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夫人如此冷静,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吴管家也如同吞了一粒定心丸,领命退了出去。
穆文彦大步刚走到院子中央,就收步停住,剑眉微拧。七年的军戎生涯,不仅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双目双耳也早就锐利如同苍鹰了!
果然,停步等了片刻,吴管家才带着十几个仆役,赶来院子。个个手持棍棒,将穆文彦围住。
原本跟在穆文彦身后那个年轻少年,一看情况,立刻咧嘴笑了:“嘿!好家伙,可有好戏看了。老大赶了大半月的路,手正痒着呢!”说着,推开几个仆役,走出包围圈,挂着一张兴奋不已的表情,蹲在了墙角,准备看戏。
穆文彦扫视一圈儿,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若仔细看,倒像是盘旋已久的苍鹰,终于遇到猎物时的怡悦之情。
黑色的劲衣随风飘起,蠢蠢欲动。他将其别在腰间,微眯着眼,准备充分享受这场属于他自己的“盛宴”!
“来啊!把这个擅闯民宅的家伙给打出去!”
吴管家一声吆喝,众仆役一哄而上。吴管家,原名吴天保。当年穆文彦离府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替管家跑腿儿的小杂役,所以他认得大少爷,大少爷却未必认得他。那时候,若不是他从旁协助余氏赶走了沈夫人,他怕是也不会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他一个低级杂役,能有那么大的胆量,无非是看准了沈夫人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无依无靠。只是他没料到,这穆大少爷,竟然没有死!
好在他虽慌了,余氏可没有慌。只要按余氏说得,今天把他赶出府,以后守门再多加安排和留意,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吧……吴管家暗自吐出口气:好在他发现的早,不然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耳边打斗的声音戛然而止,吴管家从思绪中回过神,抬起头,顿时傻了眼。
只见那穆文彦一双漆黑眸子盯着自己,随意一脚,踢开最后一个扑上来的仆役后,便径直向自己迈步而来。
那双眸子幽暗无边,深不可测,看得吴管家毛骨悚然,直觉想要跪地求饶。
“吴天保。本少爷这张脸,生的很么?”
吴管家始料未及,立刻转身准备逃跑,却被穆文彦掷出的半截木棍砸中膝盖,登时吃痛跪地。
半来在一旁看好戏的小少年这时候拍拍手,站起来,嬉笑道:“这才对嘛,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见了大少爷,还不快磕头!”
吴管家被这突然其来的状况吓得有些懵,正在犹豫是认还是不认,远远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何人敢来我穆家滋事!”
听到声音,穆文彦好看的剑眉拧了拧,十分不情愿的慢慢转过了身。
刚踏进府门的穆言廷,看着这个“滋事者”,挺身而立,站在自己面前。他憔悴苍老的脸上神色不定:一时喜,一时悲,一时又痛,最后统统被冲天的怒气所替代。
“你……你这逆子!你还有脸回来?!你……”穆言廷抖着手指着儿子,有些语无伦次。儿子出走的时候才十一岁,个头还不及他的肩膀,可是转眼十年过去,已经是一个高挑精壮的好儿郎了;曾经那张让他夜不能寐的稚嫩的脸,已经换成一副睿智和成熟的模样了。
他怎么能不气呢!一走十年,音讯毫无。穆言廷甚至以为儿子已经死了!
“你,我打死你这个逆子!”穆言廷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朝穆文彦背上挥手打过去。
一旁的小少年见状,伸手拦下,却也收起方才的嬉笑神态,道:“穆老爷,打不得……可打不得。”
穆言廷一边使力去夺,一边怒道:“打不得?有何打不得。我教训自己的儿子,跟你有何关系?!”说着,眼角已经湿了:过了这么多年,情景还是这般相似。曾经,他也是这般教训儿子,可是那时,拦住他棍棒的却是那个沈念心……
想到先妻,穆言廷更是怒火直窜,推开小少年,举起棍子便要打下去。
这一次,棍棒还是没能落下。
远远的,胖子王大人连滚带爬闯进小院,看到此景,连连疾呼:“哎唷,打不得,打不得哟!”说着,挺着肚子往里奔。
穆言廷看着灰头土脸滚进来的一个胖子,愣是没认出来。待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知府大人嘛!醉心居的常客,每次见他,自己都恨不得把腰躬散了,来表达自己的无限敬畏。
穆言廷吓得立刻把棍子一丢,噗通一声跪地磕头:“不知知府大人驾临寒舍,小民有失远迎,罪该万死。”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起。
王胖子也不理他,只迅速整了一下官服官帽,对着穆文彦深深一拜:“下官王应夫,拜见‘定国大将军’,有失远迎,还请将军见谅。”
这穆言廷没有被免礼,又不敢抬头,只能跪在地上暗暗纳闷:这知府大人拜谁呢?难不成又来了一个大官儿?
正纳罕不已呢,就听他嫡亲儿子的声音:“王大人消息倒灵通。我不过回乡几日,未着军服,不受官礼。还是请起吧。”
这王大人眯着眼咧着嘴起了身,他也没忘跪在地上的穆言廷,亲自扶他起来,道:“穆老爷快快请起。您教养了一个好儿郎啊!连圣上都赞誉有加,是我大齐之福,扬州城之幸啊!”
穆言廷已经呆若木鸡,不知所云。
就在这时,余氏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穆言廷一回来,吴管家便偷偷溜走给她报信儿了。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对策:既然穆言廷已经撞见了他儿子,那就只能如此先让他进门,再从长计议了。
这样想着,余氏眼中便聚满了泪,一边小跑,一边哭哭啼啼喊道:“彦儿?彦儿你了回来了!谢天谢地,是老天爷保佑我们穆家啊!”
听到余氏的声音,穆言廷从五味陈杂、似喜似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拉着她的袖子,让她行礼。
余氏见过王大人几面,也不含糊,登时摸了眼泪,准备叩拜,却听穆言廷提醒她:“快!给彦儿和王大人行礼。彦儿现在可是御封的‘定国大将军’。”说完,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王大人是从四品的官职,尚且对他儿子如此尊敬,那他儿子,怎么也是四品官职以上的吧!想当年,他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四品文官。一想到自己的光宗耀祖的希望就这样被儿子实现了,穆言廷乐得是眉毛直翘。是只他似乎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余氏听了,表面并未显露多大惊慌,反而是喜极而泣,直接跪地行礼。
穆文彦看着跪在面前的余氏,也不让他起身,只眯着眼睛毫无温度道:“余氏?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的穆家?我穆家和你有何干系!”穆文彦是认识余氏的,在他记忆里,余氏只不过是母亲身边似友非奴的一个丫鬟。母亲出身贫苦,嫁到穆家前并没有什么丫鬟小厮。这个余氏,只是母亲在娘家认识的一个孤儿,她知道母亲高嫁后,就央求母亲收她做个丫鬟。母亲禁不住她苦苦哀求,终于是把她作为贴身丫鬟,一起带到了穆家。
母亲待她极好,两人之间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在穆文彦七岁的时候,这个余氏突然自请离府,出府嫁人去了。在他离家出走之前,再无音讯,也从未见过。
穆文彦看着此刻余氏一身锦衣华服,再看父亲一脸尴尬神色,胸腔中顿时升起腾腾火焰,冷言道:“母亲呢?现在何处?”
穆言廷还未出声,余氏便抹着眼泪,哽咽开口:“姐姐……姐姐她,八年前便染了重病,殁了……”说完,便哀痛不已,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直看得穆言廷心疼不已。
穆文彦听罢,如遭雷劈,楞在当场。他甩开众人,直奔穆府祠堂,当看到母亲“沈念心”的牌位时,他狠狠一拳,砸在祠堂门框之上。
王大人自知没赶上好时候,便对穆老爷说了句“改日再来拜访”便赶紧走了。穆老爷便扶起余氏,一路赶来了祠堂。
祠堂此时大门紧闭,外面候着一个心急如焚的小少年。任凭几人怎么唤,穆文彦把自己关在里面,硬是不出声。从白日等到黑夜,从黑夜再到天明,里面的人不出来,侯在外面的小少年也忠心耿耿,不吃不喝。
他姓冯,因家中排名最小,便起名冯小。因敬仰穆文彦武艺,在穆文彦尚只是军中千总时便喜欢随侍左右。穆文彦看中他脑子活络机灵,便允了他当自己的亲兵。
话说这冯小不吃不喝倒没什么,从军多年也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方便如厕什么的,总不能省吧!他本想就地解决一下算了,但一想这乃是老大的老家啊,可不能这么无礼。
遂在他火急火燎,满院子找茅房的时候,一个重要的“敌情”让他发现了!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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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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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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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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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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