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抬头朝男人看过去,正想问问他还要不要进去,就见他敲门的手正慢慢垂下去。
人还是那个人,可兴许是今天的月色太过清冷,竟照的贺烬有些落寞,他站在慈安堂门外,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越发衬得他孤单伶落。
阮小梨心口莫名揪了一下,忽然间就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这时候她要做的不是安慰,而是挑拨,让他们那本就不算和睦的母子关系越发糟糕。xiumb.com
“……长公主以往都睡这么早吗?”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然后贺烬半晌都没开口。
她有些按捺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见贺烬正回头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不算好看,可眼睛却像是将月光都吸了进去,清凌凌的荡着波纹,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样。
“大约……是吧。”
他低低说了一声,然后抬手隔着门板朝里头行了一礼,却是一声没吭,一字没说。
里面的人既然不愿意见他,他便不开口去惹人心烦。
阮小梨找了药出来,等贺烬解开衣裳的时候,她却愣住了,早上包扎好的细布,眼下竟然红彤彤一片,全都被血晕染了。
鞭伤怎么会出这么多血?
她试探着去解布条,可很快就发现干涸的血液已经将布条牢牢的粘在了一起,她只是试探着拽了拽,贺烬的身体便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喉间也溢出了一声闷哼。
当初贺烬小腹被刺的时候,她都没听见这个男人喊疼。
“对不起。”
她有些不敢再动作了,贺烬忽然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下她的脸颊:“我刚才只是没防备,也没有多疼,你扯吧。”
阮小梨抬手摸了把他的额头,湿漉漉的,全是冷汗,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嘴到底有多硬,这种时候还要撒谎。
她就该按照他说的,真的去扯才对,让他好好吃一次亏,才知道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逞强的。
可惜了,她还不能彻底将心里的恶意都朝贺烬发作出来,只能忍一忍了。
“彩雀,打些热水来。”
彩雀连忙应了,没多久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瞧见贺烬一胸膛的血,忍不住叫了一声。
贺烬眉头一拧,他从来不喜欢旁人大呼小叫,因此下意识就想教训彩雀,可话到嘴边,眼角就瞥见了阮小梨也不算多好看的脸色,话又咽了下去,算了算了,和个丫头计较什么。
他扯了扯衣襟,将血淋淋的胸膛遮了起来,但很快就被阮小梨再次掀开了:“别乱动。”
她的眉头也拧了起来,看着有些不耐烦,唬得原本还想开口的贺烬默默的闭了嘴,重新躺了回去。
彩雀也没敢再说话,兑好了热水端到了阮小梨手边:“姑娘,可要奴婢帮忙?”
阮小梨摇了摇头,让她下去了,自己撸起袖子一点点浸湿了贺烬胸口的细布,只是就算如此,仍旧难免会有粘连,等她将细布全都揭下来的时候,贺烬连嘴唇上的血色都退了下去,只是除了最开始的闷哼,他再没发出声音来。
“长公主也不在,你可以喊。”
“罢了……”
他撑着床榻试图坐起来,被阮小梨摁住了肩膀:“别着急,还得上药,我去换盆水。”
她匆匆站起来出了门,等回来的时候,贺烬还躺在床榻上,眼睛却已经闭上了,呼吸也跟着轻缓了起来。
他竟然睡着了。
“这么厉害的伤,怎么睡得着?”
她叹了口气,抬手拧干净了布巾,一点一点擦拭贺烬的伤口,试图将血迹清理干净,可许久过去,那胸膛上仍旧是血淋淋的一片,甚至连伤口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起初以为是血迹晕染的,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劲,靠近些看,分明是伤口被撕扯挤压过。
今天陈敬如又去了?那为什么那个幕后黑手没有给自己送信?
她一走神,指尖不小心戳进了贺烬伤口里,床榻上的男人一颤,猛地一侧身弯起了腰。
阮小梨一惊:“对不起,我不小心的。”
贺烬摇了摇头,却紧紧抿着嘴,仿佛不愿意开口一样,阮小梨看着他额角的青筋,忽然福至心灵,贺烬不开口,是不是怕他会喊出来?
“贺烬……”
贺烬舒了口气,仿佛是压下了这份痛苦,只是看过来的目光略有些复杂,有暗淡,有无奈,也有纵容,但不等阮小梨深究,他就再次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重新躺回了床榻上:“……没事,不必在意……可要再碰一碰?”
阮小梨连忙摇头,觉得这人大约是刚才疼糊涂了,她都说了,是不小心的。
可她懒得再解释,也不敢再走神,只是那伤实在是有些可怖,她总觉得自己待会还会手抖,干脆找个话题,好分散注意力:“今天那个人有没有再去?有再遇见麻烦吗?”
贺烬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没有,就算只是个寻常守城卫,也是大昌的战士,不是能随意为难的。”
阮小梨想起来,他昨天挨罚,好像的确是因为先对陈敬如动过手,心里不由就信了:“那就好……能坐起来吗?我给你包扎一下。”
贺烬很听话,由着她摆弄。
“睡吧,我看你的伤好像更厉害了一些,明天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贺烬含糊的应了一声,阮小梨也没多想,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种事情也不必旁人操心。
然而第二天晚上,贺烬再回来的时候,却连伤口都不让她看了。
她有些困惑:“总不可能两天就好了,我给你上点药……”
贺烬摇了摇头:“已经不碍事了,我自己也能处理。”
阮小梨狐疑的看着贺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贺烬的脸色似乎比昨天更难看了些。
只是贺烬既然不让她看,她也不好强求,明天再问问吧,他总不能不上药。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贺烬从那之后,便不肯给她看自己的伤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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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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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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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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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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