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高湛顿了顿,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阴森诡异如夜色下荒野中的猛兽。
冷血,倨傲。
“死了,那就以太子之礼下葬。”
“高俨就是我北齐新的太子。”
嫡子,他不缺。
胡氏膝下还有高俨,高纬的同胞兄弟,他的皇三子。
再不行,换皇后就是。
他是天子,无人能奈他何!
对于高湛的话,荪歌并不意外。
不只是高湛,高家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能以常理论之。
“谢父皇成全。”
荪歌乐滋滋地应了下来。
高湛:……
(・᷄ὢ・᷅)
他的太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下去吧,下去吧。”高湛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实在影响他享乐!
而此时,陆令萱刚从昭阳殿出来,带着胡皇后的金银玉器赏赐,志得意满。
胡皇后从不吝啬赏赐,小殿下贴心孝顺,对她也是敬重有加,说的粗鄙些,便是人生越来越有奔头。
她这就回去向小殿下汇报好消息。
陆令萱加快脚步,丝毫不知即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你说什么?”
陆令萱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声音猛的拔高,又尖又细,格外的刺耳聒噪。
荪歌揉了揉耳朵,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谁家的乳娘似陆令萱这般恃宠而骄,目无尊卑?
若不是高纬,陆令萱现在还是个宫奴呢。
见荪歌蹙眉,陆令萱惊觉失言,欲开口解释,可心中就好似是沉着万斤铁锥,让她喘不过气。
洛阳危机,人人皆知。
胜负难料,生死难测。
“殿下恕罪,是仆失态。”
“仆只是过于惊讶,洛阳情形危急,北周雄兵十万屯兵城下,殿下就算想去洛阳,也可以另选时机啊。”
陆令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僵硬的勾了勾唇角,陪着笑脸道。
“姊姊,子效父,解父忧,这不是你教给我的道理吗?”
“我既已知晓洛阳之困,就不能置若罔闻。”
“父皇能亲临晋阳守城,我为太子,为何不能替父到洛阳鼓舞军心。”
“本殿下在,洛阳城就在。”
荪歌瞥了一眼笑容僵硬的陆令萱,义正严辞地反驳着,一派大义凛然。
陆令萱:……
(╯°Д°)╯︵/(.□.\)
这说的是什么臭不要脸的话。
什么叫她教的?
她说的是谨言慎行,莫要触怒陛下。
她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前往洛阳,让自己陷入生死难测的陷阱,还将锅甩到她身上。
贴心孝顺?
算她眼瞎。
“殿下,洛阳城有段韶斛律光和高长恭,定不会失守。”
她养大的殿下,几斤几两,她最是清楚。
守城?
别闹了,作妖还差不多。
她宁愿相信高纬在洛阳城搞笑将城池拱手相让给北周,都不会相信高纬能守城。
总觉得万一能赢的战役,高纬一去,就连这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了。
哪怕高纬侥幸在战乱中捡回一条命,战败之事也足以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养尊处优不好吗?
在陆令萱心中,荪歌的所作所为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
“姊姊,父皇已经下令了。”
荪歌咬了口糕点,轻轻嚼了几口,漫不经心地开口了。
声音凉飕飕的,如同窗外呼啸而过都寒风,也如同陆令萱此刻的心情。
透心凉!
“对了,姊姊,你也无需去求母后。”
“父皇金口玉言,我活着,太子之位就还是我的,若无死了,位子便是高俨的。”
“所以,对母后而言,没有任何改变。”
“姊姊,有了父皇这句话,母后是绝不会冒着触怒父皇的风险请求父皇改变主意的。”
荪歌继续不疾不徐地说着,每一句话都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插进了陆令萱心中。
陆令萱欲哭无泪,对与皇后娘娘来说,的确没差。
无论来日,继位者是高纬还是高俨,胡皇后都是母仪天下的北齐太后。
可她呢?
她的境遇就是天壤之别。
尤其是,一旦让皇后娘娘知晓,是她在殿下身边嚼舌根,导致殿下心血来潮上战场,那殿下败的那一日,就是她被五马分尸的那一刻。
这一刻,陆令萱觉得,她好似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亲自养大的太子殿下。ωωω.χΙυΜЬ.Cǒm
原来,高家之人,并不是真正的蠢货。
“殿下,仆陪您一道去。”
电光火石,陆令萱做了决定,咬牙道。
反正她的生死荣华都早已与高纬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与其留在这皇宫中看帝后脸色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跟随殿下远赴洛阳。
这样,好歹还能得一个忠心为主的名头。
荪歌:……
她拒绝。
她并不想跟陆令萱同生死共患难。
说好的塑料主仆,互画大饼,互相PUA,为何就非要转变画风成为生死之交呢?
不仅她人设崩的厉害,陆令萱才是真正的面目全非。
后世提及陆令萱,亡国祸民,心如蛇蝎。
好吧,仔细想想,与高纬骄奢淫逸,昏庸无道的骂名也挺相配。
“姊姊,我觉得倒也不必如此!”
荪歌将口中的糕点咽下,猛灌了一杯茶水,艰难的开口。
陆令萱摇了摇头,格外坚决。
于是,在胡皇后一头雾水,只能着急上火的时候,荪歌和陆令萱一行人已经朝着洛阳城赶了过去。
寒风凛冽刺骨,可在陆令萱眼中,远不及心中的苍凉和绝望。
短短的一天时间,她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亲身尝试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明明她还深深地沉浸在殿下那句“天下命妇之首”的话中,转眼,就前途不明生死不知,麻木凄凉的赶赴洛阳。
如今,她也就只能希望段韶几人非徒有虚名。
若是此战能赢,她就今后日日替段韶三人诵经祈祷。
“姊姊?”
荪歌看着自上了马车就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巴翕动,不知在无声祷告着什么的陆令萱,诧异之极。
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之辈竟也会向满天神佛祈祷,祈求被保佑吗?
若相信有神佛,有上天,为何做起伤天害理的事情确从不手软,从不相信所谓的上天有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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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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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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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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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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