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烬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阴沉了些:“有些过节,不提也罢。”
阮小梨被他堵住了话头,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贺烬看了眼天色:“不早了,睡吧。”
说着话他却站了起来,阮小梨一愣:“还有事?”
贺烬抱了床被子往外走:“眼下后背的伤也不碍事了,我起的又早,回回都把你吵醒怎么好?还是睡外头安生些。”
这话让阮小梨很吃惊,她打量着贺烬,试图从他身上看出点别的来,这个人应该步步紧逼才对,为什么忽然后退了?
这么快就对自己失去兴趣了吗?
可他刚才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糕点……
她摸不着头脑,心里各种思绪翻转,却始终没找到合理的解释,对方却已经将软榻收拾好了,放下被子又走了回来:“怎么还不睡?”
阮小梨在想要不要开口留下他,可若是说了,仿佛就很急切,若是不说,贺烬会不会因为分开睡,而慢慢失去了对自己的兴趣?
怎么办呢?
贺烬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看着我,会让我以为你想我留下。”
阮小梨下意识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她转身上了床,背朝着贺烬没再看他,心里却有些懊恼,刚才反应太激烈了,她其实可以更缓和一些的,最好是给贺烬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至少不该拒绝的那么干脆。
可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弥补?
她叹了口气,抱紧被子闭上了眼睛,但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先是由近到远,再由远及近,随后身边的床榻微微一沉。
贺烬还是过来了。
阮小梨心里一松,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庆幸,随即这份庆幸就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感觉,但她没敢往细了想,只是强逼着自己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宿她睡得还算安稳,至少贺烬起身的时候她毫无察觉,等阳光再次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她才睁开眼睛。
她翻了个身正要起来,一撩被子,却瞧见上面氤氲着成片的血迹,是贺烬的伤……鞭子怎么能抽出这么多血来。
她心里叹了口气,扭开头没再看。
她在屋子里读了一整天贺烬的书,却没看进去多少,秀水每进来一回,她便要紧绷一回,可那位明公子没有再送信过来,那是不是说,陈敬如没有再去?
她将手里的书合上,随手一丢,一封薄薄的信却从书里面飘了出来,她随手捡起来本想塞回书里去,可瞥了一眼,立刻就愣住了。
乾瑞十三年,陈敬如曾因贺家获罪,阮小梨一直以为和贺烬没关系,毕竟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可这封信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贺烬的十三岁并不只是个寻常少年。xiumb.com
至少那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栽赃陷害,并用这个法子,将陈敬如从一个右威卫将军,连降三级,变成了一个中郎将。
从十三年,到如今的二十一年,八年间,竟然一次都没有升迁,天子脚下,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除非有人压着,不许人再给陈敬如升官。
而这个人即便不是贺烬,也一定和贺家有关系。
当初贺烬栽赃陷害陈敬如的证据,现在就在阮小梨手里,若是这东西到了陈敬如手里,或者是那个明公子手里,贺烬一定会获罪,那她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可这么重要的东西,贺烬怎么能那么粗心,放在这小书房里?
阮小梨一时间心思烦乱,外头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连忙将信放了回去,起身走到一旁,拿起剪刀假装在修剪花枝。
云水在外头喊了一声:“阿阮姑娘可在?爷落下了东西,让奴才回来取。”
阮小梨应了一声:“进来吧。”
她放下剪刀:“落下了什么,可我要帮你找?”
云水目光看向小书房,警惕的摇了摇头:“不劳烦姑娘了,奴才自己去找就好。”
阮小梨没再开口,抬脚出了屋子,透过打开的窗户缝往里头看,就见云水将那本藏着信的书拿起来翻了翻,看见信还在才松了口气:“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爷让我拿几本书出来,我怎么把这个也稍带出来了,好在东西没丢……”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摸索着转动了旁边的花瓶,书架咔咔响了两声,然后露出来一个暗格,他将书放了进去,随后随便拿了点什么,转身往外头来了。
阮小梨拐到了墙角,没有让云水看见自己,等他走远了才慢慢走出来,心里却一沉,云水这样紧张,那封信大约是真的,所以那封信被自己看见,也可能真的只是个意外?
那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就彻底变了,要不要推贺烬一把?
只要把那封信交出去,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以后再也不必留在凉京,不必再看见贺烬,也不必自责后悔了,要交出去吗?
她陷入沉思里。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贺烬回来的比昨天还要早一些,阮小梨有些意外,可念头一转就有些明白了,想必是身上的伤不好受,有些扛不住了,也或许是守城门的日子,让他有些受够了。
贺烬的脸色果然比昨天还要不好看,他今天难得能在家里用晚饭,却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是不是很累?”
阮小梨面露关切,贺烬换了筷子给她夹菜:“不必理会我,只是中午吃多了。”
他说着话一直扭头看外头,阮小梨琢磨着他应该是还惦记着去给长公主请安,便也放下了碗筷:“我陪你去慈安堂吧。”
贺烬僵了僵,犹豫片刻才答应下来:“好。”
两人背着一身月色慢慢往慈安堂去,天气已经越来越冷,阮小梨虽然没有多大感觉,可身体毕竟留下了病根,不知不觉间,手指就冰凉了。
她正要揉搓一下,贺烬的手忽然握了上来:“冷吗?”
阮小梨摇摇头,她的确是不冷,但手凉却不受控制,贺烬没再追问,大约是觉得她在逞强,然后便将她的手虚虚的握进了掌心里。
阮小梨垂眼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心里莫名的有些遗憾,要是她刚来侯府的时候,贺烬对她能有现在的一半好,该多好。
慈安堂就在不远处,她压下心里杂乱的思绪,将手抽了出来:“我就不进去了。”
贺烬轻轻应了一声,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正要抬手叩门,灯火辉煌的慈安堂,就突兀的黑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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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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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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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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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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