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亏是市里升学率高的学校,教室里桌子挨着桌子,椅子挤着椅子,学生出来上个厕所都要搬桌子挪椅子的折腾好几个人才能出来。人太多,不像以前的教室后面还空着一片地方,现在教室不仅没空地,不能开后门外,桌子椅子还几乎已经快摞着摆放了,但依然一直顶到了讲台前。小威只得到了一把椅子半张桌子,写字只能半悬在桌子外。
第一天上课间操,小威谁也不认识,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班级队伍站在哪,正着急,突然看到一个男生,啊,这不是课间站在讲台边正冠镜前梳了整整一课间头发的那个自恋男生么,小威心想,原来男生也能这么爱照镜子,可就那么几根短毛,有什么好梳的梳那么久,不过呢,幸亏看到你梳头发爱臭美的样子,否则还找不到班级队伍了呢。
新学校不管发型和服饰,满眼望过去,操场上的男生女生头发和服装五花八门,花样翻新,什么样式都有。能随意留头发的学生们,倒未必都留长发,男生的短发也是有很多种的,而能梳长发的女生们反倒不流行长发,而流行起了中分或偏分的短发了。
新学校不仅不要求仪容,学生们居然都张口脏话,小威很吃惊,男生女生学习好学习坏居然都一个样子的张嘴就是脏话,课间打闹玩笑的时候脏话跟口头禅一样脱口就出。小威嗤之以鼻,哼,什么素质啊!想原来班级的男生们多绅士,大多不跟女生计较,也从来不当女生面吐脏字,彬彬有礼,即使打架斗殴,多数情况下一般都会尽量避开女生。
唉,成绩跟素质,真的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两回事儿啊!小威感叹,心里便有点瞧不上现在班里的这些学生,怀念起以前的同学关系来。
化学老师年纪不小了,却披散着长长的一头黑发,穿得花枝招展,讲课时总是翘着兰花指,背影虽然看上去像个小姑娘,但是面孔却不敢恭维,长长的脸孔总是擦得白白的毫无血色,倒是嘴唇涂的红艳艳的十分醒目。她的化学元素周期表编的歌倒也还不错,但是小威更喜欢用周华健的《花心》来背元素周期表:
正一氢钠钾银氯负一氟氯溴碘亲(花的心藏在蕊中总把花期都错过)ωωω.χΙυΜЬ.Cǒm
正二镁钙……
……
语文老师没见多讲什么,小威也没多用多少功夫,几堂课下来,小威就把一直头疼的主谓宾定状搞明白了。唉,小威再一次感叹老师的重要性,同样的问题,有的老师天天磨叽,大家依然不懂,有的老师三言两语,立刻恍然大悟。
月考,小威后面坐了个女生,急得抓耳挠腮,到处小声问,可谁也不给她答案,小威见状,不经意的把自己答完的半边卷子一倾斜,后面立刻安静,传来刷刷的写字声。成绩出来,小威名次依然占据前三,那个女生有史以来第一次挤进前十,对小威千恩万谢,说这边学习好的学生自私得很,平时既不会帮忙讲题,考试也会把卷子捂得紧紧的,坚决不给抄,她这次考的好,免除了家长的一次暴力制裁。小威却心里过意不去,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帮了她还是在害她。开始班级同学还都瞧不起小威,成绩出来以后立刻对小威刮目相看,真的是只论成绩不讲其它啊。
刚来新环境,小威也没什么朋友,每天就等苏一起放学,和苏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生黎。
苏拎着大家的书包,小威和黎去公厕,黎拿出一个卫生巾问小威:“你用过这个么?”
“没用过啊。”
“到底是有胶带的一面朝下还是朝上呢?”
大家都用的是卫生纸,没用过这东西。卫生巾外包装上的说明示意图画的简直就是四不像,怎么看也没看懂,最后两人经过好一番研究,觉得应该是胶带面朝上,理由是,若不朝上的话,岂不是会跑来跑去。
黎先告别,小威和苏走在放学路上,三个女生拦住了小威和苏的去路,其中一个女生指着小威说:“没她事,放她过去。”
小威定睛一看是考试抄自己的那个女生,便问:“怎么回事?”
她和气的说:“我们找她,没你事,你先走吧。”
小威不可能扔下苏真的先走,走出几步,远远的在一边等着,只见三个女生跟小太妹一样围着苏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伸手扒拉了苏一下,倒也没有动手打人。
等三人放了苏过来,小威赶紧问缘由,苏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不让我跟黎玩。”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黎家有钱,她们嫉妒呗!别的不行,就想在学校孤立黎,班级里的同学都不敢跟黎走得近了。不过我才不怕。”又说:“以前黎的爸爸就是木匠出身,后来才发的家,现在可是咱市最大的龙头企业,咱们学校老师不是真的工资高,都是她家赞助的额外奖金。上次中秋放假,每位老师都发大箱的葡萄、月饼,还有过节费,都是她家出的。”
小威张着嘴巴跟听天书一样。苏接着说:“她还有好几个保镖呢,别人学生校外打架都是找混混,她校外打架都是带保镖的。”
又说道:“黎说以前她学习也挺好的,后来家里有钱了,她就学不进去了。她爸也不要求别的,她现在就主学英语,他爸给她请了家教,将来是要给她移民的。”
后来再上学,小威才发现那天路上那三位,在学校里也是没人敢惹的风云人物,或者不愿意惹的。三个女孩都很漂亮,清一色正时髦的分头短发,下课时经常往楼门口并列一站,倒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们的做派不仅在校内嚣张,势力居然都伸到其它学校了,但凡听说哪个学校出了个校花,她们就去“灭”了她。
班级里学习好的前几名,就是另一番作为了,尤其前几名,彼此斤斤计较,明着较劲儿比试,别说互相帮助,就连笔记作业都藏的严严实实,好像别人多看一眼就会威胁到她们的学习成绩。
小威太瞧不上这些作为,在班级里也没什么朋友。
不过也有两三个例外,比如,不知道为何,连校长都要弯腰轻声相对的人事处处长的千金,居然额外跟小威好,一口一个小威姐,小威说不出来她哪里不好,但就是觉得好的太好,反倒跟她一点都亲近不起来。
小威觉得新班级的男生都娘娘的,缺少点气魄,比如现任班长,没事总瞧不上小威,还动不动跟小威起个刺儿,小威真气了,恶狠狠的瞪着他,他立刻不敢吱声了,然后就跑出教室去了,过一会儿有同学进来告诉小威:“你把班长瞪哭了。”
“真的假的啊?不会吧?”
“真的,正站外边门外哭呢!”
“啊……”怎么可能?居然自己能瞪哭一个男生,小威觉得自己也是练就了神功了吧?
再比如,B,女生都说他帅,小威一点也没看出来,反倒觉得他最娘,B自我感觉良好,女生们也愿意捧着他,值日卫生什么也不让他做。可好巧不巧,从新分派分组值日,是小威和他一组,小威不是话多的人,干活的时候B跑了,小威没说什么,等小威做完了,他又跑回来挑三拣四,小威火了,怼了他两句,B觉得面子过不去了,抬手把一边的墩布朝小威扔过来,正好砸在小威的白色牛仔裤上。小威的牛仔裤是广东坐飞机带回来的,又住校,衣服向来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手搓,本来手小皮嫩的小威经常因为洗衣服打水泡,小威本来窝着一肚子火,低头一看早上新换的白牛仔此刻沾满了污泥,立刻血涌上头,三步并做两步就冲了过去,一把拎起B的衣领,啪啪啪几声响亮的大耳刮子,扇得B也蒙头转向,楞在当场。
事后,小威被找了家长,吕梅来了并没有怪小威不对,只是劝小威听老师的去给B道歉赔礼。
“你们班主任说了,他家有点黑社会背景,不能惹。你就服个软,又不是让你缺块肉。”
“……”小威不吭声,心底却拿定主意。凭什么?他不对还要自己反去‘给他道歉?自己还没让他给自己洗裤子呢!哼!
小威到底没有去赔礼道歉,但出乎意料,B竟来给小威道歉了。小威也不是矫情的人,自然就一笑泯恩仇了。
小威跟班里大部分同学不怎么往来,坐在小威旁边的伟,是为数不多的说话的人之一。小威喜欢看书,各种书,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有很多小说,其中武侠的最多,他也喜欢借给小威书。
伟的妈妈是离异带他另嫁,他的继父对伟特别的好,比如,给他买自行车就买当时最好的,有小一千块的最新款山地变速赛车。
新班主任是教英语的,讲课中规中矩。但是在家里办了学习班,班级大部分同学都参加了,为了不变成个别生,小威也参加了。伟听说小威报名了,便也报名参加了。
一天苏对小威说:“伟来宿舍找过你。”
“我不知道啊。”
“你不在,薇就把他喊过去了。”
“哦。”
苏见小威没太大反应,又说:“伟喜欢你吧?”
小威不置可否,苏便说:“不过我看后来伟又来几次,只不过后来每次都是直接来找薇的。”
“嗯。”
没什么啊!小威是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倒是一个人的突然出现,太超乎小威的意外。
天气乍冷,学校教学楼大门装了几条厚棉布门帘,出出进进的人总看不到对面的人。苏的班级加课,小威自己先回家,在楼门口和一个人同时推帘,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和羽面对面,小威觉得那一瞬间很长很长,心也是瞬间停止跳动了的,就那么有点傻傻的看着羽,羽也没说什么,定定的看她,其实小威觉得漫长的那一瞬间应该很短吧。
小威到底喏喏的开口:“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羽痞痞的说。
“啊——”小威觉得自己那一瞬的心思真的是千回百转。正发呆着,羽笑了,补充:“陪垣来看你。”
“啊!”小威终于从天上跌落在地。
“他在哪?”
“去里面找你了。”
最后,小威也不知道后来自己怎么着,就把他们甩给了同住一起的那三个男生,自己脑袋空空的回宿舍了,反正他们也相熟的。
回到宿舍,小威躲进女生宿舍再也没露面,她不知道怎么同时面对垣和羽两个人。
第二天,同住的男生便说小威:“人家大老远坐车特意来看你,你怎么不出来见见。垣走得时候很生气呢!”
小威无言以对。
垣再来,便不再和羽同来,小威不知道是垣聪明的发觉了什么,还是羽自己避开不来了。小威觉得总不好太拨了垣的面子,虽没多少热情,倒是也会应付一下。
寒假,小威回去的时候,原来学校还在假期里补课,小威就悄悄的跑到学校,往班级后门里看了一眼,小威不知道具体想去看什么,所以匆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原来的班级陌生了不少,居然还有好多不认识的学生。又去羽的班级看了一眼,同往什么也没看到。
从学校出来,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小威和羽不期而遇。
羽一改往日的嬉笑,低声问小威:“你放假了?”
“嗯。”
“来看谁的?”
“谁也不看。你没补课?”
“我退学了。”
小威突然想起,仿佛听谁说过,羽交了一位比他的大得多的社会上的女人做女朋友。小威不知道传言可信度有几分。
两个人就定定的站着,小威就那么静静的盯着羽的长睫毛,期望他能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到底期望他说什么。
羽缓缓的开口:“其实……垣,人不错。”
“我知道。”小威歪着头看他问:“那又怎样?”
“……”羽也没法作答。有些事,就是说不清,或者没法说吧。对站着,羽终于说:“我该回家了。”
“嗯,好。再见。”这一声,小威说得无限凄凉,她深深觉得,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了。
羽一步一回头的远去。
远远的,站在雪地里,还冲小威摆了摆手。
小威目送羽消失在视野里,独留下白茫茫的雪地里,那串渐行渐远的脚印,很快也被飘飞的雪花掩埋模糊不清了。小威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也一片空白,突然觉得天气格外的冷,雪飘得格外迷茫。
垣去了烟台,隔三差五会给小威宿舍同住的男生写一封信,却总是寥寥几个字,里面必然会夹带一封信给小威,总是细细的说了烟台的生活,和叔叔提早给他安排的工作情况。
小威总在想,其实垣也不错。可是为何心里就没曾起过一丝丝波澜呢?
那一年,小威喜欢的一首歌的演唱者陈百强,因以酒服食安眠药昏迷,过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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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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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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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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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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