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烬从窗户里看出去,就见她满脸带着笑和人道别,但门一关,她脸上的笑就没了,整个人都透出疲惫来,靠在门框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屋子里来。
上山下山,很累吧……
虽然侯府的日子不怎么舒坦,可好歹也是有人伺候的。
贺烬扶着墙下了地,伸手拉开门的时候,阮小梨刚好走到屋门前,听见动静就抬头看了看他,然后露出个和刚才在门口与人寒暄时没什么去别的笑容来:“爷好些了吗?”
贺烬不太喜欢她现在这副表情,可又觉得阮小梨现在能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没什么好挑的。
他点点头:“好些了,你怎么样?”
阮小梨将背篓放在门边,抓着手里的干草进了屋子:“我挺好的……这个爷认识吗?这地方太偏僻,也没有大夫,婶子说村里人碰了伤了,都用这个草。”
贺烬接过去看了一眼:“是三七,有用。”
阮小梨松了口气:“那我给你煎上,可惜现在找不到新鲜的,不然外敷再内服,应该能好的快一点。”
她一边嘀咕一边往外走,贺烬拉住她:“我自己去。”
他这个人不开玩笑,说自己去就真的走到了厨房,到处翻找能煎药的瓦罐,然后对着小炉子点火。
阮小梨看的有些胆战心惊,总觉得他不小心伤口就要裂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爷,我来吧。”
贺烬摇摇头:“这些事我能做。”
阮小梨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坚持,暗理说,他出身那么富贵,对这些东西应该很生疏,而且也不屑做才对……
她叹了口气,正想再劝劝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
“侯爷,你是不是不想承我的人情?”
贺烬点火的动作没停,大概没注意她说了什么,随口道:“什么?”
灶膛里的火苗窜起来,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松快了些,这才扭头看向阮小梨,大概是也回忆起了她刚才的话,眉头微微一拧:“你胡说什么?”
阮小梨垂眼看着小炉子里的火苗,还是抬脚走了过去:“是不是胡说都不要紧,爷放心,我不会因为照顾了你几天,就借此要挟你让我生孩子的……”
这话说的太不好听,贺烬刚缓和下去的脸色又绷了起来,但不等他开口,阮小梨就接过了他手里的柴:“爷还是去歇着吧,不是得尽快养好伤,好去找白姑娘吗?”
这种时候提起白郁宁,是因为自己那天的态度,在生气?
贺烬思绪有些乱,大概是知道这几天阮小梨的确是过的很不容易,再想起她当时把白郁宁丢下的事,他没了多少火气,倒是想起来自己那句颇有些过分的话。
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阮小梨探头去看小炉子里的火,因为贺烬不肯挪地方,所以她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
贺烬只好给她腾地方,却仍旧坐在不远处,只是眼神有些飘,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阮小梨将放着水和三七的陶罐放到炉子上,也盯着火苗出神,但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去哪弄点好吃的,贺烬伤地那么厉害,总不能每天都啃窝头,还连咸菜都吃不着。
和村子里的人换太显眼,不然还是出去别的村子里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找到给大夫什么的,再买点药,贺烬的伤,那一把三七,怎么看都不够……
她正想的入神,贺烬忽然拉了她一把,阮小梨有些茫然的看过去:“爷?”
贺烬的眉头一如既往的拧着:“你在想什么?水都要溅到手上了。”
阮小梨这才听见陶罐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原来药已经煮开了,蒸汽顶的盖子哐哐响,不停的有滚烫的药汁从缝隙里迸溅出来。
阮小梨伸手想将盖子拿开看看,但刚碰到盖子她就被烫的一抖,不但没能将盖子拿开,反倒碰的盖子砰的一声响,让本就四溅的药汁迸射的更厉害起来。m.χIùmЬ.CǒM
她小小的嘶了一声,连忙用烫着的手指头捏住了耳垂,等缓解了这份烫和疼,她才拽了拽袖子,正要再去拿,一只手就从旁边伸过来,先她一步揭开了陶罐的盖子。
“哎,烫……”
她下意识道,却发现那只手像是不知道什么叫烫一样,稳稳地拿开了盖子。
阮小梨一愣,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他烫不烫,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又低下了头,可一只手很快就伸了过来。
她略有些诧异的看过去:“爷?”
贺烬扭开头,耳朵尖微不可察的红了,他咳了一下,粗声粗气道:“不就是想看吗?给你看……我打小就跟着武师傅,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阮小梨仍旧有些惊讶,贺烬看起来像是不在意自己丢下白郁宁的事了,可她心里还有个疙瘩。
所以她犹豫了好一会,才在贺烬有些不耐的眼神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摸了摸他掌心里的茧子,厚厚的,有点粗糙,完全不像是世家子弟该有的手。
她从来不知道贺烬的手是这样的,不过也对,这个人也没给过她仔细看的机会。
她正走神,贺烬的手猛地一哆嗦就迅速抽了回去,然后凶巴巴的瞪过来:“你的手能不能老实点?!”
阮小梨被凶的莫名其妙,她不就摸了两下?
不过算了,不给摸就不摸吧,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摸……
她再次将目光落在陶罐上,看着陶罐里翻滚的水花半晌没说话,贺烬握了握拳,有些不适应她这么安静:“喂?”
“啊?”阮小梨抬头看过来,脸色倒是很平静,看起来既没有多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贺烬皱了皱眉,心里是不爽的,但却莫名的不想发作,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阮小梨看。
阮小梨并没有察觉,见他不说话,便又扭开头去看陶罐,药汤的颜色还很浅,看起来还可以再煮一会……这东西应该越浓效果越好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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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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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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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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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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