系上了鲜艳的绢花,一派祥和热烈。
可在这熙熙攘攘热闹之下,百姓的眼神确实麻木冷漠,佝偻地身躯,蜡黄的面庞,硬生生堆砌出了虚假的富庶。
哪怕是天子脚下的邺城,也依旧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在堆金积玉掩盖的背后仍是十室九空,家破人亡。
这是时代给予民生的悲哀。
高湛于车撵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眼神依旧清明冷漠。
枝头系上的绢花,在这种时候更似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但,高湛那颗心并无一丝动容。
他救不了世,他甚至救不了他自己。
他唯有同这乱世共沉沦,直至腐朽。
湛,清澈之意。
只可惜,他无法像当年的屈原一般举世皆浊他独清,众人皆醉他独醒。www.xiumb.com
他不愿醒,这是他的选择。
他无悔,也不惧千百年后的骂名。
这浑浊的高家,这吃人的乱世,单看他那位天真赤诚的太子还有如玉清冷的高长恭能不能撕开一条裂缝,让光照射进来。
高湛的姿态依旧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心安理得的接受百姓山呼海啸的跪拜。
荪歌和高长恭对视一眼,没有言语。
管中窥豹,这北齐,从未得过民心。
邺城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天子注意不到的角落呢。
难怪,当年春秋战国的乱世,屈原会发出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叹息。
乱世止,百姓才能活。
这是唯一的,没有任何捷径的方式。
这一刻,无论是荪歌,高长恭,亦或者是陆令萱,都深深知晓这一点。
始于东汉末年,历经魏晋几百年的动乱割据,岂是那般轻而易举能够结束的。
当年始皇帝一统天下都离不开奋六世之余烈。
如今的北齐,有何颜面与当时的关中大秦相提并论。
宫城内,在皇后胡氏的操持下,宫宴有条不紊,极尽奢靡。
这是胡氏和高湛最契合的地方。
能在享乐的时候,绝不委屈自己丝毫。
昭阳宫内,胡氏仔仔细细打量着荪歌,眼角有一抹不显眼的红。
她以为她可以为了权势地位抛却一切,但那些被深深克制压抑的感情并非不存在,只是悄无声息在角落不断发酵。
“母后,我没事的。”
“金墉城外,陆郡君与堂兄把我保护的很好。”
“母后,您也莫要怪罪陆郡君,她不曾挑唆儿臣。”
“是儿臣瞒着她,一意孤行。”
荪歌看向跪在殿外冻的瑟瑟发抖依旧不敢开口多言的陆令萱,求情道。
好歹,陆令萱都是她拉拢的第一人。
胡皇后微微一顿,冷声道“既太子为你求情,本宫便饶过你这一次。”
“下不为例,尽心伺候殿下。”
面对陆令萱,胡皇后心境有些许复杂。
她不知是该怨恨,还是该感谢。
“多谢娘娘开恩。”
陆令萱起身,身形踉跄,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勉强站好。
胡皇后收回视线“纬儿口中的堂兄?”
“兰陵王高长恭?”
胡皇后不确定的问道。
洛阳之战,高长恭一战成名,在军方势头直逼段韶,是北齐当下炙手可热之人。
姓高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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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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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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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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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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